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集 戰火紛飛的歲月 第四十五章 逃遁

石青開始被悲傷籠罩,身子顯得很拘謹,和蒲生鬥了七八十合後,肌肉、血脈漸漸活泛開了,悲傷的氣息化作一股怒火,怒火由小及大,在心腹間蒸騰燃燒,在體內四處衝撞,沒過多久,他整個人就像一個憋悶到極處的火藥桶,不向外爆炸就會在體內爆炸。

「去死吧——」

蒲生一槊狠狠砸來,石青爆喝一聲,蠍尾槍一變,如騰淵之巨龍,毫不示弱地迎上去。這一瞬間,騰龍槍出現了。

「吱——」

尖銳的金屬摩擦聲響起,馬槊與蠍尾槍第一次實打實相交。

石青屹立不動。蒲生勃然變色,他沒想到石青的力量竟然與他不相上下。

不容蒲生多想,蠍尾槍已經動了,這一動風雲旋即變色,四周的一切似乎被掃蕩一空,蒲生眼中的世界只有這一槍的存在。這一槍彷彿剛才的嘯聲,霸道凌厲,威勢無雙,充滿了王者之氣。在這一槍之下,人們除了顫慄發抖,竟是不敢生出半點抵擋的勇氣。

「嗥——」

蒲生厲聲長嘯,竭力掙脫石青氣勢的壓迫,手中長槊拚命撥打過去,試圖撥開這一氣勢凌人之槍。

「趴!」

馬槊、長槍再次相交,這一次的聲音與以前截然不同,短促而有沉悶,似乎兩件殺器並未真地相交,只是兩件殺器裹挾的氣流相互碰撞。

響聲乍響,蒲生驀然睜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望著蠍尾槍……

蠍尾槍與馬槊相交後,沒有慣性使然的彈出崩開,反而一扭一晃,百鍊鋼頓時化作繞指柔,龍曲蛇盤一般,從馬槊前端旋轉著急速掠來。

怎麼可能!

蒲生腦際剛剛划過這個念頭,突覺心口一涼,冷冽的寒氣呼啦湧進體內。他駭異地看了眼扎在心口的鐵槍,隨即抬眼盯著石青,喃喃道:「你——敢殺我……」

「我只不過清理了一件垃圾。」

石青淡漠地說著,雙手使勁一挑,蠍尾槍斜向上劃拉,在蒲生心口和左肩之間切割出一道傾斜的血線後,從肩胛骨處蹦出,槍刃之上模糊一片,沾滿了蠕動的心肌。

蒲生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便即一頭栽倒,只是醜陋的面孔上布滿了駭異和痛楚。

「生郎死了——生郎死了……」

枋頭軍鐵甲士慌亂地驚叫起來,他們怎麼也不敢相信,威猛無鑄,罕有對手的蒲生會在單打獨鬥中被人擊敗殺死。

一旦不敢相信的事情真的發生,對人的打擊尤其沉重。

枋頭軍看到那個只比常人高大一點,只比常人剽悍一點,只比常人冷漠一點的石青,向撕破布袋一般,將他們心目中的天神撕成粉碎,他們彷彿看到了恐怖之極的鬼怪,連最後的一點勇氣都消失了,一邊驚惶地叫著,一邊向後逃去。

石青沒有追擊,他冷漠地看著枋頭鐵甲士潰退,看著陷陣營士卒追上去,將落後的敵人一一打倒砸爛,看著枋頭軍本陣令旗招展,傳令兵四處奔走。他靜靜地等待著,等待蒲健盛怒之下的報復。那時,將是他為孫叔報仇出氣之時。

蒲健的報復來得很快,當諸葛羽一幫人攙扶著石青剛剛退回營壘。枋頭軍本陣動了,全軍出動。

梁欏率兩千精騎和八千步卒繞到白馬渡之東,試圖從後寨攻打新義軍;王墮率兩千精騎與五千步卒繞到白馬渡之南,從側翼攻到;蒲健本人率近兩千精騎和八千步卒從正面猛攻;除了對新義軍北部水寨無能為力外,枋頭軍兵分三路,從東、西、南三個方向同時發動攻擊。

「景略兄。蒲健既然出此渾著,你和遜之商量一下,好生給他點教訓。石某心緒不佳,今日只想當殺將,上陣殺敵,防守之責,拜託你們了。」

石青牽過戰馬黑雪,一邊整鞍,一邊帶著些抑鬱交代王猛、韓彭。

石青話中之意,王猛、韓彭都很清楚。

兵法有云:十則圍之。這個「十」並非實指數量,而是指攻方擁有防守方不能正面對敵的威勢,如此才可分兵圍之。

枋頭軍與新義軍目前的態勢顯然不是這樣,枋頭軍佔有數量上的優勢,新義軍佔有地利,兼且單兵素質略高一籌,雙方一攻一守,勢均力敵。枋頭軍若是分兵,會在某個局部戰場上喪失數量優勢,容易被新義軍所趁。

蒲健絕非良才,但也不是庸才;多年軍旅生涯的磨練,使他行事中規中矩,自有法度,這樣一來,對新義軍造成的威脅就不會很大,同時,新義軍也不能給枋頭軍帶去多少傷害。以至於戰事遷延,一直都是不溫不火的。

