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延禪快步跑下城樓,吩咐隨從將領點齊本部兵馬,開城出去死戰。好在,他手下的兵馬已經驚醒了不少,亂鬨哄的在城裡亂竄呢。耶律延禪並沒有耗費太大的功夫,就已經找到了三四千人。
不管城裡的亂況,耶律延禪大聲叫道:「宋軍不斷襲擾我軍。諸位契丹勇士,隨我出去衝殺一陣,叫宋軍知道我們的厲害。」
「殺!殺!」在城內憋了很多天,那些契丹官兵也實在是憋的有些難受,宋軍在城外一直不攻城。李繼隆和耶律斜軫兩支大軍就像在跳交誼舞似的,你進我就退,你退我就進,偶爾來個華麗麗的轉身,擦肩而過,就是打不起來。那守在城內的戰士,更加別指望打仗了。聽到耶律延禪這句話,許多契丹官兵渾身上下的血液都沸騰了起來,眼前似乎出現了馬踏聯營,活捉宋將的一幕,他們四處鼓噪著,要殺出去和宋軍一較高下。
「啊……」謝慕華伸手掩住了口,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努力的睜開眼皮子看著幽州城的方向。
「謝相公若是累了,就先回大營休息去吧。」李繼隆好心好意的說道。看得出來,連日奔波之後,謝慕華的確是疲憊的很了,站在這裡看著都沒有什麼精神,一個勁的猛打哈欠。要不是不斷有小兵給送上清水給他洗臉,只怕站在那裡都能睡著。
謝慕華搖了搖頭說道:「現在不睡,我就是想看看契丹人能忍到什麼時候。」
身邊的宋軍聽見謝慕華這句話也覺得好笑,這次發起總攻之前,謝慕華吩咐士卒,拉來十門大型回回炮,射程基本和後世蒙古軍攻打襄陽差不多了。距離很遠,也足以丟進幽州城去。況且又不需要什麼準頭,謝慕華的用意就是,只要吵得那些契丹人睡不著覺就行了。第二天一打仗,看個對方個個都是熊貓眼,豈不是快哉?
不用瞄準,只管把響聲巨大的號炮炮彈包起來丟進去,這麼簡單的活兒,對於那些身經百戰的投石兵來說,實在是有些不過癮。謝慕華算著時間呢,約莫半個小時,就丟進去一批,叫契丹人驚慌失措一番。由於幽州城距離宋軍兵營還有一段距離,加上,城內有城牆阻隔。這爆炸的聲音,在幽州城內是聲震四野,在城外聽起來不過爾爾。根本不可能影響到宋軍官兵睡覺。
「我要是契丹人的話,也快忍不住了。」李繼隆笑著說道:「擾敵疲敵在大戰之前,乃是兵法上策。相公這條計策,叫契丹人怎麼吃得消?我想,他們很快也要出來了。」
謝慕華目光閃爍,低聲問道:「都準備好了嗎?」
「放心吧相公。」李繼隆鎮定的說道:「就怕他們不出來,只要出來的話,來一個滅一個,來兩個就滅一雙。」
李繼隆話音剛落,幽州西城牆一段,一個側門處緩緩的打開了城門,千斤重閘被契丹人緩緩的吊了起來,緊跟著馬蹄聲如雷聲滾動,黑壓壓一大片契丹騎兵從城門中蜂擁而出。
「來了,他們忍不住了。」李繼隆陡然來了精神,連帶著謝慕華一腦子的瞌睡也無影無蹤了,大聲叫道:「準備迎敵。」
幽州的城門也不是一般的大,耶律延禪點齊了三千多人的騎兵,從城門口處魚貫而出,並未用了很長的時間。在耶律延禪放眼望去,前方黑壓壓的宋軍陣地那裡,很容易就找到了投石機發出的方向。因為就在他出門的那一剎那,還有幾個黑乎乎的火藥包,被粗重的回回炮丟上半空,飛向幽州城的方向。
「這些狡猾的宋人,想用這麼卑劣的伎倆,讓我們契丹勇士無法休息。這心腸真是都歹毒的了啊。」耶律延禪惡狠狠的罵道:「隨我衝殺一陣。」
雖然人數只有數千而已,這一支契丹兵馬還是表現出了絕佳的戰鬥力,在城內慌亂了一圈,如今已經自發自覺的按照十人百人組成了戰鬥隊列。戰刀、馬弓、箭矢……所有的裝備一應俱全。聽到耶律延禪的命令,契丹人齊聲喝斥,催動戰馬,朝前方飛馳而去。
深夜之中,馬蹄聲分外清脆,在曠野中久久回蕩,耶律延禪一馬當先沖在最前,宋軍那裡卻是一點兒動靜也沒有,似乎就靜悄悄的等待著契丹人衝過來似的。
