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集 血火鑄煉 第七章 出路在哪裡

「過河!過河!凌晨渡穎水,擺脫悍民軍。我們到汝南去……」

許昌城南三十里,穎河東岸的林子里,很湊巧地征東軍和張遇想到了一處;他們要渡過穎水,要到汝南去,只是比悍民軍提前片刻。

林子里一片喧鬧。暫時脫離了危險的征東軍殘兵興高采烈,慶祝重逢。篝火噼啪炸響,吞吐火舌,燒烤的全羊吱吱吱溢出油脂,膻香在枝葉間縈繞。

頭面人物呼喝議論,豪氣滿懷,誓言大幹一場,到汝南搶奪山寨塢堡,做山大王,在地方稱雄。確實,雙方會合後,有三百餘人,幾十頭牛羊。隊伍很像樣子。

「各位將軍,伍慈有一言……」伍慈畏縮著湊過來,諂媚地笑著。妙計沒能湊效,運籌帷幄之智遭到質疑,他變得很低調,如這般招呼大夥,吸引注意,實在很少見。怯怯地瞅了司揚一眼,伍慈一咬牙道:「鳥無翼不飛,蛇無頭不行。各位將軍若欲進取,必先推出一位首領,明旗號、整建制。否則,不過是群烏合。」

「哎喲!」一聲慘呼,伍慈被司揚踹了一腳,不過,司揚接著說的話卻讓伍慈樂開了。「你小子也不全算廢物,心裡還有點牛黃狗寶。」

伍慈心中一松,賭贏了。無論誰當首領,都不會少了自己的擁戴之功。

「不錯!哎喲……」韓彭高興地一拍大腿,不防拍在傷口上,頓時痛的直冒汗。哼了兩聲後,他呲著牙道:「推舉頭領、整建制、亮旗號,這是必須的。我們被悍民軍攆得昏了頭,倒把這茬給忘了。」

「好啊!依我看,蠍子哥哥領頭最好,大夥以為如何?」孫霸急不可耐地推舉石青。

萬牛子、安離大聲叫好,丁析、侗圖直接高呼「蠍尾將軍!蠍尾將軍……」

石青擺擺手,笑道:「我太小了,當不來。孫叔德高望重,他老人家領頭最好。」

無論是毒蠍還是石青,他們的經歷都很單純,一個為活下去廝殺,一個為生活而學習;此時,都沒做好帶領同伴的準備,也沒那份覺悟。

石青話一出口,紛鬧的人們馬上沉默下來,沒人開口表態。

孫儉人好,大夥很尊重他,但他只是一個好人。這樣的人當頭領,大家既不安,也不甘。沒人贊成石青的提議,也沒人開口反對;孫儉和毒蠍的關係眾所周知,反對——得罪的不僅是孫儉,還有石青。

場面有些尷尬。毒蠍心思單純,不明白這些,石青一個剛出校門的學生仔,更不知其中訣竅。沒人反對,他以為是默認,高興地說道:「孫叔厚道,跟著這樣的首領安心;何況孫叔閱歷豐富,見多識廣;自能帶我們闖出一條路來;不比我們,只知道拼殺……」

他不知道,這番話讓很多人暗自詬病。這個世道,厚道不重要,重要的是能拼能殺,首領強橫,手下才會活得久,才會有盼頭。

「呵呵。蠍子。你別再說了……」孫儉笑呵呵地搖搖手。

孫儉四十五六,當過流民、山匪、劉漢國兵、前趙國兵,如今是後趙國兵,刀口舔血二十多年,依舊厚道慈和,沒有一點老兵痞的模樣。「我老了,跟著你和文直(孫霸字)享享福就好。不想操心,也上不得沙場了……」

他一表態,四周儘是出長氣的聲音。孫儉莞爾一笑:「你們想推舉誰就是誰,不關我事,不管是誰,別丟下老頭子不管就行。」

韓彭道:「孫叔既如此說,毒蠍你就別推了。說句實的,除了你,任他是誰,我都不服。呵呵……其實我也想當這個頭,只不過,瘋虎肯定不答應。」

安離介面道:「是這理。我也想當這,想重新拉起征東軍的大旗,帶著兄弟們到南方。呵呵,朝廷再不待見,對於咱們這些反正的,總要給個安置。可惜……」

「少做美夢!」司揚打橫潑他一盆涼水。「如今不知有命活沒命活,盡想好事?我說蠍子,火燒眉毛了,你猶豫什麼?再沒人帶頭,一旦悍民軍動手,我們哪有還手之力?難道任人宰割不成!」

石青瞿然一驚。自己怎麼忘了悍民軍這道碴。史書上記得清楚,梁犢梟首,「討其餘黨,盡滅之」。自己可不就是餘黨么?這盡滅之……難道自己這夥人終究沒能逃脫?

