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集 第十七章 出人意料的結果

慘白的眼珠在張溫、石青、蔣干三人身上來回掃視,王泰不知道是羞是怒,是惱還是恨。神色陰鬱到極處卻遲遲沒有發作,事實上,他沒有發作的資格。襄國之戰,王泰和孫威一樣嫡系人馬折騰精光,都成了光桿將軍。眼下職位,只是董閏麾下的高級兵頭,與石青三位各有數萬人馬的將軍不可同日而語。

董閏嘴唇蠕動,不知在咕噥什麼,他完全暈了。大戰未曾開始,將帥便公然反目,這可如何是好?將帥反目乃戰事大忌,勉強撮合不過徒增敗績而已。

琨華殿左手大半文臣瞠目結舌,敵軍兵臨城下在即,城中領兵大將竟公然決裂;這樣下去,別說擊退敵軍,便是守住鄴城也是妄想。

幾員武將尚自未覺,依舊相互攻訐。石青淡淡地對蔣干發泄著自己的不滿。「依左將軍之意,戍衛軍職責當真重要。既如此,新義軍便幫戍衛軍一把,協守三台就是。」

「願幫則幫,不願幫亦無妨。戍衛軍兩萬虎賁,定然保得鄴城無恙。」蔣干不承半點人情,淡淡地回應石青。

兩人你來我往,言語無遮無擋,將董閏抽調人馬組建討逆軍的將令否定得半點不剩。不僅朝中百官聽出其中三味,董閏也明白了過來。

這時候郎闓站了出來,冷冷說道:「大將軍今日之舉著實荒謬,衛將軍王泰,襄國之戰棄主而逃,陷皇上於絕境之中,罪責如何姑且不論,此人擔當由此可見一斑。大將軍欲以此人為督帥,將士們焉能信服?誰敢將身家性命輕易相托?」

王泰聞言,整張臉刷地一下漲得通紅,羞得幾欲昏倒。

「你……郎闓小兒!」哆嗦了一陣,王泰終於吐出一句話語。郎闓絕情之極,打臉打得太響以至於將整張麵皮都血淋淋地撕扯下來。與之相比,石青、張溫等人的婉言推脫宛若情人間的脈脈溫情,可愛怡人。

郎闓斜睨王泰,毫不客氣地對董閏說道:「有罪不罰,反多加相護。大將軍欲以私好維護朝綱么?」郎闓咄咄逼人,攻擊的鋒頭一轉,直接指向董閏。

琨華殿上嗡地一響,文武百官相互顧盼,竊竊私語。不知是在驚詫郎闓對董閏、王泰的指責,還是探討董閏任用王泰的緣由。

「這個……」董閏喃喃自語,不知怎生解釋才好,他已徹底懵了。

「郎大人!是韋某思慮不周,不該舉薦左將軍為督帥。不關大將軍的事……」韋伯陽站出來為董閏解圍。這番話甫一出口,王泰啊呀一聲,翻身倒下,真的昏死過去了。韋伯陽出頭認錯,打得不是自己的臉,而是他王泰的臉。

王泰昏倒只在殿上引起了一道漣漪,除了王郁、張乾搶上去攙扶,大部分朝臣選擇了無視,韋伯陽不經意地瞟了一眼,對董閏肅然說道:「王泰雖有些才略,其德卻不能服眾。唯今之計,只有大將軍親自出馬,方能令鄴城上下歸心,戮力抗敵。」

「真的嗎……」

董閏下意識地喃喃自語,他的眼光追隨著被內侍抬下去的王泰,直到王泰的影子消失在石階之下,他才在心中打了個突,向韋伯陽追問道:「真的如此?董某能令鄴城上下歸心?」董閏問話的語氣疑惑之極,撇除國舅身份,他自認比王泰強不了多少。張溫、石青、蔣干不服王泰,難道會向他欽服?

「大將軍若是親自領兵,無論如何張某也會湊齊一萬人馬,以供驅策。」張溫的答覆給予了一定的支持。

「有三萬宿衛軍在前,新義軍不敢落後。」石青同樣支持,只是其中隱隱帶了些條件。

蔣干慎重道:「宿衛軍盡出,鄴城越發空虛,戍衛軍無論如何不能再動。五千馬鐙新軍雖然戰力未彰,勉強可以配合作戰,不妨暫時編入討逆軍中吧。」他能同意讓五千馬鐙新軍參戰,也算做出讓步了。

三位大將給了不少面子,董閏卻悲哀地發現,如三位所說,這場戰的主力將是兩萬宿衛軍和一萬悍民軍,另外三方合計才遣出兩萬五千人馬。無論自己是否有本事以五萬五千人馬擊敗十萬敵軍,即便勝了,損耗的也大多是自己麾下人馬。鄴城局勢日漸嚴峻,各軍軍主已有自立之心,自己手中的三萬人馬是大魏朝廷最後的倚仗,怎能輕易損折?

董閏搖了搖頭,澀聲說道:「承蒙諸君看重,只是這一仗事關江山社稷,董某自認武勇不及衛將軍、鎮南將軍,才略不抵驃騎將軍、左將軍;只怕難以勝任督帥之職。諸君另外選賢擇能吧……」

董閏遜謝不就,朝中文武當場有一半傻了眼。董閏可是輔政大將軍、大魏無冕之王,這個時候竟然會選擇退縮?