宋人最擅長的就是那些陰招,十有八九是在前方挖了陷坑吧?耶律延禪謹慎的想到,吩咐下去,身後傳令兵旗幟招展,數千騎兵整整齊齊的分成兩路,左右從側翼包抄上去。這樣的戰鬥已經不能稱之為「偷襲」。應該說,是契丹人被打得實在無法忍受,只得開城出來拚命了。
謝慕華鎮定的站在原地,臉上露出一絲微笑:「契丹人看樣子是學聰明了啊。」
李繼隆緩緩的說道:「就怕是聰明反被聰明誤。」話音剛落,沖在最前邊的契丹騎兵,忽然驚呼一聲,連人帶馬撞進了壕溝之中,溝壑之中深埋著尖銳的木樁。那些木樁頃刻間就將契丹人,連人帶馬穿在上邊,血淋淋的沾滿了整個木樁……饒是深夜裡看不清楚,卻也能看到隱約透著白色的木樁,瞬間就成了漆黑一片……
後方的契丹士卒連聲驚呼,他們精良的騎術,在這一刻得到了充分的體驗,無數戰士拚命勒轉馬頭,反身朝來路跑去。耶律延禪氣得嘴都快歪了,沒想到自己還是上了宋軍的當。這一次,壕溝居然挖在側翼。唯一的好處就是,衝下壕溝的不過百餘人而已,對於大隊契丹兵馬來說,這個數字,是他們絕對能夠承受得起的。
「正面進攻。」耶律延禪一聲怒喝,原本左右分兵的契丹鐵騎馬上合流在一處,就像蜿蜒在地面上的巨龍一般,正面朝宋軍的投石機陣地衝去。沒有壕溝,沒有拒馬槍,沒有鹿砦……一切順利的讓耶律延禪膽戰心驚,他現在已經成了驚弓之鳥,但是前方几乎已經可以看到投石機那巨大的影子,衝上去,毀了它們,這就是耶律延禪現在唯一的想法。
「殺啊……殺啊……」無數契丹戰士揮舞著鋼刀,策馬飛馳而去,距離投石機陣地不過是區區數百步而已,以騎兵的速度,幾乎是轉眼就可以到達。
「動手。」謝慕華冷冷的下達了命令。
李繼隆親自取出一面小旗子,用力揮舞了兩下,後方的傳令兵立刻將一串明亮的燈籠升了起來,沿著旗斗快速的朝上方飛去。
耶律延禪暗驚道:「不好,宋軍一定是有什麼陰謀詭計。」
只是已經等不及讓他想明白了,一陣地動山搖的感覺從馬身上一直蔓延到耶律延禪的身上,耳邊似乎還回蕩著震耳欲聾的聲音。鋼珠、鐵皮飛濺,每一片、每一塊,都足以讓一個契丹勇士無力的從馬背上跌落下來……
「可惜,契丹人來的太少了,浪費我這麼多火藥。」謝慕華意興闌珊的一甩袖子:「賠本買賣啊,我是不想再做了。餘下的事,就交給你們了。」
李繼隆苦笑兩聲,陣地之前,埋放了無數土製地雷,等的就是契丹人從正面衝擊過來的時候,給予他們迎頭痛擊。現在成效已經收到了,可是謝慕華居然還嫌棄人家來的人太少。唉,難道真的要一次性把耶律斜軫、韓德讓都給炸死,才不算是虧本買賣嗎?
收斂起了心神,李繼隆厲聲呵斥道:「斧手,出陣。」
天底下只有李繼隆的步軍敢和騎兵正面對沖。在唐代的時候,陌刀隊是唯一可以和騎兵正面衝鋒的力量。在陌刀沒落下來之後,李繼隆在自己的屬地,組建了這麼一支強大的刀斧軍。他們清一色身披重鎧,數目是以千來計算,人數並不是很多,可是他們的戰鬥力非同小可。用的大斧,最輕的也有二十五斤重。最重的據說接近四十斤。可想而知,在兩軍交戰的時候,這麼龐大的重武器擊打在身上的感覺。
就算契丹人同樣也是身披重鎧,那大斧單單是依靠衝擊力,就可以讓騎兵內臟受傷了。這些戰士都是李繼隆親自一個個挑選出來的,身高馬大,膀大腰圓,力大無窮。也只有這樣的勇士,才能夠和契丹騎兵正面對沖。可惜的是,限制於條件,這支軍隊並不可能無限制的擴大。數千人就已經是他的頂峰了。
浩浩蕩蕩的刀斧手,踏著堅定的步子,小跑出去,身上的鎧甲,奔跑起來的時候,發出金屬撞擊的聲音,契丹人的騎兵隊已經亂的一塌糊塗,斧手們冷血的揮舞著手中的利斧,像是秋收下了莊稼地的農夫一樣,一茬茬的收割著契丹人的性命。
耶律延禪被幾個親兵死命拉著,朝後方退去,耶律延禪大喊大叫道:「鬆手,讓老子回去和宋軍決一死戰。」
親兵顧不得跟他廢話,都眼下這時節了,還決戰個屁啊。宋軍的斧手一出來,就是來屠殺的。這不是一場戰鬥,這是個血淋淋的屠宰場。
耶律延禪正朝來路退去,忽然看到前方數十騎掠過,為首一個魁梧的將軍笑道:「別走了,我李繼宣不殺俘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