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九十六章 鼎革(十四)

何斌長嘆一聲,向張偉道:「何其太忍。我與熊文燦交往還算和睦,其人雖是貪財,為政其實不苛。這人,還是有些才幹的。」

張偉無所謂地一笑,對著何斌笑道:「為大事者,也顧不到這些情份上的事了。」

何斌點頭道:「這個我自然明白。」又忍不住向張偉問道:「這事情的手尾我大致明白。不過,到時候朝議下來,咱們的時間夠用么?」

張偉霍然起身,負手在室內轉了幾圈,方看向何斌,沉聲道:「時不我待。於其坐待機會擦身而過,到不如行險一搏!況且,此時與咱們初來台時絕然不同,也說不上是行險。」

他見何斌終不能釋然,乃又詳加解釋道:「諸葛孔明以三分天下的隆中對留名千古,奈何一生不敢行險,空城計被迫行之,未敢接納魏延出小道直入長安的計謀,終於將中興漢室的一線希望葬送。於今的天下大勢,正是如此。若是我不出奇計,只等著天下大局殘破,然後方出面收撿殘局,那麼勢力勞師費事,征伐擾民,多少繁華城鎮,頓成鬼域,家人父子,流離失所,良民百姓,成為路邊骸骨!」

何斌顯是很為他這番話打動,咬牙沉吟了半響,方向看著自已的張偉點頭道:「你說的極是。大不了咱們打敗了,退回來就是。憑著漢軍水師的力量,天下何處不可去得?又能誰能登陸台灣?」

張偉露齒一笑,向何斌悠然道:「天下大勢如同一盤棋,現下都被我給盤活了!後金、大明、義軍、再加上洋鬼子之間也是亂鬨哄的,咱們看似在暴風深處,危險異常。其實這風眼之內,卻是最安全的地界啊!一兩年內,局勢大有不同,然後大事可期。」

「就是如此,仍需謹慎。一步踏錯,反受其禍。」

「若是諸事順遂,一年左右局面可致大定,若是有什麼牽扯,就難說的緊了。」

兩人談談說說,將諸多細節商討已畢,立時便命人抄錄禮單,先行送到廣州城內熊文燦處。這送禮亦是有學問,先行將禮單送到,然後再看熊文燦的意思增減,這也是張何二人給他送禮的老規矩。只是此番禮物厚重之極,只怕那熊文燦一見之下,勢必將眼珠子也彈將出來了。他一生貪財受賄,最愛那黃白之物,最終便是死在張獻忠所獻的金銀珠寶之上,此時歷史轉了一個小彎,卻又讓他死在張偉所送之物上,怕也是其命中注定的晦氣了。

此事說畢,何斌便要告辭回府,卻聽得張偉向他笑道:「廷斌兄,此事務必要保密,便是府中親信,亦不要明言底細。」

何斌哼道:「大籮卜還用屎澆?你連柳如是亦不給知聞,難道我就那麼不知輕重不成。」

張偉一笑,不再糾纏此事,卻又向何斌將試製炸藥一事說了。何斌雖是不懂,卻也知道這種炸藥研究出來,勢力將漢軍實力提高老大一截,因沉吟半響,兩眼熠熠生光,手中摺扇不住敲打著掌心,向張偉問道:「照你的說法,咱們有了這炸藥,一炮轟將過去,敵人不得多死好幾百人?還有那火槍,縱是穿上重甲,只怕也擋不住了吧?」

張偉搖頭道:「話不是這麼說。這種火藥威力是比黑火藥大上幾十倍,不過我無法批量出產合用的子彈,只能用來做發火藥,射程和射速加上穿透力,是有所高。不過,到底還不能完全發揮它的效能。」

「那隻能用來做引火藥,或是做開花彈用?」

何斌扼腕道:「這也太過可惜。咱們漢軍的大炮威力原本就是當世第一了,縱是大上幾倍,到也並不足為奇。若是能在火槍上有質變,那才是真讓人欣喜。志華,我不懂軍事,難道你不能想想法子,把這種上好火藥好生利用起來?」

「此事我亦在想,現下只想到製做成炸藥包,用來攻城時挖開城牆,放入炸藥包炸城之用。你還記得當時咱們攻台南,一夜間用上千漢軍挖了老大一個地道,放入過千斤的火藥,這才將城牆炸開的事?有了這種火藥,只需幾十斤,就能將老大一截城牆炸的飛上天去。」

何斌笑道:「我如何不記得!這法子當時誰也不知道,現下大家說起來,還道你英武天縱呢。」

張偉正自慚愧,卻又聽何斌笑道:「那炸藥包不能扔出去么?近戰之時,若是敵兵離的過近,大炮轟之不及,又恐誤傷我軍,扔幾個炸藥包出去,到能起來阻敵之用吧?」

「妙啊!廷斌兄,你這主意當真妙極!」

他擊節讚歎,立時站將起來,繞著何斌轉了一圈,笑吟吟道:「我前幾年也想過手榴彈一事,因黑火藥威力太小,爆力不夠放棄了。既然有了硝化甘油,總算能開始製作了,廷斌兄,你可當真是了不起啊!」

