正文 第二百四十五章 倭亂(十)

幾萬名被德川秀忠強募入伍的農夫們兩手舉著用牛皮蒙面的長木盾,腰間隨意懸掛著一把粗製濫造的倭刀,或是手持竹槍木棍,身披竹甲或木甲,在步兵隊長們的帶領下,一步步衝出本軍陣線,向著對面的漢軍陣地衝去。

日本鐵礦資源委實太少,盔甲等鐵器的鍛造水準亦很落後。他們的倭刀鋒利,到是因在唐朝時學習了唐刀的鍛造方法,再加上國內雖然一直戰亂,卻沒有中原王朝動輒因整個王朝覆滅而導致整個國家的崩亂毀壞。是以這麼些年下來,在原本學習的基礎上不斷改進,致有倭刀之利。至於其他,雖然日本人製做的遊戲中把自已的盔甲吹的神乎其神,實則不但是足輕們沒有盔甲可穿,就是等閑的武士們也休想穿著一身鐵制盔甲。

德川家由普通的弱勢大名攀附信長,一步步壯大至今日,除了關原會戰時集結了本家旗本和豐臣舊部,加起來約十萬大軍與西軍合戰,待到今天的長崎之戰,乃又再一次以十幾萬大軍迎戰敵人。倭人在元和偃武之前,武士與中低等的自耕農區分不大,武士與農夫一樣,需在村落里居住耕作。待戰國時戰爭規模越來越大,軍役亦是越來越沉重。一町以上者的有足眾需出軍役二人,每多一町,增加一人;無足眾依次減輕。這些人名為武士,實為中上等的自耕農,閑時耕作,戰時出征。在這種體制下,土豪和中下層的農民隨著戰爭的拉長和規模擴大,負擔日益沉重,大規模的戰爭又造成田地荒蕪,民眾疲敝,士卒厭戰。到了戰國末期,更有全民動員的總動員體制:武田氏天正五年閏七月五日曾經發布命令:「領內十五歲以上、六十歲以下的男子應在二十日內出陣」

織田氏在僅支配尾張一國時,尚是兵農一體,後來待有了六百萬石的石高之後,兵役範圍擴大,無需全境動員就能保持兵力優勢,於是兵農分離,命武士備御於城下町的政策開始發軔。自此之後,織田氏方有了常備武力,待經過豐臣氏與天正十三年發布的「刀狩令」,乃確定了武士與農夫的分離。

在這些政策的影響下,德川家的武士亦是日益職業化,而不是當年一有合戰,便在城頭吹號角,村中帖告示,那些有足具或無足具的農夫們手持竹槍木棍前來參戰的情形不復出現。德川家全盛之極,亦不過號稱六万旗本罷了。

德川秀忠為了與漢軍決戰,完全違背了元和偃武之後的兵農分離政策,大量的農夫役農被徵召入伍,雖然尚不是發布全民動員,在程度和規模上卻也是所差無已。幾年下來,其幕府直轄統治下的各地已出現了農夫負擔過重,間歇有小規模的村民暴動事件。再有他強令屬下所有藩主大名於漢軍入境後實行全民徵召,領內十五至六十的男子全數徵召。其擾民亂政如此,全日本上下對德川秀忠的不滿已是與日俱增。連帶之下,便是幕府本身,亦是威信大失。

此時擁有著強大武力,並自覺勝利在望的德川秀忠卻並不理會日本民間私底下的暗流涌動。在他看來,只要今日大勝,卻除了漢軍對日本的侵襲掠奪,重新回覆到閉關鎖國的狀態之後,再行改弦更張就是。

眼見持盾足輕們出陣,德川秀忠點頭髮令,山頭上的持旗武士立刻揮旗發令,侍奉德川家多年的旗本武士和御家人緊隨足輕之後出陣,五六里長的戰線上儘是背持盾拿槍,背插小旗的足輕,又或是手持鋒利倭刀,頭頂留著一撮毛髮的職業武士,因忌憚對面漢軍的火力強大,出陣之後,也不需要上級督促,這些足輕並武士們拚死向前,日軍的火槍手並弓箭手緊隨其後。那些軍團長與將軍們騎馬在陣中指揮,呈半月型的陣型向著漢軍衝擊包抄。

「契力,該咱們上場的時候了!」

張瑞與契力何必知道此時正是機會,倭人大軍壓上,留在本陣的雖然多是德川家的精銳旗本武士,比之飛騎與射術精絕的萬騎,力量卻是遠遠不足。此時一部,他們必然前後顧此失彼。一戰而敗敵,此正其時。

兩人一聲令下,大隊騎兵開始起動,開始向著德川本陣突馳。

薄弱的防線瞬息被飛騎撕開,緊隨其後的萬騎散開陣形,並不隨飛騎前突,而是各自急速射箭,射殺著混亂中茫然無措的武士們。

一支支鐵制箭頭帶著弓鉉震動時的顫響,準確的落在揮刀抵敵的武士身上。已經多年沒有見識過赤備騎兵突騎的日軍防線早就混亂不堪,再加上一萬多萬騎射手的打擊,四萬多人的步兵無論如何也承受不了如此的重擊。不過幾息之間,日軍的戰線已被撕裂,混亂。再也無法成建制的抵抗,面對著陣中左突又沖的重甲騎兵,再有著外圍那些射術精準的弓騎打擊,不管多悍勇的武士亦是心生絕望之感。

