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集 第六十七章 意外叢生

蘇忘和張溫的心思差不多,認定王泰已經無力回天。黎陽軍登岸後,他上到一艘損傷不小的戰船上,指揮水手修補破損。這艘戰船是最先靠岸的兩艘之一,另一艘正在鳧鳧余煙中下沉,這一艘外表也被燒的失去原有模樣,只是沒有傷到筋骨,修補修補還能繼續使用。

「校尉大人。衡水營該添幾艘新戰船了,現在的戰船都是以前舊船改的,這兩年老化的損傷的大大小小去了六七艘,像這樣只有減少沒有新置,只怕要不了多久,衡水營就成空架子了。」

一個衡水營軍司馬跟在後面絮絮叨叨。

蘇忘嗯了一聲,斟酌著說道:「先等等再說——這兩年石帥要忙著應付燕軍,還要平定中原,麻煩事多著呢,衡水營不要插進去瞎攪和。」

說這話時,蘇忘深沉內斂,昔年那個豪爽或者佯裝豪爽的東萊大豪早已不見了蹤影。被諸葛攸俘虜之後,這兩年蘇忘過得不是很如意,他的心思本來極為機巧,不如意把他的心境磨礪得去蕪存菁,更加老練了。

蘇忘的不如意與石青無關,主要是因為諸葛攸。

東萊一戰,兩人彼此結下心病,諸葛攸大家子弟,倜儻風流,在新義軍極得人緣;蘇忘之前與新義軍人交情不深,被俘後歸順,算是一員降將;分量和諸葛攸相比那是大大不如。諸葛攸和蘇忘生分,其他人大多偏幫諸葛攸,跟著和他鬧生分。這讓蘇忘很孤立。

好在石青很信任蘇忘,一直和蘇忘保持書信聯繫。義氣相投、結朋交友是件很私人的事,石青不願干涉下邊將領間的私誼;所以,他只好辛苦自己,有事無事去信聊天敘話。石青的重視讓蘇忘很感激,並因此對前途多了些信心。

鄴城官吏應該沒有輕視蘇某的資格,也許會在那兒結交幾個不錯的朋友……

腦中閃過這個念頭,蘇忘移步向靠近岸邊的左舷走過去。

蘇忘身後的軍司馬看起來和他關係不錯,說話不怎麼顧忌,聽到「先等等」的答覆,便跟在身後叫起屈來。「校尉大人,這怎麼是瞎攪和!當初新義軍成立時,按人數算,衡水營在志願兵八營里算是大營,現在呢……除了陷陣營,另外六個哪個不是拚命擴充人馬,多得都擴充到五六千了,只有衡水營,沒增加一個水手不說,船還少了些。這還能等的?」

「事有輕重緩急,你不懂。現今不是衡水營擴充的好時機,再過一兩年才能輪到衡水營大顯身手,那才是衡水營大舉擴張的好時候。」

蘇忘蜻蜓點水地點撥了一下部屬便閉上了嘴。他對石青非常了解,知道對方誌向不小,這等人既不會真正降晉,也不會滿足於立國稱王;一旦中原徹底平定,燕國威脅消除,定然會南下江東圖謀一統天下;當石青立馬江淮,那才是衡水營真正用武之時,除此之外,衡水營在北方根本沒有太大的前途。

來到左舷,蘇忘手撐船舷展目向西眺望。

此時已是酉末時分,輕紗般的暮色從曠野上鳧鳧升起,薄暮之中,激烈的戰鬥依然在繼續,黎陽軍洪水般湧上豫州軍營壘,豫州軍毫無退意,在一員高大武將的率領下東衝西突,試圖把攻進營壘的對手驅趕出去,只是這樣的行動毫無意義,攻進去的黎陽軍反而越來越多。

是該結束了……

蘇忘喃喃自語,眼光不經意地從戰場上移開向四周看去,接著,他似乎看到不可思議之事,雙目倏然大掙,駭然向前方凝目聚神……。

遠方的地平線上,旌旗招展,人喊馬嘶,濺起的塵土和暮色混合在一起,朦朧迷離。在迷離的氛圍中,一支大軍突然冒出,從西、南兩個方向急速向渡口包抄過來。

這支大軍距離渡口還有五六里遠,旗號模糊不清無法辨認;只是,不用辨認蘇妄猜也能猜到,來的只會是敵,決不可能是友。新義軍在青、兗、司和枋頭的虛實他很清楚,這時候無論如何也湊不出這種數量的人馬。

對方前鋒是支一兩千騎組成的騎兵,這股騎兵來得極快,眨眼工夫就到了三四里外。看到對方騎兵蘇忘暗叫一聲糟糕,黎陽軍也有一兩千騎兵,因為戰馬不便轉運,同時渡口不利於騎兵衝擊;黎陽軍的騎兵當做步卒在使用,戰馬還留在東岸。

逼近的大軍被交戰雙方發現。蘇忘看見,一直在豫州軍中帶頭廝殺的高大武將振臂吆喝了一聲什麼,殘存的一兩千豫州軍士卒歡呼一聲,然後兇猛地撲向黎陽軍。黎陽軍距離來襲大軍更近,許是從旗號上辨認出來襲的是敵軍,開始顯現出慌亂——來襲敵軍的數量和騎兵放馬馳騁的兇猛勢頭直讓人生出落進圈套的感覺。