當下也不聽何斌連聲的謙遜之辭,立時向門外呼道:「來人!」

將記憶中的手榴彈模樣和想出來的原理寫於紙上,將給聞聲而進的親兵,吩咐道:「將這個交給孫大人,和他說,先用黑火藥做出幾個來,讓我拿去兵營試用。」

他興奮之極,心中一直擔憂的火器兵種威力不大,與清兵交戰恐不如意的擔憂終於得到解決。以漢軍的訓練水準和火器之精良,原本就高於明軍甚多,再輔以威力極大轉輸方便的火炮,再有近戰用的手榴彈,完全可保同等兵力下可以擊敗滿清騎兵,再加上後金被他襲擾一番,實力大損,他一心想擊敗,又一直頗是懼怕的強敵,終於在未與之正面大規模交戰之前,就有了真正的制敵本錢。

咪起雙眼,張偉盤算著:「皇太極去年一冬,想必難過的緊。我留了一隻小船隊在皮島,去年他損失過大,沒有心思來去尋皮島的麻煩。那遼東苦寒,皮島只恐會結冷,與海岸連在一起,到時候清兵沖將上去,留的那幾百人加幾艘小型炮船,只怕立時就被消滅。到不如大張旗鼓撤將回來,讓他放開手腳入關搗亂去。就是他大搶特搶,沒有幾年的功夫,也休息恢複原氣。就是他到時候恢複了原氣,我佔了大陸先手,又有何懼?」

因向何斌笑道:「四處用兵,所費甚多,攻下瓊州後又需兵力駐守,不如削減些為好。呂宋那邊需防西葡兩國反攻,萬萬不可削減。日本駐軍可減少一半,皮島駐軍和艦隊盡數撤回,這樣也可省些耗費,廷斌兄意下如何?」

「軍事上的事情我一概不問。既然你說可行,那自然就可以了。省銀子的事,我哪能反對呢。」

「嘿嘿,這是自然了。」

何斌抬腳出門,向張偉告辭,順口又道:「咱們的工廠貨賣的很好,南洋和日本那邊是供不應求。現下船隻又多了,貨源卻是不足。有不少商家急的跳腳,開船到南直隸那邊去買。這可是大筆的財源浪費了,當真是可惜。」

張偉詫道:「這事情我卻也聽人說起過。原料想你必定會想辦法的,難不成咱們就坐視著財源被人家搶走么?」

何斌皺眉道:「我到也想擴大規模,只是現下台灣從軍的青壯男子甚多。農村勞力原本就已不敷使用。工廠甚麼的,又需大量的工人。就說那布廠,一台機就需一個紡紗工,就這麼著,還不夠織工使用。所幸織布用男工,那紡紗大半用女工,又可令其在家自紡,若是不然,只怕織廠開一段就得停一段,那可真正是急死人了!」

他這麼一說,張偉也是一嘆,一時卻也無法可想。他自然想造出蒸汽機來,用現代製造業來壟斷全球的布匹市場,只是一台蒸汽機好造,相應的配套物什卻是想也別想。就說那鐵絲和螺絲釘,說起來簡單,造起來卻是萬萬別想。

只得隨口安慰何斌道:「等過兩年,只怕工人多的你用也用不完了。」。又想起在老照片里見過的女工紡紗的照片,向何斌問道:「咱們多弄些紡車,讓那些農村婦人們在家無事就紡,總該夠用了。」

何斌苦笑道:「有這麼簡單就好了。你當我沒有想辦法么,只要心靈手巧的婦人,多半都在家紡紗了。只是一個紡錘,她就是拼了命的搖,一天又能紡出多少來呢?」

張偉與何斌辦的布廠之中大半是織布機,那些工人用紡好絲布來織布,張偉雖巡視多次,到一直沒有注意那些絲布是如何紗出來。此時聽何斌一說,到是詫異非常,因向他問道:「咱們紡紗就用一個紡錘?難不成十個紡錘不比一個快么?」

何斌噗嗤一笑,答道:「十個紡錘當然紡的比一個快,只是一架紡車上就只能橫裝一個紡錘,你當是梭子呢,一台織機上可以裝上許多。」

恨恨一頓足,張偉知道是自已一向用心於兵事,又是文科出身,一向對這些機械製造什麼的不用心。他雖不懂織機紡機如何製造,現代織造業的運行卻是一清二楚。那歷史上有名的珍尼機也就是一個英國木匠無意中發明。現下的所有紡機都是橫列著一個紡錘,是以婦人們怎麼拚命織,也無法趕上梭機紡線的速度。只需將原本橫列的紡錘豎將起來,一併排多放上十個八個的,用簡單的裝置使其運轉起來,紡線的速度立時增加幾倍。既不需要機械動力,也沒有什麼高深的原理,此事原是張偉疏忽,只因他通過貿易賺錢甚是容易,設立工廠不過是將造出來的商品拿去貿易,比倒手更加賺錢罷了。完全沒有進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