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集 第九十章 陣前勵士

八個載有梨、棗、糧粟的推車準備好了,三十七名身子結實的農奴挑了出來,皇甫真也裝扮停當。午後用過飯,一行五十四人出了農莊,推著大車向薊城趕去。

皇甫奮自有坐騎,皇甫真、孫霸、小耗子和三名衛士騎乘六匹戰馬扮作幫閑護衛跟在皇甫奮身後,剩餘的——戰馬留在農莊、天騎營士卒則和推車農奴混在一塊。

從農莊出來一路坦途,二十里路程一個多時辰就到了。臨近南門之時皇甫真下了戰馬,換了一名天騎營士卒上馬頂替,自己則混進數量較多的車夫中,低頭埋臉免得與熟人照面。

城門值守士兵在遠處發現這一行人,早早閃出四五個,打算上來阻攔盤問,待到近前,瞥見怒馬如龍的皇甫奮幾騎,立時猶豫下來。護衛幫閑能有坐騎的人家一般是有頭臉的大戶高門,不是低級士卒能夠隨意盤問的。

小耗子適時縱馬上前,趾高氣揚地喝道:「這是典史令大人家裡準備獻給世子的時令瓜果,汝等還不閃開。」

一聽世子、典史令這等稱呼,值守士卒飛快閃開,薊城這等心腹縱深之地,城門士卒主要職責是收取進城的人貨厘金,不是用來防範姦細的;雖然有收取厘金的職責,但是無論如何他們也不敢打世子和大人們主意。

燕國權貴高門的府邸大多坐落在北城,燕王府和皇甫真的府邸也在北城;為了避免意外,進入薊城之後,一行人沒敢耽擱,匆匆穿過通城大道,直奔典史令府邸。

「車子推進後院,所有人等都在後院歇息,不得喧嘩,不得四處亂竄。」皇甫奮按照先前授意,將人、車、戰馬統統帶進後院。落在最後的小耗子往門口正中一橫,盤坐下來;將尾隨過來哄熱鬧的幾個僕婦隔在外面。

皇甫奮隔著小耗子對外面的僕婦喊道:「著個人去告訴母親,就說我在和管事核算賬目,不要讓人過來打擾。另外去廚下交代一聲,烙兩百個窩盔、煮三十斤熟肉送過來。」

幾個僕婦嘰嘰喳喳地走了,皇甫奮回到皇甫真身邊問:「父親,接下來做什麼?」

「睡覺!讓大夥隨便找地方睡下來,飯來了會喊他們起來的。」回答了皇甫奮,皇甫真轉而吩咐孫霸、小耗子。「兩位辛苦一下,輪換著看守門戶吧,其他人我不放心。」

孫霸回道:「皇甫先生安心睡去,到時間我和小耗子會喊大夥起來的。」

剛到黃昏,天還大亮,一幫懵懵懂懂的農莊漢子被皇甫奮強令著睡下睏覺,皇甫真找了個角落坐下,倚靠著牆壁合上了眼睛,不一會兒就發出了輕微的鼾聲,天騎營士卒對這種顛倒的作息早已習慣,幾乎和皇甫真同時扯起了鼾聲。農莊漢子開始睡不著,無聊的時間久了,不知不覺地被鼾聲感染,跟著一個個相繼進入了夢鄉。

鼾聲之中,天慢慢黑了下來,又過了一陣,城樓上響起定更的鼓聲,這時候兩個廚子拎了兩籮筐窩盔和熟肉送過來,接過籮筐後,小耗子喚醒倚門而睡的孫霸替換值守,卻沒驚動其他人。

三更鼓敲響之時,孫霸叫醒了小耗子、皇甫真和天騎營士卒,點起兩支燈籠,農莊漢子跟著也被叫醒。

「大夥不要喧嘩,過來拿些東西吃,順便聽我說話。」

皇甫真打著燈籠站在籮筐前招呼;等眾人聚過來拿了食物吃起來,他把燈籠提起來舉到面前,將面孔映得通紅通紅,開口說道:「大夥瞧仔細了,我是皇甫真。」

小院里頓時響起小聲的騷動,好幾個曾經見過幾次皇甫真的漢子低聲應道:「是呀,真的是典史令大人!我認得的!」

皇甫真伸手虛按,止住農莊漢子的哄聲,繼續說道:「薊城人都以為我遭了難,卻不知皇甫真因禍得福,不僅沒有被害,還認識了一位真英雄,並得以在其麾下效勞,實不相瞞,這位真英雄就是民軍的石大將軍……。(有十幾個聽說過石青和民軍的農莊漢子面色一緊,竊竊私語起來,皇甫真眼光冷厲地向下一掃,止住下面的交頭接耳。)……大夥可能還不知道,三天前,魯口一戰,燕國三十萬大軍死傷無數,徹底潰敗,慕容霸、慕容恪當場戰死,慕容俊脫去王袍扮作小兵,孤身逃進西邊山裡,燕國完了,民軍隨後殺進幽州,皇甫真即是民軍前鋒,奉石大將軍將令來取薊城。如今城外已經埋伏了數萬大軍,只等內應發動,便里外夾攻一舉拿下薊城。」

