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決戰天下 第二十三章 入城

天色漸漸暗淡了下來,喧囂了整整一天的幽州城,似乎漸漸的平靜了。城外,已經鏖戰了一日的宋遼大軍,彷彿有默契似的,開始緩緩的脫離戰場。從戰果上來看,無論是耶律斜軫還是謝慕華,都沒有佔到太大的便宜,宋軍的步軍大陣用血肉之軀擋住契丹鐵騎的衝鋒,而契丹人同樣付出了生命的代價,也無法接近於宋軍的投石機陣地。

棋逢對手將遇良才,可是一場戰鬥的勝負並不能決定戰役的走向,其實,這一場戰鬥從大同被謝慕華拔下開始,就已經註定了結局。走桑乾河是唯一的,也是絕對可以將幽燕重新收復的辦法。

耶律斜軫只能無奈的看著幽州城被宋軍一波波的進入,自己的軍隊只能在和李繼隆的鏖戰中無能為力。耶律抹只和幽州守軍匯合在一起,將韓德讓也順勢救了出來,可是幽州在宋軍強有力的進攻之下,已經徹底淪陷。

這座落入契丹人手中數十年之久,為契丹提供了源源不斷的農耕作物,成為契丹最重要的糧食和戰略基地的城市,終於重新回到了宋人的手中。當大宋的旗幟插上幽州城頭的那一刻,耶律斜軫的心中就忍不住咯噔了一下,輸了。戰鬥中,他沒有輸,可是戰役上,他輸了。

「李漢瓊,調動兩萬人馬進入幽州,首先要佔據糧倉、控制水源。以營為單位,逐步清掃契丹人留在幽州城內的殘部,敢於反抗的殺無赦。」謝慕華踏入幽州下達了第一道命令。

「命令潘惟吉和李繼宣,立即撤兵,決不可被耶律斜軫和耶律休哥前後夾擊。讓他們回到高粱河駐防,暫時全部歸入李繼隆節度使部下。」

「通知潘太師,注意防禦即可,夜間不要和契丹人開戰,若是耶律斜軫鋌而走險想要進攻。以守為主,打退他即可。切勿追擊。」

「通知李繼隆節度使,步軍調往高粱河,將後勤兵馬調入幽州,儘快修復幽州城防,在高粱河沿線布置防禦。」

謝慕華一口氣下達多道命令,身邊的傳令兵一個個低著頭跑了出去。幽州城裡燈火通明,數萬進入幽州的宋軍將士歡欣鼓舞,歡呼聲不絕於耳。這一仗,收復了幽州。論功行賞的話,參戰的官兵,最少也能得到一份厚厚的金錢賞賜吧。

楊剛正跟隨在謝慕華的身邊,想了想,還是低聲提醒道:「謝相公,幽州已經攻克,是不是應該寫一份奏摺,送去開封府報捷呢?」

謝慕華笑了笑,左右看了幾眼,只見身邊都是親信隨從,便說道:「跟誰報捷?跟那個小孩子?有必要嗎?有些表面功夫是要做的,也不用寫奏摺回去了,直接報給樞密院和兵部就是了。哪裡要這麼麻煩。」

楊剛正心中不以為然,表面功夫是要做的,不然的話,豈不是被人說謝慕華狼子野心,剛剛攻克幽州就已經不把皇室給放在眼裡了?可是謝慕華既然已經決定了,楊剛正也不好說什麼。他是大理人,索性就直接問了出來:「相公可是打算一路北上之後,稱帝回京?」

「稱帝?」謝慕華伸出右手拍了拍楊剛正的肩膀:「我不寫奏摺給皇帝,是有原因的。既然你想知道,我就坦白說出來吧。如今到了我這個地位,風頭浪尖上,許多人都在看著我。他們的身家性命,榮華富貴,都牽掛在我身上。花花轎子人抬人。為什麼我能坐在這裡,不僅僅是我一個人的本事。如果我依然表現的態度不明確,就會給別人造成一種誤解。那麼,假若我和小官家緩解之後,我自然是沒什麼事。可是朝廷里的那麼多人要怎麼辦?小皇帝是會一天天長大的,有些事,早晚都會發生,我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楊剛正頓時醒悟了過來,那倒是,比方說之前除夕政變,無論是老將的體系還是新銳的勢力,在其中都發揮了巨大的作用。他們是希望謝慕華做皇帝的,當然,要是謝慕華自己堅決不肯做皇帝的話。他們也一定能夠捧出第二個人。就像當年陳橋兵變的時候,黃袍已經披上了趙匡胤的身上。要是趙匡胤真的死活不幹,石守信、潘美那波人絕對會一刀把趙匡胤殺了,再找個人出來做皇帝,甚至開始打內戰也不是不可能。

大家的利益已經綁在一起,你做了皇帝,大家都好,要是你不做皇帝,難道還怕沒人想做嗎?

