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集 第五十六章 以退為進好處多

「戴施戴行義不負本帥期望,此次幹得漂亮之極。不僅把鄧恆從魯口搶了出來,還果斷地把鄧恆弄到下博縣,處於我軍控制之下。嘿嘿嘿,有鄧恆在手,秦興、王琨之輩豈能翻出大風大浪?」

說到得意處,石青忍不住笑了起來。

「石帥慧眼識荊,隨便找個人就這般了得。」王龕、丁析嘖嘖稱奇,沒料到從未顯山露水過的戴施竟然如此了得。兩人暗自忖度,換作自己處在那種混亂中,反應決不可能如戴施那般迅疾適宜。

「石帥!」帳幔嘩地一響,鹿勃早蹬蹬蹬大步而入,打斷了三人之間的敘話。他的臉色很不好看,向石青行了一禮,語氣中帶著明顯的不忿說道:「石帥應該料到慕容恪可能會偷襲魯口,並且樂觀其成吧。」

石青擰著眉頭看了一眼鹿勃早,點頭承認道:「不錯!」

似乎沒料到石青回答的如此乾脆,鹿勃早獃滯片刻,繼而憤憤道:「石帥這等行徑豈是待友之道!」

「大膽!」丁析、王龕厲聲叱喝,按刀而起,只待石青發話,兩人就會上前剁了鹿勃早。

石青擺了擺手,注目鹿勃早,截然說道:「自組建新義軍以來,本帥待下以信,待友以誠,待民以恩,待敵以仇;行徑磊落,恩怨分明,即便敵對之人,罵石青辣手無情者有之,指摘石青品行不良者卻無。本帥原本有意視幽州軍為友,奈何一相情願於事無補。魯口『民夫』帶刃北上,不思抵抗燕軍,一心只顧提防魏軍,在悅綰手下損折了幾千人馬,卻氣勢洶洶來向本帥問罪。這樣的亦能稱之為友?他不以友待我,本帥憑什麼獻殷勤,提醒魯口兇險。」

鹿勃早又是悲憤,又是絕望,還有些凄惶,他神色複雜地盯著石青,對虎視眈眈的丁析、王龕視若未見。

之前他已決意投奔石青,但這並不意味他不在意幽州軍的存亡,十數年的袍澤之情豈是說丟棄就能丟棄的?如果幽州軍敗亡於燕軍之手,他傷心一陣就會踏踏實實地追隨石青;然而事實並非如此,事實是幽州軍眼看就要敗亡在燕軍和石青共同算計之下,雖然石青說得有些道理,但從感情上,鹿勃早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即便知道弱肉強食世事大抵如此,即便知道冒犯石青後果堪憂;他還是忍不住前來詰責。

鹿勃早一副任你隨意擺布的無賴表情讓石青很有些煩惱,他放慢了語氣,一字一頓地說道:「大浪淘沙!有些人,必定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有些人,註定會被時代淘汰!對於無辜的追隨者來說,這未嘗不是一件好事。鹿勃早。汝若執意為鄧恆、王午盡忠殉葬,本帥可以成全。在本帥心中,無辜受累、失去希望的幾萬幽州軍普通士卒才是最重要的,餘子盡皆可有可無。汝好自為之吧——」

聽到這裡,鹿勃早瞿然一震。鄧恆的病容,幽州軍一日不如一日的衰敗,四分五裂的現狀,將領各自的盤算,數萬將士黯然無望的眼神……。一兩年來,幽州軍給他留下的諸般印象在心頭一一湧現。

是該結束了!早該結束了!

鹿勃早如醍醐灌頂,恍然醒悟。他倒乾脆,一旦認清形勢,立即翻身撲倒在地,叩首謝罪道:「石帥。鹿勃早錯了。石趙以亡,幽州軍早就不該繼續存在下去了。數萬兒郎與其倒在燕軍刀下,不如追隨石帥,另行闖出一條路來。鹿勃早魯鈍愚昧,看不穿這一點,惡言相向,冒犯石帥虎威,罪孽大矣,請石帥責罰。」

石青粲然一笑。鹿勃早歸心對眼下局勢實在大有助益。幽州之南、滹沱河北岸一帶分布了六萬幽州軍,短時間內很難完全掌控,有鹿勃早這等威信不低的悍將幫忙,兼并幽州軍將會變得容易許多。

「汝以下犯上,犯有不敬之罪,按照軍律,需責打八十杖。隻眼下正是用人之際,本帥暫且記下,汝需好生戮力以便將功折罪;若是不然,日後再行懲處。」

石青先冷聲訓斥了一番,見鹿勃早連連頓首叩謝,這才緩和了神色,和聲道:「起來吧——時間差不多了,本帥打算見見三位客人,汝且在一旁聽候吩咐。」

鹿勃早又叩了三下頭,這才老老實實站起身。

「鹿大哥,來,這邊坐——」丁析走近前一把挽住鹿勃早。

丁析態度十分親熱,彷彿剛才拔刀相向的是另外一個人似的,笑呵呵地說道:「鹿大哥,剛才多有得罪了。呵呵,鹿大哥若是不滿,任打任罵,小弟絕不敢還手。不過,鹿大哥要記住一點,無論任何時候,不得對石帥有半分不敬。否則,不僅小弟不依,新義軍兄弟都不會答應的。」