蒲生的死激怒了蒲健,盛怒之下,他免不得急於報復,以至於弄出分兵三向,全面攻擊的蠢著。對於這樣的機會,石青不會放過,韓彭不會放過,王猛更不會放過。

午後未時正,新義軍士卒匆匆進食休整了片刻,三方枋頭軍齊至攻擊位置,隨即同時向白馬渡展開攻擊。

王猛和韓彭商量一番之後,決定拿數量最少從南邊攻擊過來的枋頭軍開刀。

新義軍佔有地利,有營柵遮擋,枋頭軍難以發現營寨內人馬調動。韓彭在營壘東、西兩個方向各布一千五百人堅守,將石青的親衛營以及陷陣營、鋒銳營等四千多精銳秘密抽調至南邊營壘埋伏下來。

一切就緒後,南部營壘假意抵擋不住,放王墮部靠近營寨。當枋頭軍填平兩處壕溝,蟻附攻寨時,親衛營的幾十部連弩先行發怒了,一通噴射後,營寨不攻自毀,向外傾倒過去。

枋頭軍驚愕之中,石青率陷陣營最先殺出,其後是親衛營、鋒銳營等幾千新義軍精銳。雙方人數相差不多,單兵素質卻是天差地遠;剛一照面,王墮部就被殺得人仰馬翻,紛紛潰退。

新義軍趁勢追擊,一直追過壕溝數十步,遇到上前接應的枋頭精騎後,才在弓箭手的掩護下退回。

這一次反突擊殺敵不過千餘,卻徹底打垮了王墮部的士氣,王墮收攏殘兵後,再不敢冒險輕入,遠遠離開營寨,指揮殘部虛晃進攻,以便應付蒲健。

新義軍佔了點便宜之後,留下千餘人防守南部,大部悄悄轉移到營壘東部。

營壘東部防守面寬,梁欏部有八千步卒,人數優勢明顯;王猛擔心出現意外,反突擊會將新義軍陷進去,因此建議調換戰法,故意露出幾道破綻,讓枋頭軍由此進入營壘,新義軍集中優勢兵力,在營壘內布置陷阱,殺傷敵人。

梁欏吃了幾次苦頭後,發覺不對,攻勢漸漸遲緩下來。

東、南兩方進攻遲緩下來後,新義軍得以集中人手,專心應對西邊的蒲健。

蒲健率軍猛攻一陣,漸感乏力,隨著怒氣消泄,他認識到自己的莽撞,於是調整攻擊方略,派人調回東、南兩路人馬;試圖集中人手專一在西路突破。當他得知兩路人馬都有不小的損折後,他擔心士氣不振,強行攻打無益;於是下令收兵回營,來日再攻。

石青腦際一片空白,什麼也不願意去想,一心沖陣殺敵;待枋頭軍退下後,傷痛漸漸沉澱下來,他也有些疲累,於是綽著蠍尾槍來到營壘土坎上坐下歇息。

喝了些水後,石青命親衛喚來輕騎營信使,對他們說道:「汝等趕回范縣,向新義軍各營各部傳石某將令:即刻起,權翼任范縣督帥,各部新義軍包括後續趕到的禁軍魏統部,盡皆歸入麾下,聽其調度指揮。傳令權翼,務必小心應對,決不允許南岸枋頭軍逃脫;若讓枋頭軍逃竄至青兗腹地,騷擾了民生,讓他提頭來見石某。」

幾名輕騎營騎士應諾稱是,隨後收拾鞍韉,準備離去,卻被一旁的王猛攔住了。

「等一等!」

王猛喊了一聲後,走近幾步,湊到石青身邊,低聲道:「石帥若想重用提撥權翼,日後機會甚多,不必急於一時。」

石青有些詫異,說道:「景略兄誤會了,石某並非是想藉機提撥權翼,而是因為范縣戰事需要權翼督帥;蒲雄並非易於之輩,遍觀范縣領軍之將,唯有權翼可與其相比。」

「石帥說的是。」

王猛頜首,臉上做出一副甚為讚許的模樣,口中卻道:「權翼才智確實擔當的督帥一職,只是此時卻不宜督帥新義軍和魏統部禁軍。權翼乃是灄頭舊人,身份不清不白,若為客卿,范縣各部尚能同心戮力;若為督帥,只怕各部反會離心。平常之時,上下之間有隙,自可慢慢調度,逢此緊急關頭,必須保證上下一心,戮力共事;哪有時間讓諸將彼此了解緩和?王猛擔心,若是權翼出任督帥,不等對手來攻,范縣新義軍先就亂了套。」

什麼是世事洞明?這就是世事洞明!

聽了王猛一番話,石青瞿然一驚。自己受先入為主的影響,沒有考慮手下諸將的心思,隨意任命權翼為督帥,確實莽撞了。

想到這裡,石青對王猛鄭重一揖,道:「多謝景略兄指點。石青莽撞了,不是景略兄提醒,差點誤了大事;嗯……以景略兄之見,該當如何才會穩妥?」

石青這一揖,讓王猛有些措手不及,他想伸手去扶,忽然意識到不妥,慌忙之下,又是躬腰,又是作揖,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