小院里沉寂無聲,每個人都被皇甫真的話語震駭住了。農莊漢子不明形勢,很多人沒聽說過民軍和石青,但對慕容俊兄弟特別是慕容恪更是如雷貫耳,聽說過許多被誇大的傳奇,以至於將其當作天神一般的存在。這樣的人竟然敗了、死了、逃了,實在太不可思議了。若不是典史令大人清名卓著,信譽傳於四方,幾乎讓人不敢相信他說的話。

天騎營士卒也被震住了,個個迷惑不解地望著皇甫真,不知道他說得是真是假;孫霸、小耗子詫異地相視一眼,沒想到皇甫真如此荒唐大膽,隨口一扯就能撒出彌天大謊,杜撰出一個如此輝煌的『魯口之戰』。

皇甫真似乎並不認為自己在撒謊,滿臉誠摯地盯著農莊漢子淳淳說道:「汝等是我皇甫氏家奴,若是沒機會贖身,終身改不了家奴之身;禮法如此,皇甫真有心憐憫,卻不敢隨意逾據。湊巧的是,眼下倒有一個改變汝等身份的好機會,單看汝等是否願意了。這個機會便是軍功。稍後片刻,皇甫真將率衛士突襲東門,斬關落鎖以接應大軍入城。願意一道行事的,即刻廢黜家奴之身,以後皇甫真會以士卒部屬相待;怕死、不願意一道行事的,皇甫真不會勉強,只好生待在府上,事後回農莊繼續支應農事就行。大夥考慮一下,願意拚死一搏,掙個富貴前途的,就過來站到皇甫真身後。」

皇甫真的謊言顯然起了極大的激勵作用,話音剛剛落下,就有五六個紅臉大漢越出人群,趕到他身後站定;接著又有十幾位漢子反應過來,唯恐落後一般趕過來,只片刻間,原本擠擠挨挨的人群就變得稀疏起來;剩下的有些是害怕,有的是真在用心思索得失,只是見到身邊空下來,不管是害怕的還是在計較得失的,都生出一種莫名的惶恐,身不由己地跟著跑到皇甫真身後站定,竟是沒一人留下來。

皇甫真滿意地一笑,對孫霸和小耗子道:「兩位將軍,可以分發兵刃歸併入建了。」

孫霸早有準備,伸手一招,九個拎了四桿長槍的士卒上來,各自劃拉了幾名漢子,分髮長槍,教授規矩,歸入自己下轄。

四更鼓聲響起之時,農莊漢子都有了歸屬,皇甫真將五十來人分作兩隊,一隊負責斬關落鎖,由自己和孫霸統帶,一隊負責衝上城樓放弔橋,由小耗子統帶,皇甫奮負責引路。一切就緒後,五十三人分兩列整齊站立,皇甫真在前首做最後的動員:「諸位!突襲首重摧敵膽寒,傷敵士氣,是以臨陣宣示極為重要。皇甫真為此定下三句口號,請諸位用心牢記。一是南下燕軍大敗,慕容恪、慕容霸戰死。二是二十萬民軍殺過白溝,連克范陽、北平;先鋒大軍攻進薊城了。三是慕容氏忤逆殘暴,妄動刀兵,為禍塞內塞外;石大將軍仁義寬懷,民軍替天行道,進入薊城只誅首惡,不會加害獨孤部、宇文部及其他被慕容氏脅迫之英豪,薊城士民可作壁上觀,也可投身以效。」

說到這裡,皇甫真頓了頓,肅然說道:「這三條口號用得好可頂數萬大軍,諸位務必牢記,廝殺之時大聲喊出,定能挫傷敵軍銳氣,切記切記——」

眾人低聲答應下來,默默用心記憶。過了一會兒,皇甫真感覺時辰差不多了,便一揮手說道;「出發!」

時至月中,斜掛中天的圓月灑下無數銀輝,將夜晚照的明亮如晝,隔老遠都能看見人影,這種情況下很難匿蹤潛行。

皇甫真乾脆亮明行跡,讓孫霸這一小隊士卒或騎乘戰馬,或高舉『典史令府』字樣的燈籠,大搖大擺地向東城行去。小耗子的小隊落後三十來步,盡量隱匿身形跟上,有前隊的燈火吸引注意,他們的存在很容易會被人忽視。

兩小隊人馬一前一後出了貴族居住區街巷,拐上通城大道,沒多久就臨近了東城門。

若非有強敵入侵,城門值守士卒平日不會太多,薊城守軍的規矩是每道城門隨時有兩百士卒值守,人數算比較多的了;此時天將拂曉,值守士卒熬了一夜,正在犯困,大多數溜進城樓避風小睡去了。只在城頭留下寥寥幾個依垛向外瞭望的身影;城門洞內側還有兩什值守士卒,這時也沒了隊形,三三兩兩地依靠城牆而立,耷拉著腦袋沒一點精神。

皇甫真臨近之時,清脆的馬蹄聲驚醒了兩個值守士卒。瞥見高舉的燈籠和高頭大馬的騎士,兩人以為是將官巡夜來了,急忙推搡身邊同伴,準備整隊迎接。

孫霸瞅見空子,低聲吩咐一句,四名打著燈籠的士卒越出小隊,趕到城門洞內側,將燈籠舉起湊到值守燕軍士卒面前一個個挨近著照,似乎在分辨面目一般。

燕軍士卒越發小心,一個個昂著腦袋、繃緊了臉,寧可雙眼被燭火映的發花,也不敢眨一下,任由『上官』審視;後面的小耗子看得暗暗好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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