鹿勃早心裡一凜,暗自告誡,石青如日中天,在軍中的威信可不是暮氣重重的鄧恆能比的,自己日後可不能再像今晚這般莽撞了。

鹿勃早連聲道謝,謝謝對方的提醒。兩人寒暄一陣,隨即手挽手坐定下來。沒一會兒,親衛引著秦興、鄭生、王琨進了大帳。

這三人面上都帶著明顯的惶恐,其中王琨最為不堪,一副凄凄惶惶神不守舍的樣子,看來王午的死對他打擊很大;秦興表現的最好,眼光閃閃爍爍,想在思考著什麼,勉強還能支撐住架子。

三人進來後,不由自主地向首位上的石青行禮,石青擺擺手,也沒有還禮,指著王龕、鹿勃早下首道:「三位請坐。」

三人很聽話,秦興、王琨坐到王龕下首,鄭生坐到鹿勃早下首。坐定之後,三人眼望石青,似乎渴盼對方示下。至始至終,他們既沒認識到石青不還禮是否合乎禮節,也沒察覺坐在鹿勃早、王龕下首是否妥當。

「諸位!大事不妙啊!慕容恪果然不凡,一出手便徹底扭轉局面,陷我等於如此窘迫境界——」

石青嘆了口氣,眼光在三位越發驚慌的客人身上一掃,深沉地說道:「東面有武恆城以及慕容評殘部,西面有悅綰屯在盧奴城下的三萬多人馬;北面有薊城、范陽數萬守軍和源源不斷的燕國援軍;南面原是我軍唯一退路,卻被慕容恪突襲成功。眼下我軍處在敵軍四面包圍之中,戰事至此,可以說已經敗了,再拖下去不僅無益,反而有全軍覆沒的危險。本帥決定趁燕軍合圍前儘快退回,在中山、常山、冀州一帶布置防禦。諸位——」

頓了一頓,石青沉痛地看向三位客人,緩慢但卻堅定地說道:「對不住!請諸位即刻收攏魯口民夫,魏軍自身難顧,已沒有保護之力。明日一早,我軍就開始回撤。兩日之內,進入幽州的六萬五千人馬將會全部撤到盧奴。諸位多保重——」

「諸位多保重」這句話就像一個炸彈,炸得三位客人齊齊跳了起來。

王琨獃滯不語。

鄭生連聲道:「這這這……」

秦興勉強能說幾句,但卻結結巴巴,語無倫次。「石帥……我們怎麼辦……撤到盧奴還是……」

石青揮揮手,不經意地說道:「蠡縣、安國與幽州接壤,路途很緊,撤離倒比我軍方便多了。也許不用兩天,諸位就能和民夫一道撤回去……哦,對了,征東將軍還在下博縣,待石某回撤之後,便督請征東將軍北上安國,與諸位會合。」

「啊——」

憋了許久都沒能發出一句言語的王琨終於驚叫起來。石青的意思很明顯,是讓他們留在安國、蠡縣和燕軍繼續周旋。秦興、鄭生好說,好歹各有一城之地可以暫時寄身,他王琨該怎麼辦?他手下有三萬多人馬,數量遠超秦興、鄭生,這兩人會放心迎他入城?

「不行呢——石帥不能走啊!石帥一走,我們必死無疑。」鄭生也反應過來,大聲叫嚷開了。他可不像王琨那般想,以為有一座小城就可暫且寄生。沒有縱深,沒有依託,燕軍甚至不需要強行攻打,困就能困死蠡縣的萬餘人馬。

「對!對!對……石帥不能走,走了我們就完了。」秦興也撐不住架子了,附和著鄭生哀求起來。

「不行啊——」

石青為難地搖搖頭。「本帥倒是有心與燕國決一死戰,奈何對手人多勢眾,天時地利人和無一不佔,我軍深入敵界,補給困難不說,人馬數量太少,禁不住消耗,戰至最後必敗無疑。實在是有心無力啊,萬望諸位體諒——」

「石帥放心——」王琨激靈一下跳起來叫道:「只要石帥願意,人馬、補給都不是問題。」

「哦?為什麼?」石青納悶地看過去。

王琨生怕冷了石青的心,跳出來手舞足蹈地算給石青聽:「石帥放心。這幾天我們在高陽、河間收穫不小,僅搶收的小麥就能供給十萬大軍作戰四五十天食用,還有些鐵器、皮革可製作替補兵甲,另外,還有……至於人馬,石帥更不用擔心,慕容恪雖然突襲了魯口,幽州軍主力卻未大損,滹沱河以北還有近六萬人馬,與魏軍聯手,至少有十二三萬大軍,足堪與燕軍一戰……」

聽到這裡,丁析嬉笑著插話道:「王將軍休要胡言欺瞞。滹沱河北岸有一兩萬幽州軍我倒是相信的,至於說近六萬人馬,這個牛皮吹得太大了,哈哈哈……可笑之極!」

「真的!王某不敢欺瞞石帥,幽州軍確實還有六萬人馬。」

王琨一擰脖子,沖丁析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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