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集 戰火紛飛的歲月 第四十八章 兄弟間的話題

蒲雄跳下黃河之後,枋頭軍僅有的一點鬥志也垮了下來;除有百十人僥倖鑽進夜幕得以逃脫外,餘下的盡皆繳械投降。

新義軍將士連聲呵斥,開始受降收編,在火光的掩映下,金堤上下到處都是忙碌的身影;只有雷弱兒一人例外。雷弱兒高大的身子孤零零地站在蒲雄落水之處,目光注視著黑沉沉的河水發獃。

石青無聲無息地踱過去,悄然矗立於金堤邊沿,他似乎沒有注意到雷弱兒的存在,眼光平視,望著黑沉沉的夜幕,口中極其不悅地責問道:「親衛營上至軍司馬,下至兵卒,盡皆忙碌不堪。汝倒有閒情逸緻,在此賞玩夜色,憑弔先烈。哼!莫非汝當真以為自己是酋長貴人么?」

雷弱兒高大的身子彷彿不勝河風的涼意,瑟瑟地顫抖了兩下,隨後他側過身,對石青一躬,澀聲道:「石帥恕罪。雷弱兒眼瞅著一代英傑逝去,心中傷感,一時忘了形跡,怠慢了職責。請石帥責罰。」

「一代英傑?」石青被雷弱兒話中之意吸引,眼光一閃,問道:「此是何人,也配稱一代英傑?」

「剛才落水的,乃是征北大將軍(指蒲洪。此時蒲洪的一堆官爵中,以大晉封的征北大將軍最尊,所以,手下人用此尊稱)幼子,蒲雄是也。」雷弱兒帶著些拘謹地回說。

「蒲雄!豎子耳,也敢稱一代英傑?」石青輕蔑地連聲冷笑。不過,他接下來的行動,讓雷弱兒感覺,他的輕蔑未必是真。

「諸葛羽!即刻縋一隊士卒下堤,沿河搜尋蒲雄屍首。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石青匆匆下令。剛才跳河的是蒲雄!這個消息實在令石青太意外,太驚喜了。他以為蒲雄是在黃河北岸的枋頭軍中呢,沒想到會在此遇上。與他來說,誅殺蒲雄,無疑比誅殺一萬枋頭軍更有價值。

雷弱兒嘆息著走開,他真的灰心了。蒲雄、蒲生死在石青手下,蒲洪年事已高,自己也被擒獲挾持;枋頭能用的人還有多少?還會是這個行事果斷狠辣,思慮慎密周詳的毒蠍的對手?

石青不會理會雷弱兒的想法,他一心想找到蒲雄的屍首;按說蒲雄跳河之時,著了一身甲胄,就算識得水性,只怕也扛不住急流漩渦的淹沒。只是,石青不找到他的屍首,終究有些不放心。

可惜事與願違。親衛營士卒舉著火把,縋著繩索,上上下下尋了一兩里路程,也未能尋找到蒲雄的屍首。這時候,新義軍受降已經結束;近三千降兵被繩子串成一長串,他們被嚴厲警告:前後須得相互監督,中間若有人逃脫,前後人等會受到株連。

至此,搜索蒲雄屍首的行動只得作罷,石青命令諸葛羽率親衛營步卒押著降兵隨後跟來,自己率各部騎兵先行出發,趕往范縣戰場。

兩千五百騎抵達范縣之時,天際剛剛發白,東方晨曦的映照下的范縣金堤,上下空空蕩蕩的,雙方對峙的大軍連影子都沒半點,污血斷刃諸般戰場遺迹隨處可見,它們默默地告訴人們這裡曾經發生過慘烈的廝殺,除此之外,還有幾百輛大車縱橫環繞,寂寞地停放在戰場東部邊緣。

「是新義軍!我們的人馬……」

鐵騎尚未靠近車隊,裡面已經傳出了聲響,隨即車陣內冒出一個個拿槍張弓的人影,露出一張張驚喜的面容。這是一屯由工匠兵和義務兵混合起來的新義軍士卒。

昨夜,毛貴探知新義軍騎兵向西追擊之後,便即率部開拔;枋頭軍下河堤先向南行,繞過左敬亭部營地,轉向東去,試圖深入青、兗腹地,聯絡到枋頭船隊後,渡河遁走。

左敬亭謹遵權翼指點,留下一屯士卒看守輜重車輛,然後率領大部人馬綴上枋頭軍,他麾下儘是步卒,也沒有數量優勢,因此不像騎兵那麼囂張,沒敢過分逼近,只能依靠斥候的探報,跟在三四里後粘住對手不放。

「不到三更就走了?」石青聽罷回報,默算片刻後對祖鳳說道:「沒有意外的話,他們應該過了稟丘,差不多到大清河了。走!我們過去看看。」

石青並未著忙,他聽祖鳳說過,軍帥府曾遣人向歷城的司揚求援。如此算來,大清河東岸的東阿至少有魏統部五千精騎和司揚一部義務兵,枋頭軍向東突圍,純屬找死。

結果不出石青預料之外。

兩千多騎從稟丘城下疾馳而過,向東行了五六里,便見前方煙塵瀰漫,一支騎、步混合的大軍滾滾而來。大軍之中,夾雜著不少丟盔棄甲,手無寸鐵之士,一看就是降兵。

「哈哈……鳳兒,我們白白跑了一趟,子弘大哥和魏統已經解決了對手。」石青勒住馬韁,呵呵大笑。

祖鳳俏眉間閃過一絲歡喜,末了好奇地問道:「結果是一定的啦。在此之前,鳳兒便已知曉,石青哥哥豈會不知?鳳兒奇怪的是,石青哥哥明知白馬渡戰事吃緊,為何不急著趕回,還有閑暇滯留此處?」

