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不敢去的話,那還叫什麼李打虎?李繼宣高聲叫道:「末將哪裡都敢去。」
謝慕華看著遠方的遼軍,緩緩的解釋道:「大軍抵達幽州以來,並未和遼軍發生大規模作戰,這樣的情況也是斜軫希望看到的。給他的時間越多,他就可以從上京中京等地,糾集更多契丹軍隊前來支援。而潘惟吉就算攻下了得勝口,也要面對接二連三的敵人進攻。所以,我不打算給斜軫太多時間。」
李繼隆點頭道:「相公說的有理。之前大規模接戰,只是潘小將軍和耶律學古之間鏖戰幾場。最後以我們宋軍勝利而告終。斜軫聽說相公到此,十有八九是要派軍出來搦戰,以小規模戰鬥的勝利來鼓舞士氣,繼續堅守下去。他親自帶領三千鐵甲出來,只怕就是這個意思吧?」
謝慕華笑道:「是啊。他打的如意算盤,我也不能叫他打的太響。」
他用馬鞭指著遠處遼軍陣中正在揮舞著旗號,不斷從陣前飛馳而過的一員將領說道:「打虎將軍,那個契丹人正在指揮契丹鐵甲軍布陣。看他服色,想必是南院品級不低的將軍。我給你三百人。殺死他。如果失敗了,你就自己提了腦袋回來見我。怎麼樣,三百人夠不夠?要是不夠,現在跟我說。」
「夠了。」李繼宣傲然叫道:「必不辱命。」
「去吧。」李繼隆多叮囑了一聲:「小心點。」
李繼宣回到陣中點齊三百兵馬,清一色的騎兵,清一色的長矛鐵盾,清一色的長短齊頭鎧。三百騎兵沒有打著旗號,沒有捶響戰鼓,只是踏動著輕緩的馬蹄,從後陣之中穩健而又堅定的走了出來。
李繼宣出人意料的沒有列在陣前,三百騎兵忽然吶喊一聲,馬鞭齊齊揚起,雙腿用力一夾,尖銳的馬刺,刺入戰馬腹中。吃痛的戰馬狂嘶一聲,奮起四蹄,飛也似的朝對面的契丹陣中衝去。
看到宋軍如此狂野的飛撲上來,契丹人頓時大聲鼓噪起來,紛紛取出弓弩,彎弓搭箭。為首的那名將領,冷冷的看著飛撲而來的宋軍,計算著射程,準備隨時下達放箭的命令。宋軍如一道洪流般飛快的掠過兩軍中的蒼茫大地,契丹人卻是穩如泰山,數百張弓箭張開,等待著宋軍的到來。
快要到了遼軍陣前的時候,三百騎兵忽然左右一分,平平從契丹陣前掠過。契丹士卒還沒看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從中間忽然一騎飛出,手握強弓,翻出利箭。當真是弓開如滿月,箭去如流星。一箭如電光飛出,正中那名遼將的胸口。那人哼也沒哼一聲,倒頭栽倒在馬下。
謝慕華笑道:「李繼宣還真厲害,馬弓也可以挽兩石,一般人能在馬上拉開八斗就算不錯了。李打虎之名,果然是名不虛傳。」
「現在擊殺遼將,契丹人陣勢必然混亂,不如派遣大將,帶領部屬衝殺一番。斬獲想必應該不小。」李繼隆身邊一員河北大將獻策道。
他一句話說完,卻看幾位大人物都是含笑不語,正詫異間。李繼隆拍了拍他的肩膀,淡淡的說道:「不要著急,相公的意思是,既然已經一箭射殺了對方將領。契丹人只怕是按捺不住心頭這把火,他們要是追著李打虎一路來襲的話。那就正中了相公的計策。咱們大宋最厲害的是什麼?不是騎兵,也不是步卒。而是弓弩。看看你身後有多少挽強弓、踏硬弩的精兵。契丹人要是真的敢衝殺過來。三千鐵甲,幾個齊射就給他們全包了餃子。陣前一百步到三百步之間,管叫契丹人有死無生。」
那名將領恍然大悟,抱拳道:「屬下多嘴,還請謝相公,諸位將軍原諒。」
謝慕華笑道:「這沒什麼,就看契丹人是不是中計了。」
李繼宣一箭射殺契丹將領,二話不說就掉轉馬頭,策馬朝陣中跑去。契丹人怎麼能咽得下這口氣?一個不留神,居然被宋將用強弓射殺本方大將。三百騎兵就要這麼大搖大擺的跑回去,哪裡會有這麼便宜的事情?一陣鼓噪之下,數十騎已經飛奔而出。而在這數十人的帶動下,數以百計的騎兵催動戰馬,瘋狂的追了出去。
「馬上吹號。」耶律斜軫冷冷的看著那些已經狂奔出去的士卒,厲聲叫道。
「要進攻?」部將小心翼翼的問道。
耶律斜軫搖了搖頭:「收兵。一個都不準過去。」
