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初露鋒芒 第六十一章 孔孟何用?

韓風果然是在煩心,不過卻不是為了拿三十兩金子,而是為了林珍和小舞說的,細作司的人到現在也沒有來到紹興府。這件事在韓風的腦子裡轉來轉去,始終沒有個主意。

正想得頭疼,忽然間一個女子走到閣樓前,叫道:「韓主事,到了吃晚飯的時候了。」

韓風的肚子似乎在響應這個女子的叫聲,咕嚕嚕的叫了兩聲。韓風揉了揉乾癟癟的肚子,站了起來,大聲答應著:「我馬上就去。」

教閱房女部的人吃飯都在一起,在竹林後邊,有一排寬敞的房子,這兒從左到右乃是倉庫、廚房、食堂。倉庫里一般都是放著柴火和不容易壞的菜。廚房裡是從紹興府招來的幾個廚子,為了不打擾女部的生活,這幾個還都是女廚子。要知道,廚師一般都是男的做菜好吃,幾個女廚子的手藝,只能算是過得去了。

食堂倒是挺大,別說只有四十多人一起吃飯,就算是一百人一起吃,也不顯得擁擠,長長的桌子一字排開,後邊整整齊齊的放著小板凳。女部的女子們已經到齊了,就等著韓風到來之後一起開飯呢。

韓風換了一身整齊的白布衣服,施施然的走進飯堂,看到一盆盆的菜熱氣騰騰的端了上來,歡呼一聲,就猛的跳上一個板凳,伸手去抓那個肥膩膩香噴噴的豬蹄子。

韓風的大手還沒摸到豬蹄子,就被小舞拿著筷子給敲了回去:「韓主事,教閱房的規矩你忘了啊?怎麼能現在就吃呢?」

韓風皺著眉頭看著小舞,嘟囔著說道:「我已經餓的兩隻眼睛都看不見了,居然區區一隻豬蹄子都不給我吃。」

「規矩就是規矩,不能壞了。」小舞沒好氣的白了韓風一眼。

這時節,所有的菜都已經上齊了。小舞看了看在座的姐妹們,隨意點了十個人出來,每人負責兩盤菜。那些女子小心翼翼的用銀針和其他東西,在菜里試毒。

其實並非是教閱房的菜有人下毒,這是當初教閱房一早為了訓練細作的警覺性,而定下的規矩,每次吃飯之前,都必須要在菜里驗毒。為了提高這些細作的警覺。時不時的,主管們也會在菜里放一些毒藥或者迷藥。當然,解藥是隨身攜帶的。要是那些細作,一個粗心不留神,把帶著毒的菜給吃了下去,雖然會被解藥給搶救過來,可卻是要受活罪的。不僅身體難受,還得被送到小黑屋去關著幾天,提提他們的記性。

這個傳統,從細作司成立就一直流傳到今日,的確是個行之有效的辦法。十名被叫出來的女子,仔細的檢查著飯菜,半晌,第一個女子抬頭說道:「稟告主事大人,這兩盤菜沒有毒,沒有迷藥……」

很快,第二個,第三個……一個個彙報出來,而那個檢驗豬蹄子的女子,卻一直低著頭,不停的在擺弄著豬蹄。

韓風不由得多加了幾分精神,朗聲問道:「怎麼了?豬蹄是不是有問題?」

「等等,主事大人,現在還難說的很,但是我總是覺得這個豬蹄子有些不對勁。」那個女子頭也不抬,轉眼間已經換了好幾個銀針,翻來覆去的查看著那盤豬蹄。數十名女子都把目光看著那個人,只見她一點點的把銀針隔著豬皮划動,好半晌,終於把銀針抽了出來,小聲說道:「有毒,用的是劇毒。皮肉里沒有,是下在豬骨里的。」

「毒性多大。」韓風追問道。

那個女子仔細想了想:「若是將骨頭裡流出的汁液吃上一滴,已經足夠殺死一頭牛了。」

韓風倒抽了一口涼氣,看著小舞埋怨道:「你該不是不知道我最喜歡吃豬蹄了,要放毒也行啊,為什麼偏偏放在豬蹄子里,是不是想饞死我啊?」

小舞堅定而又低沉的說道:「今天的菜,一道都沒有毒。豬蹄子被人動了手腳。」

到底是一直在教閱房待著的女人們,聽到小舞這麼說,卻沒有發出驚呼聲,而是沉默的把豬蹄給推到一邊,靜靜的看著韓風。

韓風此時肚子里一點飢餓的意思也感覺不到了,馬上跳了起來,大步朝隔壁廚房跑去。小舞和秦燕隨即跟在他的身後,教閱房的女子一涌而出。

廚房裡四個正在吃飯的女廚娘,戰戰兢兢的看著韓風猛衝了進來,膽子小的那位大娘,噗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韓大人,要是菜做的不合你的胃口,我們重做。」