正在關注步兵推進的德川秀忠臉色蒼白,這一突如其來的猛烈打擊當真是令他如喪考妣。眼見敵兵步兵勢將抵受不住打擊,將這股漢軍包了餃子之後,他便打算趁著勢頭再一次強攻長崎。誰料突然從左翼殺出這麼一大股敵騎,如同砍瓜切菜般的將他的本陣沖跨。

有好幾次,張瑞親領的三百精騎就差一點衝到距德川身邊。只是那些旗本武士拚命保護,甚至用身體來阻礙敵騎前進,方又將他們擋了回去。

飛騎身披重甲,高速衝擊時如同鬼魅,馬刀下斬時立時就是鮮血四濺。若是有被旗本們包圍的危險,幾十騎一股的飛騎迅即合攏,左衝右突,與大部一合,又將好不容易集結成堆的武士們衝散。

張瑞原是武術世家出身,自幼便好勇斗銀,因勇力被張偉招募,此時帶領大軍,在敵陣中衝殺揮斬,雖然胳膊有傷,用力過猛時難免痛楚。卻只覺得殺的甚是痛快,只可惜那日本將軍處防衛太過密集,那些武士又拼了命的抵擋,並不被飛騎衝破防線,是以無法近前。因派了身邊親兵,令道:「你帶幾個人,衝到外圍,向契力將軍說,讓他調一隊萬騎進來,我們護著,去射那倭人的大將軍。」

那親兵領命,帶了十幾人衝出陣外,旋即又領著幾百萬騎突入。張瑞一見大喜,立時帶了他們前突,直奔德川秀忠那邊而去。

「大御所,咱們後退一下吧!敵人的重甲難以砍透,加上馬力衝擊,我們很難擋住。」

眼見數百騎直奔自已這邊而來,德川秀忠自然知道對方用意。見屬下紛紛建言,勸他暫退。心中怒極,拔出配刀,大吼道:「上次退了,我忍受了幾年的屈辱。此次就是戰死在這裡,我也絕對不會後退一步!」

用刀在天空中虛劈一下,大聲命道:「去迎敵!都有的人都上前去迎戰,越退,就越是敵人追殺的對象。與其被人從背後砍死,不如含笑迎接那當頭的一刀!」

說罷,引領著幾千名護衛他的御家人拚死向前,決意與這些鐵甲騎兵決一死戰。護衛在他身邊的,全是德川氏的御家人。其中有負責警備江戶的大番武士、有負責將軍安全的內番、出巡儀衛的小姓番;再有便是將軍身邊專門負責為他打仗征討的旗本武士。這五六千人的旗本都是德川家族的依附武士,最低的薪俸說在兩百石以上,平日唯以習武弄棒為業,以侍奉守衛德川家族為已任,其武力和忠勇,都遠遠超過一般的幕府武士。

在德川秀忠的激勵下,本身又常有以死報答的覺悟。這些御家人武士紛紛摯刀前沖,雖然第一撥的抵抗立時便被張瑞率領的鐵騎踩碎,但畢竟是人數上大有優勢,再加上都是武力強橫的近衛武士。接戰不久,張瑞的幾百騎就再也無法深入,而是與這些武士們纏鬥起來。

劈開幾個一心想將自已斬落馬下的武士,張瑞見不是事,若是這樣纏鬥下去,飛騎的衝擊奔突的優勢無法發揮,在停頓的馬上與這些武士拚鬥,飛騎並不能佔據上風。短短一刻功夫,已有幾十飛騎受傷落馬。忙向身後隨來的萬騎射手們命道:「快射箭,向那倭人大將軍射箭。」

萬騎射手們聽得他命令,立時原地停住,張弓搭箭,略一瞄準,便向著德川秀忠及其屬下射去。

眼見對方弓騎手趕來,德川秀忠身邊的近衛武士和持盾的小者立時用身體和牛皮大盾將他團團護住。雖然有不少沒有防護的武士們被射的如同刺蝟一般,秀忠卻是毫髮無傷。

張瑞因壓力大減,又見斬殺敵將的希望渺茫,怒喝一聲,令道:「後退!」

正與敵人接觸的飛騎將士們得到命令,迅即勒馬而退,倭人都是步卒,無法追趕,也只得看著這隊形將被圍困的騎兵敗退而走。

忍住心裡的一股窩囊之氣,張瑞知道憑著眼前的兵力無法突破那些精銳武士的防禦。只得又帶著屬下在外陣四處突殺,好在憑著萬騎的射術和配合,飛騎又是重甲,倭人傷之可以,想殺死一個飛騎,卻得付出十餘人的代價方可。陣形又被亂,人數雖然佔優,卻在飛騎的衝擊下無法聚集,只是在做消極的抵抗。

看著那些騎兵被屬下擊退,德川心中滿意之極。只是現在卻無法讚譽他們,他心中明白,若是外陣的抵抗停息,那些弓騎大隊上來,憑著自已屬下那薄弱的佩甲,是無法擋住敵人的進擊的。

現在戰局的關鍵,便是前陣的日軍迅速突破漢軍防線,包圍住那些火槍手。然後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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