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集 第六十八章 豫州軍的破綻

四月二十六的黃昏,諸葛攸統帶一萬前軍抵達新安。

新安距離洛陽還有六七十里,若是繼續進軍,明日凌晨可以趕到金墉城下。此番出關,前軍將士連著行軍六日,行程五百里,諸葛攸擔心士卒疲勞過甚,影響戰力,於是下令前軍就地駐紮,早早歇息以恢複精力。

晚飯用過之後,諸葛攸招來麾下軍司馬張凡,對他說道:「斥候來報,敵軍尚未攻下金墉城,看旗號對方全是荊州刺史樂弘的人馬,不見豫州軍的蹤影;如此以來,明日我軍一到,司州戰事即可宣告結束。然,某率兵出關,心思所系並非司州,而是豫州張遇。豫州軍至今沒在司州現身,很可能是張遇沒料到我軍這麼快出關,或許他以為我軍還在和司馬勛、杜洪之輩交戰也未一定,因此大意了些;這給了我軍一個徹底平定豫州的良機,某有意讓汝立此大功,汝可敢擔當?」

張凡大喜,慨然應道:「校尉大人但有所命,張凡定不敢負。」

「石帥從幽州回師之後,必定會從青兗提撥大批得力人手充實鄴城和各地邊關要塞,汝小心謹慎,好生戮力,不要自誤前途。」

諸葛攸先行勉勵了一番,隨後才說及具體戰事。「張遇此次行事犯了一個大錯。那就是不該輕易置身於黃河北岸。黃河兩岸交通依賴官渡浮橋,只要我軍有一支奇兵奔襲官渡,奪取浮橋,阻斷張遇回歸之路,豫州群龍無首,自然是唾手可得。張遇或許欺青兗空虛,無力進犯,或許相信有樂弘這支人馬在河南接應,沒有大礙;無論原因如何,官渡浮橋已經成了豫州軍的致命破綻。某命汝率一支馬隊,沿黃河南岸一路直下,奔襲官渡,務必將浮橋奪下來,然後就地建立營壘,固守待援。汝能否做到!」

張凡一揖,答道:「校尉大人放心,張凡願立軍令狀,不奪下浮橋,阻斷豫州軍回師之路,願一死謝罪。」

「甚好!」

諸葛攸欣然點頭,密密叮囑道:「稍後某將選拔兩千名精銳悍卒交由汝統帶,並把軍中所有騾馬抽調給汝,明日凌晨,汝即率部出發,一路之上,只要不遇敵軍正面阻攔,便是碰上天大之事也不可稍停,以免耽擱行程。」

張凡連連稱是。

騾馬在屠軍和陸戰營里是珍稀之物,兩部五千人,包括諸葛攸的坐騎在內,不過三百多匹騾馬,好在氐酋毛受部騾馬不少,諸葛攸溫言相告了一番,毛受很給面子,在部眾中搜羅一陣,最後把自己的坐騎也貢獻出來,終於湊出一千七百匹騾馬,填補上需用缺口。

二十七日凌晨,天還沒怎麼亮,張凡帶上由兩千悍卒和兩千騾馬組成的馬隊先行向東進發出發。

馬隊是支真正的騎步兵,挑選出來的兩千悍卒都會騎術卻不是真正的騎兵,新義軍騎兵的馬鐙還沒有在關中普及,沒有馬鐙讓這支騎步兵辛苦了一些,速度也慢了一些,從新安到洛陽北邊的孟津渡口這段六十來里的路程,用了一個時辰有餘才到。

騎步兵剛到孟津就遇上了異常之事,在隊伍行進方向右側三四里外,兩股人馬一追一逃向黃河岸邊靠過來;追擊的一方大約有百十人,逃得一方只有十餘人左右,雙方數量相差懸殊,逃得一方原本沒有生路,全賴一個手持柴斧的布衣大漢左衝右突,護著其他人突圍。

兩方數量不多,都沒打旗號,無法辨認哪是友哪是敵。張凡謹記諸葛攸的囑咐:「沒有遇到敵軍正面抵擋,天大的事都不要理會。」瞟了一眼便勒令隊伍埋頭趕路,不要理會。

隊伍騷動了一下便繼續向前,張凡的親衛卻靠上來,焦急地說道:「大人你看——被追的八成是我們的人……」

張凡側頭再次打量,只見被追的人踉踉蹌蹌疾奔過來,追兵卻停下腳步,畏縮地望著他們這支騎步兵,似乎有隨時逃跑的打算。

雙方見到騎步兵的反應截然不同,是友是敵至此一目了然,不用再提醒張凡也猜到被追的該是自己人了。

「大隊繼續前進,你們這一隊隨某過去看看。」考慮到解救眼前幾人不會耽擱時間,張凡調轉馬頭,招呼了五十騎人趕過去,那股追兵見狀再不敢遲疑,吆喝一聲掉頭就向南邊逃去,張凡沒有理會,打馬迎上那幾名僥倖保全性命的逃兵。

雙方走得近了,張凡突然雙目圓睜,驚叫一聲:「陳大人!」隨即滾鞍下馬,連滾帶爬地奔向那股逃亡者,邊跑邊急聲追問道:「陳大人這是怎麼啦?金墉城呢?斥候回報,昨天不還好好的嗎……。」