他突然感受到巨大的壓力,關乎自己和同伴的生死。

這不是和平時期。自己來到亂世,來到沙場,穿越在戰敗者身上,前景很不妙,生命沒有任何保障。為了活下去,必須努力拚一次了。

這段時間,石青憑感覺、依賴毒蠍的本能行事。直到這時,意識到生存危機,他終於認真起來,開始以石青的身份面對未來。

「好吧。既然大家信得過,我就來帶這個頭。」石青沉聲說著,體內似乎有什麼沸騰了,滾燙滾燙的。向眾位同伴一一看去;他看到一雙雙欣喜地眼睛,有信賴、有鼓勵、有欣慰、有振奮……

我不能讓他們失望。我一定要活下去,帶著他們活下去。

「通知兄弟們,辛苦一夜,伐木扎排,明日凌晨,渡過穎水,擺脫悍民軍。」石青下了第一道命令。

眾人轟然答應之即,伍慈進言道:「蠍尾將軍。首領推舉出來了,可旗號和建制還沒定呢,無論是伐木扎排,還是搶渡穎水,都需人組織指揮,沒有建制只怕一團糟……」

石青雙頰微赫,自己經事還是少了。「行雲說得不錯。我們應該先建制。嗯,行雲,對於旗號,你有什麼建議嗎?」

得到稱讚,伍慈一張猴臉整個綻放開了。頭也抬了起來。稍一沉吟,他肅然一禮道:「慈以為,征東軍這個旗號很好,汝南與大晉臨近,心向大晉者在所多有。打著大晉征東軍的旗號,一者易於得到地方支持;二者隨時可以南投大晉,或者從大晉尋得一些支持。」

「依你。就依你所言……」石青哈哈大笑。心中亮堂了許多。

……。

天色微明,二十隻簡易木筏滑進水中;征東軍開始渡河。雖然雨季未到,但穎水中段水深仍有一兩人高。征東軍絕大多數人不會水,士卒們小心操控木筏,慢慢渡到西岸。

上岸集結之時,一輪紅日恰好升起,暖暖的輝光到穎水兩岸,灑到征東軍將士身上,暖融融的,河水的涼意化為烏有,人的身子骨舒服得似乎酥了。

快樂的時光總是那麼短暫,一個征東軍士卒眯眼享受了片刻愜意,不經意地向遠處忘了一眼,隨即雙眼忽張,指著穎水上游驚呼道:「看!哪是什麼!」

他手指的地方,河道上現出大量黑點;黑點迅速變大,沒多久現出一條條渡船的輪廓。渡船之上,密密麻麻站滿士卒。粗略一估,至少有三十來只船,每艘船至少有三十來兵丁。

在征東軍驚愕之時,幾十條渡船順水直下,隨即在四、五里外停泊。一隊隊士卒踏上西岸,從旗號上看,這些士卒有悍民軍,有許昌豫州兵,還有穎川郡兵。

「他們怎麼也過河了……」紛嚷聲一片,陽光賜予的那點溫暖,難以溫暖冰涼的心。

「蠍尾將軍!快走。跑快點也許還能擺脫。」伍慈焦慮地催促。

「稍等便可!」石青眼睛一凝,指向對岸轉問孫儉:「孫叔,你看那是怎麼回事?」

穎水東岸。

七八里寬的河岸邊,草叢中、樹林里、原野上,驚慌失措的人群陸續冒出來,茫然無緒地向穎水河灘聚集。在他們身後,一隊隊游騎,一支支步兵,拿著鋒利的刀槍,驅趕豬狗一般將他們往穎水中驅趕。幾個行動遲鈍的,被毫不留情的長矛穿刺,鮮血噴涌,染紅了岸邊青草,凄厲的嚎叫,打破了清晨的寧靜。嚇得其他人,毫不猶豫地撲入滔滔穎水。

北地人善騎不善水,這些人中能夠泅渡的沒有多少。好幾人匆匆扎進穎水,水花一卷,隨即不見。後面的有些猶豫,一邊是吞沒生命的穎水,一邊是滴血的刀槍,應該何去何從?他們沒不知道怎麼選擇,無主地在淺灘上彷徨。而收割生命的刀槍,正一點點逼來。

「悍民軍想淹死他們!」孫儉臉上露出深深的悲哀,這種場景,他見過太多。

「不是!悍民軍想讓他們過河。」石青肯定自己的判斷。悍民軍殺人,有千般手段,何必廢事。想通這點,他倏地跳下河岸,振臂高呼道:「會水的兄弟,隨我過河渡人。」

一綽馬槊,石青躍上木筏。馬槊一撐,木筏急速向對岸盪去。安離和一幫會水的征東軍將士沒有猶豫,緊隨其後,撐起木筏向對岸渡去。

司揚踱到孫儉身邊。不滿道:「孫叔,蠍子想幹嗎?」

「蠍子長大了。開始學會擔當……」望著石青的身影,孫儉話語悠悠。

司揚焦慮道:「這般耽擱,我們很難脫身。」

「未必!」伍慈不知從哪竄出來,介面道:「蠍帥雖然優柔,不過此舉未必是壞事。對岸有千餘人,只要把他們整編出來,戰,有一戰之力;走,有這麼大的目標,需要之時,丟軍保帥……。呵呵。」

「不錯!」司揚頓悟,重重拍了伍慈一掌,誇道:「鬼猴子,你還成。」伍慈被他一掌拍倒在地,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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