「跟菜沒關係。」韓風冷冷的看著四名廚娘,不含任何感情色彩的問道:「今天做的豬蹄子,是哪個去買的,哪個做的,哪個送到隔壁的?說。」

或許是被韓風那殺氣騰騰的模樣給嚇壞了,兩個廚娘不約而同的退了一步,韓風眼睛微微一眯,伸手指著那兩個廚娘:「是不是你們,自己說。」

左邊一個廚娘,年約三十來歲,略微有些胖,皮膚倒是挺白的,穿著一件花布的長衫,腿上是一條青色的褲子,踩著一雙齊頭黑布鞋,見韓風的手指指著自己。那個廚娘嚇了一跳,連聲說道:「韓大人……豬蹄是我買的,可不是我做的啊,我……我沒碰過。」

「韓大人,她們四個在教閱房做飯菜,最短的也有五六年了,一向都信得過。」秦燕在韓風的耳邊低聲說道。

韓風緩緩的搖了搖頭:「沒有什麼人是信得過的。人,是會變的。也是可以被脅迫的。」他伸手指向另一名廚娘:「那是你做的了?」

「是我做的。」這位廚娘有些黑瘦,小聲的回答道:「豬蹄有什麼問題?」

韓風沒有回答她們的問題,卻回頭看著小舞說道:「把她們兩的資料告訴我。」

「吳秦氏。三十五歲,紹興本地人,有三個孩子。二十六歲時,丈夫打漁時為了救人不幸身亡。之後,紹興府多次救濟吳秦氏一家。吳秦氏便被安排來教閱房做飯,賺的工錢,勉強也夠一家人生活了。她的大兒子,今年十七歲,剛剛考取了秀才。小兒子十五歲,還在念書,小女兒十一歲。」小舞看著那個皮膚有些白皙的女子說道。

隨後,她又看著那個黑瘦的女子道:「張黃氏,四十歲,童養媳出身,未曾圓房,丈夫就因病過世。此後一直守寡,贍養公公婆婆。二十七歲時來到教閱房開始做廚娘,十三年來沒有出過什麼差錯。教閱房每月給她兩貫錢。足夠一家三口生活了。去年,張黃氏的公公去世,今年,她的婆婆中風卧床。」

韓風的目光悠悠的轉到了張黃氏的身上,家中有一個中風了的婆婆,自然開銷就大了許多。兩貫錢一個月,只怕藥費都已經不夠了。一個女子,要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被人收買,也的確不是什麼難事。

張黃氏看到韓風的目光,卻是勇敢的迎了上去,口中兀自說道:「韓大人,你莫要小看我張黃氏。雖然奴家只是一個弱女子,可是什麼叫做操守,奴家還是一清二楚的。從十一歲開始守寡到現在,奴家雖然沒能換的個貞節牌坊,可是左鄰右舍還是教閱房的姑娘們,提起奴家,個個都要說個好字。韓大人這般看著奴家,可叫奴家受不了。若是疑心奴家做了什麼,便送去紹興府審問好了。張黃氏一生,最是容不得不清不白。」

韓風看著張黃氏的臉色,倒也不像是在說謊,便輕咳一聲,低聲對小舞說道:「你怎麼看?」

「以我的看法,張黃氏的確不像是在說謊。」小舞咬著韓風的耳朵說道:「她是缺錢,可是上個月,林大姐已經私下借了二十貫錢給她。而且明說了,不要她還了。我們姐妹吃了人家做的飯菜這麼多年,還能不幫幫忙嗎?」

「哦……」韓風側過腦袋看著吳秦氏,笑呵呵的問道:「豬蹄是你買的啊。」

「是啊!」吳秦氏顯得有些張皇,戰戰兢兢的說道:「是我買的,大人。」

「嗯,我就是想問問,你的兒女們在哪裡?」韓風盯著吳秦氏的眼睛,厲聲喝道:「說,是不是有人挾持了你的子女,叫你在豬蹄里下毒?」

吳秦氏嘴唇一陣哆嗦,想要說些什麼,可是欲言又止,看了看小舞,又看了看秦燕,忽然跪了下來,膝蓋在地上一陣前行,拉著秦燕的裙子,哭著說道:「秦姑娘,奴家沒有出嫁的時候,也是姓秦。秦姑娘,你跟韓大人說說,我吳秦氏不是壞人啊。」

「她說沒用。」韓風臉上的笑容一收,冷冷的問道:「我只要你回答我的問題。你的子女,現在在哪裡?當然,你可以不說,要是我的屬下查到什麼蛛絲馬跡。別說我沒提醒你,謀害朝廷命官的罪名,是要株連的。就算是你的大兒子,一個秀才,也要被革了功名,這輩子也別指望再考科舉,所以,有什麼你還是老老實實的說出來才好。」

秦燕嘟囔道:「韓主事,你還是再問問清楚吧。」

「不用,就問她。」韓風知道一個女人的心,永遠是最愛護自己的子女。若是有人用她的子女來脅迫的話,別說是叫她在教閱房的飯菜里下毒,就算是叫她去砸皇宮的大門,偷皇后的束胸布,她也毫不猶豫的就去幹了。

相反,張黃氏的可能性就要小一些。一個中風在床的婆婆,沒有什麼值得威脅的價值,而且,二十貫已經到手的張黃氏,也沒有必要去為了別人的錢,把自己的性命和生活全都搭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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