「是屬下愚鈍了。」楊剛正抱拳請罪道。

「無事。」謝慕華淡淡的說道:「這些話,石守信在去西北之前就已經跟我說過了,他說的很明白,石保慶一直心裡還有想法,就是因為朝中還沒有大定,一旦大定下來之後,給石保慶天大的膽子,他也不敢亂來。還有,石守信想要為石保慶求個閑職。你看呢?」

楊剛正思索片刻,石保慶在西北,跟休哥交手幾次,也明白自己不是那塊料了。事實看得很清楚,一旦失去了來自中原的援助,石保慶孤軍面對休哥,是個必死的局面,同樣,謝慕華二次入西北,一樣能輕輕鬆鬆的把石保慶給收拾掉。不過,石保慶已經做錯了一次,是不是還能值得信任,就難說的很了。

「要是以屬下的看法。」楊剛正狡黠的笑了笑,說道:「石保慶是個勇將,武藝過人,打仗也有一套辦法,這樣的人才,要是真的不用了,也的確有些可惜。現在相公已經把國內劃分好幾個軍區,統兵權和發兵權也已經分離開來。既然如此,石保慶沒有了叛亂的資本,不如派他南下。」

「你是說去緬甸?」謝慕華看了楊剛正一眼,兩人心領神會的微微一笑:「緬甸的地方的確不小,人口又實在是少了點,嗯,其實東南那裡,雖然是窮了一點點,不過以大宋的國力,好好開發的話,將來也未必就沒有什麼出息。石保慶那小子,就丟去緬甸得了,看他能打的怎麼樣。」

楊剛正正色道:「相公既然有這樣的想法,就不要怪屬下直言相見。自古以來,中原的皇帝,看不起南疆看不起西域。小國的國主,派人送一點點不值錢的禮物來,就能從中原換回大批珍寶。看起來似乎是很漲了天朝上國的威風。其實這是典型的虧本買賣。既然是屬國,就要做出屬國的樣子,不是每年來磕個頭就算了。地方的資源要為中原所用。以我來看,索性也就不要什麼屬國了,統統滅了,置於中央管轄之下。」

嗯,謝慕華點了點頭,楊剛正說得很是符合他的心理。歷代中華的統治者都有這個毛病,打腫臉充胖子,對外裝的貌似很有錢,對內哭窮哭的一塌糊塗。外國人發個災,二話不說就撥款去捐助,要是國內出了事,就一個勁的喊著要大家捐款。皇帝都這個德行,還能怪那些番邦不來佔便宜?

小國的國主們派幾個使臣,拉些不值錢的工藝品跑到開封府來覲見,磕頭問好。然後就能得到大批賞賜。有的國家嘗到了甜頭,一年能來好幾次,有這個錢,用在自己老百姓的身上不好嗎?給那些番邦小國做什麼?

「對南方用兵,也是可以的。不過,要徐徐圖之,大宋和契丹一戰,就是要盡全國之力。要是現在再對別的開戰,窮兵黷武,一定很麻煩。好戰亡國啊!」謝慕華淡淡的說道。

楊剛正沉吟道:「對南方是如此,對北方呢?相公難道不準備一路攻上東京、上京嗎?」

謝慕華啞然失笑:「你怎麼也說這番話,能夠把幽燕打下來已經不容易了,遼陽府乃是遼國以前的南京,現在改為東京。城池堅固並不亞於幽州多少。你覺得我們能夠再把這幾十萬人拉到遼陽,把幾百門上千門石炮拉到遼陽,把近十萬石彈拉到遼陽?更別提上京了。滅了契丹,短時間之內是不行的。我自然有我的主意。不過,仗還是要打的,北上,還是要繼續北上的。」

楊剛正已經得到了心中的答案,也就不再言語了,他怕的就是謝慕華被勝利沖昏了頭腦,一衝動的話,就會帶著大軍拚命北上。宋軍的補給線就會被拉得無限延長,後勤輜重就是個大問題。進入遼國腹地,地形不熟,一旦被耶律斜軫或者耶律休哥切斷糧道,斷了後路,就是個必死的局面。

如果放棄輜重,宋軍就只能以騎兵出戰,本來騎兵就不是很多。而且契丹人南下可以一邊搶劫一邊打仗,那因為宋人是靠耕作為生。宋人北上的話,搶劫什麼?去搶契丹人的羊群、牛群?這不成了鬧笑話嗎?

不過,謝慕華已經淡定了下來,楊剛正也就不擔心了。

謝慕華輕聲吩咐道:「明日集結兵馬,我要再會會耶律斜軫和耶律休哥。我想,蕭燕燕很快也想找我來談談了吧?」

想到蕭燕燕,謝慕華忽然就想到了蕭月影,自己曾經說過,要踏平契丹,讓蕭燕燕親手把她送來,現在,可算是做到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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