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北風漸漸波不平 第二十一章 藤甲兵

掌旗官見兩位指揮使都已同意開始,便發下號令,不久,便有一隊黑盔黑甲騎兵緩緩出現在校場對面,幾乎在他們出現的同時,立刻便引起了步卒陣型的一陣騷動,站在點將台上的辛古更是大聲嚷嚷:「欺負吾等不識數么?這許多馬匹,說三十也有了。」

咼彥笑而不答,他手下那名叫馬承彥的校尉此刻又現身在點將台上,立刻答道:「聽聞辛校尉是北國之人,怎的不知騎軍一人三馬之制,我黑雲都人數雖少,但每名騎兵都有一匹戰馬,一匹馱馬和一匹日常乘用之馬。十名騎兵,正合三十匹馬之數。」

辛古是個實心的人,他心知契丹、女直騎兵大都有三匹馬,有的精銳騎軍每人擁有的馬匹還可達五六匹之多,聞言不再反駁,只是憤憤地哼了一聲。陳德卻是心中一沉,眼見校場對面的騎兵遠遠的站在步軍的弓箭射程之外,有條不紊的整理好了衝鋒的隊形,看來是想直接踹槍陣了。三十匹馬當中雖然只有十匹是真正的戰馬,但列成陣勢也有黑壓壓一大群,為數不多的騎兵隱身在馬群中間,口中唿哨,手中揮鞭,駕馭著左右的馬兒緩緩向前。快要接近步卒弓箭有殺傷力的射程範圍時,騎兵開始催促馬匹加速,同時挨下身子躲在馬匹的後面。

即便是站在點將台上觀看,馬群一旦衝刺起來的氣勢也頗為驚人,沙塵伴著如同打雷一般的蹄點,似一陣黑色風暴滾滾捲來,要衝毀擋在它面前的一切事物。陳德心道要遭,馬群面前的槍陣已然有些鬆動,稀稀拉拉發出的數十支箭絲毫也不能延緩馬群衝擊的速度,反而讓陣內持弓的士卒有些手忙腳亂。

眼看馬群離槍陣越來越近,陳德心中僅剩下一絲希望,希望自己從前在網路上讀到的關於馬匹會主動避讓尖銳物體的知識是真理,但是,當他看到奔跑的馬群居然直直的就朝五十名渺小的士兵列成的槍陣撞過去的時候,他徹底絕望了。

沒有預想中的風暴將血肉礁石拍得粉碎那般慘烈,五十錦帆牙軍組成的槍陣在馬匹還有五步遠的時候便崩潰了,前排的幾名士卒本能的向後避讓引起了連鎖反應,訓練有素的第一排三名黑雲都騎兵乘機突出馬群,幾乎沒有付出傷亡便從槍陣的空隙沖了進去,居高臨下的用鐵棍朝步兵頭上亂打,錦帆軍幾乎在瞬時就潰散了,大部分士卒幾乎沒有任何反抗,在周遭的馬匹中間驚慌失措,最後要麼被打倒,要麼放下刀槍抱著頭坐在了地上。最後,只剩一名還站著的錦帆軍士兵被五六個騎兵團團圍住,此人甚是悍勇,拿著槍桿下掃馬腿上捅人,一眾騎兵居然近身不得,將其它錦帆軍打趴下之後,正待群起圍毆這膽敢反抗的傢伙,這人居然一幅好漢不吃眼前虧的樣子,直愣愣的將大槍往地上一放,抱頭老老實實地蹲在地上。

敗了,而且如此之慘。陳德臉色鐵青,許久也說不出一個字。

咼彥毫不掩飾的哈哈大笑,拍拍陳德的肩膀道:「陳散騎,你的學識是不錯的,不過用兵打仗嘛,我多說一句,未免書生氣太濃了一些。」

陳德無奈的拱拱手道:「咼將軍贏了。」

「夠爽快!」咼彥一拍雙手,笑道:「那就煩勞陳將軍率錦帆軍運送輜重,鎮守陝口寨了。」他語音一頓,又道:「不過么,吾也不白佔便宜,聽聞錦帆軍缺少衣甲弓箭,為便於你們守御陝口寨,黑雲都可以移交給你們鐵甲二百套,步弩三百張,箭矢三萬支,另送戰馬十匹。」

陳德心道這便是典型的打個巴掌再塞個甜棗了,古人也很聰明啊,無奈只好苦笑著謝過,命辛古去整頓那些被打趴在地的士卒前去接受軍械戰馬。一行人灰溜溜的在黑雲都上下嘲諷的眼光中離開了。

從黑雲都回來的路上,見陳德的臉一直黑沉沉的,被黑雲都軍威所懾的士卒們也全然沒有了來時的精氣神,辛古嘟囔著:「若是讓某出手,必定打他個劈頭蓋臉。」

陳德聞言怒道:「你道自己是普通士卒么?你要做大將,要做百戰百勝的萬人敵,不是只知與人家角力的匹夫!」辛古雖然有所不滿,但知道這廝心氣不順,也不再說話。陳德自己也覺得沖這個直性子人發火有些莫名,只是心中難受,伸手拍拍辛古的肩膀道:「萬丈高樓平地起,我們新軍剛成,還需善加訓練,假以時日未必不能與黑雲都一爭長短。」