既然祖鳳已看出蹊蹺,石青順勢收起笑容,慎重地說道:「鳳兒。你長大了。該替我分擔一些了。」

聽到「替我分擔一些」這句話,祖鳳心頭一顫,突然而來的幸福讓她感覺整個人都要溶化了。探出貝齒,咬住下唇,祖鳳靜靜傾聽,一言不發,竭力想讓自己表現的更成熟一些。

「孫叔去了,子弘哥哥一個人坐鎮青、兗,未免有些人單勢孤;如今新義軍麾下不像以前那般純粹,各色人等愈來愈是複雜,這個時候,我需要信得過的人穩定青、兗,如此我才能在前線安心對敵。」

石青輕輕地說著,像情人間的呢喃,很溫柔很親昵,祖鳳聽到耳中,卻感覺身子驀然一沉,一種比先祖恢複中原的遺願更加具體更加形象的重擔壓上肩頭。

「鳳兒。你到軍帥府去吧。那裡是另一種戰場,我需要你在那坐鎮,為新義軍守護好青、兗根基。」石青殷切地望著祖鳳,眸子里柔柔的儘是情意。

祖鳳沒有開口應承,她靜靜地凝視著石青,星眸中光波流轉,燃燒的熊熊鬥志一如既往般堅定。

石青展顏大笑。「好!有鳳兒在身後料理,我可以安心在前沖陣廝殺了。」

「蠍子——」一聲親熱地吆喝打斷了兩人。

司揚一手舉著長刀在半空狂舞,一手持韁,縱馬奔了過來;有了馬鐙之後,司揚學會了騎術,雖然還不是一個合格的馬上戰將,放馬馳騁卻沒有一點問題。

左敬亭甩開大步,緊跟在司揚馬後,騰騰騰地跑過來。人未到,聲音先傳了過來:「石帥——左敬亭回來了。」

石青微笑著下了黑雪,漫步迎上去,兄弟重逢的喜悅,漸漸沖淡了孫儉逝去的悲傷。司揚來到近處,猛一帶馬韁,戰馬人立而起,他騎術尚未過硬,被戰馬一顛,身子一晃,栽了下來。

石青眼疾手快,瞧見不好,急衝上前,伸臂接住司揚,沒讓他當眾出醜。

司揚也不感覺尷尬,他在石青攙扶下雙腳踏上實地,哈哈大笑著,雙臂一環,緊緊摟住石青,叫道:「蠍子。想死哥哥了——」

石青反手用力摟住司揚,大笑道:「子弘哥哥。想死小弟了。」

司揚在石青背上捶了幾拳,分開了他,上上下下打量著說道:「來!讓哥哥瞧瞧,這許久不見,兄弟是否更沉穩了些?」

石青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

司揚打量了一陣,突然貼近石青,促狹地說道:「兄弟。鄴城好玩嗎?上了幾個女人?嗯,老實交代。」

石青苦著臉瞅瞅祖鳳,無奈地討饒道:「子弘哥哥——」

司揚嘿地一樂,得意地說道:「蠍子。說到女人,哥哥正有件事為難呢。你不知道,你到鄴城之後,劉征大人說合,要將諸葛尚的閨女許給哥哥。呵呵,那妞長得不錯,舉止端莊大方,很讓哥哥心動;原本打算等你回來後,就把這親事給辦了。哪知道。唉……」

說到這裡,司揚長嘆一聲。

石青心中一緊,他真心希望自己的兄弟們都能有個滿意的家室,當下忍不住急問道:「怎麼啦?莫非出了什麼變故?」

「確實出了點變故……」

司揚愁眉苦臉道:「蠍子,都怪你。好好地你幹嘛從鄴城弄回來那麼多女子?也怪哥哥一時沒忍住,挑了一個帶在身邊。唉……沒曾想隨便一挑,就挑了一個可人的,知書達禮不說,還知冷知熱;弄得哥哥眼下好生為難,不知道該娶哪個好了?」

石青恍然大悟,司揚的麻煩來自於桃花運,只是,這種麻煩實在是人人都想找的幸福的麻煩,實在算不上真的麻煩。

瞧著司揚搖頭晃腦,連聲嘆息的模樣,石青有些哭笑不得。他思忖著怎麼取笑司揚兩句,突然覺得不對,司揚原本不是如此繞舌,也不是沒有主意之人,為何會拿一樁小事喋喋不休。一個念頭電閃而過,石青有些明白了,大概司揚怕自己心傷孫儉之死,所以特地尋了些輕鬆的話題說吧。

想透這點,石青哈哈一笑,調侃道:「子弘大哥。此事簡單,以兄弟的,大哥還是把兩個一起娶了的好。」

司揚摸摸腦袋,做出懵懂的樣子,問道:「那……誰為大?誰為小?」

石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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