來援騎兵風馳電掣,裹帶著無可匹敵的威勢突然襲來,黎陽軍沒有足夠的心理準備,顯然有些承受不足,對手還未近前,他們已經出現了慌亂的模樣,特別是攻進營壘的士卒在豫州軍的反擊下倉惶向營壘外退去。

壞了!黎陽軍要糟——

目睹這一幕,蘇忘心中一沉,意識到黎陽軍有潰敗的可能。

「來人!傳我號令——」

沒有絲毫猶豫,蘇忘身子一動沖向戰船下停泊的交通小舟,邊跑邊連聲下令道:「命令各戰船留十人掌舵升帆,將戰船駛離碼頭,其餘人等攜帶兵刃,隨某上岸阻敵!命令戰船留守人員,沒有蘇某將領,不得接應任何人上船,膽敢強行上船者,格殺勿論!」

喝令聲中,蘇忘登上小舟,不待水手詢問,他親手解開纜繩喝道:「快!划槳上岸——」

戰船上鼓聲擂響,傳令小旗揮舞不停,令聲之中,衡水營士卒忙碌起來,有的升帆掌舵,有的抄起兵刃,離岸遠者登上小舟向岸邊靠攏,離岸近者,搭上跳板匆匆上岸集結。

蘇忘坐下小舟箭一般划過水面,飛快地向岸邊駛去,抵近碼頭還未停穩,蘇忘身子一竄,已蹬船上了岸。

有七八十水手先一步登了岸,蘇忘一把抽出腰間環刀,喝道:「衡水營的兄弟!立功受賞就在此時,大家隨蘇某來——」

蘇忘也不等後續水手,也不整理隊形,帶著七八十水手拖曳著來到被放棄的豫州軍的第一道營壘,在營壘靠淇河一邊剛剛立定腳跟,前方嘩地一聲大響,成百上千的黎陽軍士卒從前方潰退下來。

蘇忘從親衛手中奪過認旗,插在營壘土牆上,狠狠說道:「衡水營將士聽著,這道營壘就是我等防線,膽敢越過者無論是誰,一概格殺勿論!」

此時營壘後已經聚集了兩三百衡水營水手,其中包括適才和蘇忘一起敘話的那名軍司馬。這人一聽命令,便知衡水營是要充當督戰隊的角色。當下靈機一動,大聲道:「諸位兄弟。隨某一起傳達校尉大人將令——膽敢後退者,格殺勿論!」

「膽敢後退者,格殺勿論!」

幾百名衡水營士卒剛剛喊出聲,散亂的腳步奔跑聲倏然而至,兩三百名率先逃跑的黎陽軍士卒已然趕到,媽呀媽呀地叫著準備翻越營壘矮牆。

「給我殺!」蘇忘面孔猙獰,亢聲大呼。

「殺!」

「格殺勿論!」

「膽敢後退者!格殺勿論——」

喊殺聲中,衡水營士卒掄起環刀,沖著營壘矮牆瘋狂地剁去。潰逃的黎陽軍士卒猝不及防,當場有七八十人被剁翻下去。剩餘的心裡一慌,不由自主地向後退去,只是沒退兩步,後面一股大力湧來,推著他們再次衝上壘牆——原來又有一股潰兵到了。

「殺——」

在蘇忘的號令下,衡水營士卒毫不留情地剁過去。這次黎陽軍士卒多少有了些準備,除了幾人被砍死外,其餘大部拚命抵擋著後面的衝擊,說什麼不敢靠近壘牆。

「臨陣脫逃!罪不可赦!爺爺實話告訴你們——」

趁黎陽軍慌亂不敢翻越之際,蘇忘一躍上了壘牆,反刀一指正在離岸而去的衡水營戰船,厲聲喝道:「——就算過了這道營壘,汝等也無路可逃。想活命就回去和敵軍拚命,戰死了落個好漢名聲還能給家人掙些撫恤,比白白淹死強甚百倍。」

這時候的蘇忘恢複了豪雄模樣,橫刀立在營壘之上威風凜凜,不可一世。

先逃過來的近千潰兵面面相覷,前方已然無路,返身回去作戰又不敢,惶恐地立在壘牆另一側不知如何是好;後面的潰兵還不知道,依舊拚命地向前涌,直到又有幾十人在壘牆上送了性命才知道不妙,緊跟著成了惶恐中的一員。

須臾之間,壘牆西側已經聚集了三四千驚慌不安的潰兵,另一側的衡水營只有四五百人。目睹這等境況,蘇忘暗暗著急,正準備說些什麼的時候,西側的潰兵向兩邊一分,張溫在百十名親衛的護衛下匆匆奔過來,人未到,驚慌的聲音先傳過來:「蘇校尉。這是何故?我軍中了張遇詭計,敗局已難挽回,該當保全人馬以待下回才是!」

「下回?!」蘇忘雙眼一冷,饒有意味地瞟了張溫一眼,稍傾,他似乎想到什麼,一整臉色說道:「張將軍可否近前來敘話?」

張溫疾步趕到營壘牆下,蘇忘跳下營壘,身子隔著矮牆向張溫傾過去,附耳說道:「張將軍。其他人可以逃,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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