王郁嘿嘿冷笑,斜視郎闓道:「郎大人氣暈衛將軍,嚇退大將軍,對眼下局面可還滿意?」

「不滿意。」郎闓一揚眉,淡淡說道:「這又如何?難道郎某因此就不能分說忠奸,任其放任?哼!那樣下去,只怕更為不堪!」

郎闓族叔朗肅應和道:「不錯!鄴城安危若是繫於貪生怕死、棄主而逃之輩身上,不如早早開門投誠為好,免得損耗無數亦難逃城破之厄運。」

王郁撲哧一笑,譏道:「果然如此。郎氏早有意開門揖盜。可惜皇上看錯人了……」

「唉——什麼時候了。諸君怎地還有心情相互攻訐?」

司徒申鍾長嘆一聲,眼光在對面的蔣干、張溫和自己下首的石青面上一一掃過,無奈地問道:「大將軍不願擔當,三位將軍可有人願意擔起對敵之責。」

張溫、蔣乾眼光一閃,迴避過去,以沉默相對。石青回道:「司徒老大人勿怪,石某是心餘而力不足。新義軍人馬太少,無法擔綱對敵主力,兼且石某與鄴城將士不熟,威信、情義都難以服眾。貿然出頭,只怕反而壞事。是以。嗬嗬……。」

石青苦笑,無奈地攤攤手。文武百官面面相覷,近半露出茫然之色。

爭執之初,不少人猜測其中有內幕,可能牽扯到政爭奪權等等。明智者從容靜觀置身事外,心熱者四處窺探尋找機會。直到此時,石青婉拒領兵之責,蔣干、張溫沉默不語;朝中大員這才發覺不對。大兵壓境,十萬火急,朝廷竟然沒人願出頭領兵抵抗?這種局面不僅十分荒唐而且極其危險。

「皇上殯天未久,太子年幼不能擔當,諸君這都撒手不管了么……」上首傳來一聲哀泣,董皇后淚眼婆娑,愁苦地向下顧盼。

「皇后恕罪——」蔣幹上前行了一禮,為難地說道:「並非臣等推諉卸責,實是有自知之明,資歷功績難以令他人心服。勉強為之,只能壞事……」

「臣下亦如此想。」張溫跟著補了一句。

「這可如何是好……」董皇后伸袖抹淚,嚶嚶哀哭起來,冉智見狀,眼睛跟著紅了。愁雲慘霧越來越濃,鬱積之氣愈來愈重。

這個時候,孫威站了出來,對董皇后和董閏一一行禮,慨然道:「劉顯之輩並不可怕,鄴城安危亦不危急;所需者上下同心戮力而已。孫某不敢妄自菲薄,願率麾下三千悍民軍抗擊敵軍,請皇后和大將軍允准……」

「啊——」

泣聲止住,董皇后驚喜地輕呼一聲,旋即意識到不對,憂慮道:「孫將軍忠勇可嘉,只是以三千悍民軍,怎生抵抗得十萬大軍。要不……」董皇后轉向董閏,目光中充滿詢問之色。

「三千人委實太少啊……」董閏猶豫不決。

「不是有一萬悍民軍嗎?孫將軍臨危赴險,大將軍還在猶豫什麼?」張溫雙目一凝,逼視董閏,斷然說道:「大將軍若把一萬悍民軍和五千宿衛軍精騎撥歸孫將軍麾下,張某甘願連夜調集一萬五千人馬趕赴鄴城助戰。」

「哦?驃騎將軍所言當真?」董閏有些意動。撥給孫威他比較放心,另外,即使撥走一萬五千人馬,皇城內還有一萬五千宿衛軍,一般的意外足以應付。

「孫將軍願意出馬,蔣某怎麼也得給個面子,五千馬鐙新軍和一萬戍衛軍隨時願意聽後孫將軍調遣。」

蔣乾的答覆,徹底堅定了董閏的信心。他再不猶豫,截然贊道:「好!諸位將軍識大體,明大義,董某膺服有加。這就傳令悍民軍和宿衛精騎,歸入孫將軍麾下,組建討逆軍……」說到這裡,他目光一抬,落到石青身上,淳淳詢問道:「鎮南將軍之意呢?」

石青肅然頜首道:「大將軍放心,新義軍不甘落後!」

呼——

大殿上響起一陣輕鬆的吁氣聲。

短短一個多時辰,大魏諸多重臣為組建討逆軍、選拔督帥人選撕破臉皮,爭論不休,堂堂的衛將軍甚至因此氣暈,其間過程一波三折,曲折迴環,似乎有數次已走進絕境,最後卻霍然開朗,督帥之職出人意料地落到孫威手中。

意外歸意外,人們還是大大鬆了口氣。就像孫威說得那樣,石趙大軍和劉顯並不可怕,鄴城需要的就是上下同心而已。督帥人選的確定,四位手握重兵的將帥之支持,無不在向人們昭示上下同心之意。

「孫某這就去西苑收攏人馬,準備應對敵軍。請皇后、太子請安心等候,勿須三五日,必有佳音傳來。」孫威雷厲風行,等到諸位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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