「你是?」一個儒士長袍的軒朗青年從逃亡者中越出,此人雖然風塵滿面,星目依舊如電一般盯視著張凡沉聲喝問,赫然正是陳然。

「末將陸戰營諸葛校尉麾下軍司馬張凡,陳大人不識的末將,末將卻在肥子見過幾次陳大人。」張凡一整衣甲,恭恭敬敬地上前行禮。

這兩年劉征、陳然等軍帥府官吏兢兢業業安置難民,組織生產,為新義軍作戰籌措不少補給輜用,且從不以權謀私,搜刮錢糧,著實得到了新義軍士卒和青兗黎庶的敬重。張凡也不例外。

「陸戰營?你們是關中過來的援兵?」手持柴斧的王嵩上前兩步,介面詢問,陳然等人能夠突圍逃脫,全仗王嵩勇猛力大。

「是!末將等確是從關中出來救援司州的。」張凡不認識王嵩,不過還是照實做了回答。

王嵩一聽,突然爆發了,手中柴斧指著張凡厲聲喝道:「哼!一片胡言!汝等不去救援金墉城,怎麼到孟津來了!此番出關督帥是誰?明知救兵如救火,有騎兵不用,拖拖拉拉等到金墉城丟了才現身,救援的真及時啊!」

金墉城沒有守城器械,城內營房是泥土壘的,即使推到也找不到木材、石塊,至於沸油等物城內更是稀少,城內士卒和民眾守城守得異常困難,異常辛苦,之所以能守五六日,下依靠的不是武器而是援軍即將到來的信念。然而,僅憑信念還是不行,今日清晨,當全城只剩下最後二十多把完好的環刀之時,豫州軍衝上了城頭。

無奈之下,王嵩將倖存的三十多名士卒集結起來保護陳然突圍。豫州軍堵住了西去的道路,王嵩打算先向北突圍然後轉道向西去函谷關,隨後被追兵追到孟津並遇上了張凡這一路人馬。

這是王嵩第一次參與實戰,並且身兼戰事主帥之職。不幸的是,他的第一次以失敗告終,這個結果讓他極為羞愧、憤恨。只是,當他見到援軍馬隊莫名地出現在孟津時,他的羞辱、憤恨,連帶守城時的艱難、援軍遲遲不到的絕望等諸般情緒一下找到了發泄的對象。讓他忍不住爆發了。

從長安到洛陽路途確實不近,可是既然有騎兵在,為什麼不能讓騎兵早點前來救援呢?而且,這支騎兵放著金墉城不救,一股腦地向東去,援軍督帥到底是何意圖?是不是不在意金墉城守軍的安危?

不僅王嵩爆發,陳然想透這些後,也忍不住勃然變色,怒聲喝問道:「此番援軍出關是否由諸葛睿遠督帥?他打得什麼主意?援軍只要早到半日,金墉城就丟不了,可汝等寧可到孟津也不去救援金墉城,到底是何緣故!」

張凡沒想到這麼離奇,半日之差金墉城就丟了,也沒想到救人後得到的不是感謝而是責難,陳然身份不低,那個不認識的柴斧勇士身份似乎也不低,他不好反口駁斥,只好推脫道:「兩位大人見諒,小將一切遵軍令行事,其他不知。此番出關確是睿遠校尉督帥,校尉大人率領主力人馬正在向金墉城進發,估計黃昏前就可抵達。兩位大人不妨趕去與主力會合……」

說到這裡,張凡回頭向越去越遠的馬隊大部張望了一眼,隨即焦慮地說道:「兩位大人,末將軍令在身,不敢久留,先行告辭,有事留待他日再說。」

張凡向陳然、王嵩抱拳拱手,草草行了一禮,然後不待兩人追問,扯過戰馬韁繩飛也是地跑了,一邊跑還一邊叫道:「快——快走,誤了軍機不是玩笑……」

陳然、王嵩幾人面面相覷,不由得楞住了。

張凡果斷撇下陳然、王嵩,會合大隊向前急趕,渡過洛口後,騎步兵在河灘草地上停下來休息,用於喂馬進食;一個時辰後,大隊繼續出發,快速向東趕去。

黃昏時分,騎步兵抵近滎陽,四周突然冒出形形色色的斥候,為了隱秘,張凡這路騎步兵沒有打旗號,這讓打探的斥候摸不清來路。一些膽大的斥候蛇鼠一般潛伏過來,試圖靠近探查;張凡勒令部眾不要理會,儘管趕路就是。

張凡不理會對方,對方卻不願意隨便放過。騎步兵從滎陽城池和黃河之間通過之時,滎陽城內突然衝出四五百人,上前攔住張凡一行,為首一員騎將躍馬挺槍高聲喝問:「汝等何方人馬,莫非是從關中出來的?」

張凡抬眼一看,認出對方是原來的司州刺史、現在的司州將軍魏統。他知道魏統不會認識他這等小人物,於是拍馬上前,在馬上拱手行禮道:「陸戰營軍司馬張凡見過司州將軍。」

「果然是關中來得。」

魏統手鋝鬍鬚,頜首示意道:「張凡,本將軍有話問你,汝等可是從金墉城來的?金墉城應該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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