他轉頭又對那最後才放下大槍的士兵道:「你叫什麼名字?」

那人抬起頭道:「某家姓李,名斯。」說完也不低下頭,而是挑釁似的盯著陳德。

而此時陳德方才認真看清楚這和大秦宰相同名的士兵不但名字取得斯文,長得也十分斯文,身材頎長白面無須,氣質也很沉靜,難怪他會在最後被黑雲騎兵圍住的時候頗識時務的選擇放下大槍,而不是拼著一股子勇力頑抗,最後被人打個頭破血流才罷。

此人是個人才,不過難以收服,陳德心道,也不在意李斯有些無禮的目光,笑道:「有勇力,識時務,李斯,今後你就是我的隨身親衛。」說罷用力一拍他的肩膀,輕夾馬腹向前馳去。

李斯一點沒有受寵若驚的樣子,在陳德拍他肩膀的時候輕輕閃了一下,最後還是抱拳道:「謝指揮使賞識。」隨即主動跟在陳德的馬後,彷彿已經當了他的親兵很久的樣子。

到達營地後,蕭九看著滿載盔甲弩箭的十輛大車和十匹戰馬,眉花眼笑的迎了出來,不住地說:「黑雲都不愧是江左第一強兵,出手也是這般大方。」對於本軍承擔為黑雲都轉運輜重和守衛陝口寨大營的累活兒臟活兒,他倒不以為意,這般外系軍隊為精銳禁軍抗活兒的事情乃是當然之事。

這次失敗的以步制騎對陳德觸動很大,他意識到自己指揮的不是遊戲中炮灰,而是有血有肉有牽掛有恐懼的真實的人,幸虧這次僅僅是和黑雲都進行了一次賭氣似的對抗演練,如果真的是對上千兒八百的宋軍精銳騎兵的話,自己這兩千多步卒就算交待了。

於是陳德加大了對士兵的訓練力度,讓兩千五百步卒都具備反騎兵的能力顯然已經不太可能,陳德只能用僅有的十匹戰馬對五百人的牙軍營加大反騎兵衝擊的戰場模擬訓練,並且讓人將粗大的木樁橫著吊起來,拉高後呼呼的砸向十名排成一隊的長矛兵,若是他們一起出槍無人退縮的話,可以堪堪止住木樁的橫掃之勢,一旦有人臨陣猶豫或是動作不齊,隊形被木樁砸亂的話,那麼全隊都要受罰,懲罰就是一起推舉木樁兩百下,或是每人領二十軍棍。一個月下來,牙軍營的長槍因為折斷而更換了無數,士卒的四肢也練得粗壯了不少,那些在黑雲都丟醜落敗的士卒也漸漸覺得迎面衝擊而來的奔馬完全沒有體罰和軍棍可怕。

在牙軍營達到了幾乎前面就是呼嘯的火車頭開過來也能動作一致的弓步出槍的狀態之後,陳德又對他們進行了以方陣隊形通過各種障礙的推進訓練。

與此同時前軍營和後軍營的士卒也加緊訓練三段弩射之術、劍盾對抗,以及和牙軍營相配配合的隊列訓練。

開寶六年九月,大宋升州西南面行營馬步軍戰棹都部署曹彬率十萬大軍誓師東進。而經過三個月的訓練,錦帆軍已經熟悉了軍令和戰術,勉強看起來算是一支軍隊了。這天清晨,德昌宮使劉承勛送來一批犒賞軍士的物資,也帶來了國主李煜要求咼彥與陳德立刻發兵迎敵的聖旨,按照之前的約定,陳德的錦帆軍作為的大軍前衛,將先期乘船出發,企圖在宋軍攻下池州之前先期到達陝口寨,並配合黑雲都以此為基地,襲擾宋軍後路。

「陳將軍,軍情緊急,陛下請將軍速速擇日出兵。眼看天氣漸涼,這是娘娘和宮女們縫製的一批冬衣,祝將軍馬到成功。」劉承勛笑眯眯的說道,彷彿陳德不是一個在李煜面前多次打他小報告的仇敵,而是自己的好朋友一般。

陳德也不得不忍住噁心,笑道:「大軍在外,後方糧草輜重等事全托劉兄,待得勝回師之日,陛下哪裡吾定當為劉兄請功。」

劉承勛立刻拉著陳德的手慷慨激昂的答道:「只要長江水道通暢,陳將軍要人給人,要物給物,哪怕搬空府庫,也決不讓前方將士缺衣少食。」接著又環顧左右,湊近陳德耳邊低聲道:「此次陳將軍與黑雲軍一起出征可要小心,黑雲都雖然善戰,可是戰場至上不顧友軍的名聲也不小,陳將軍可千萬不要作了別人加官進爵的墊腳石啊。」

陳德不知他此言何意,十分驚訝的問道:「竟有此事?如果黑雲都不顧我軍安危,如何是好?」

劉承勛微微一笑,再次附耳道:「與陳將軍一見便是投緣,我也不顧交淺言深,陳將軍需的審時度勢,若是事不可為,搶先退軍便是,以陛下對陳將軍的信重,最多不過小懲薄罰罷了。」

陳德心道,南唐便是毀在這幫人手裡,卻不得不做出感動的樣子道:「謝過劉大人指點,若是真有那一日,還望劉大人在陛下面前為我多多美言。」

劉承勛笑道:「這個自然。」見陳德似乎有所心動,他也不在多言,又絮絮叨叨的說了一些宮中之事,言道後宮娘娘親自為出征軍士縫衣乃是不多見之事,可見陛下對錦帆軍寄予厚望之類。

陳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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