嗚嗚嗚,幾名號令兵取下腰間的號角,不停的吹動起來。正在狂奔中的契丹官兵不由得一愣,他們詫異的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居然主帥耶律斜軫不是要進攻,反而要自己回去?但是耶律斜軫的軍令,從來沒有人敢不聽從,心中就算是有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數百名契丹士卒還是勒轉了馬頭,順著來路,徑直跑了回去。
「耶律斜軫不上當啊。」謝慕華意興闌珊的嘆息道:「跟耶律斜軫打仗是最沒有意思的,這傢伙一般都不上當。有時候真不知道是不是要我想破腦袋才能讓他中我一次圈套。再不然,就是大家針尖對麥芒,各憑實力打一場大戰。不過,那樣也沒什麼意思,上兵伐謀嘛。只打蠻力的話,像什麼樣子。」
李繼隆微微笑道:「要是耶律斜軫這麼容易就上當了,也不會成為南院大王,在幽燕之地,跟我們大宋對抗這麼久了。他想先給我們一個下馬威,沒想到被李繼宣先來了一個下馬威。現在耶律斜軫的心裡不定多麼難受了。」
李繼宣已經策馬回到陣中,找到謝慕華,樂呵呵的說道:「相公,這一仗,沒叫你失望吧?三百個手足,一個都沒帶傷。」
謝慕華嘉許道:「的確不錯,我在西北的時候,有一員大將,名叫關定邦。你們兩個要是見了面,倒可以好好切磋一下。武藝,脾氣,都十分相似。不過,他可沒打過老虎。」
李繼宣揚眉道:「關定邦?我也曾聽說過,在西北他是打了好幾次漂亮仗的。要是他也來幽州參戰的話,兄弟是要和他多親近親近的。」
謝慕華吩咐軍功官記下李繼宣的功勞,等待日後論功行賞。看著對面三千鐵甲,漸漸退去,搖頭道:「耶律斜軫這個傢伙,一看占不到便宜,馬上就要退去。太果斷了。跟這樣的人打仗,什麼時候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不然的話,一個不留神,就會被他給算計了。這樣的虧,我可吃不起啊。」
「相公放心吧。耶律斜軫現在也不敢擅動。」潘美淡淡的說道:「他比我們還輸不起。」
打仗就是這樣,攻的一方比起守的一方要佔便宜的多,至少謝慕華要是打不贏還可以一路跑回去。可是在幽州這塊地方,耶律斜軫要是打輸了,就得提著腦袋去找蕭燕燕彙報了。幽燕不僅是大宋的生命線,也是契丹的生命線。這一塊地方,剛好把中原和北方分割開來,歷代遼主,無論多麼昏庸無能,提到幽州,也是一個字,守!!
「這次大軍的後勤準備的十分充足。上次太宗皇帝用了八百門石炮,可惜沒有足夠的石彈。這一次,從大半個河北搜集的石彈盡數都在此地,數以萬計的石彈,足夠把幽州城砸成一片廢墟。」李繼隆自信的說道:「從軍力上來看,契丹十餘萬軍隊集結在此。我們絕對不比對方差。而且上京和中京的援軍,都已經被阻擋在了外圍。契丹人想要重演上一次耶律休哥奇兵突襲的那一幕,難度太大了,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潘美也緩緩的說道:「只要是一座孤城,就好辦的多了。幽州再堅固,再難以攻克,失去了外圍的支持,一樣會被我軍攻克下來。不過,將來還是要面對北方上京和中京的壓力。單單抱住一個幽州只怕是不夠的。」
謝慕華豪氣衝天的說道:「攻克幽州?那只是個開始,我的目標是上京,是中京。大軍鋒銳所指,皆是要攻克的目標。」
「那是要跟契丹全面開戰?可是之前我們是按照收復幽燕來部署的啊。」潘美擔心的說道,這樣的話,以攻下幽州之後的疲憊之師,突然遠征中京和上京。豈不是又做了一回趙光義乾的傻事?好在謝慕華是個可以聽得下去別人建議的人,潘美於是馬上就說了出來。
「有些事,到了一定的時候,是必須要做的。哪怕付出再大的犧牲。」謝慕華對著當年的幽州之戰還有一絲神往,那是多麼好的機會啊。那麼多的精兵猛將,就這麼葬送在幽州城下。死了那麼多人,禁軍的戰鬥力差點就下降了整整一個檔次。
遠處的幽州,依然像多年前那樣,聳立在燕趙大地上,它的得失,覆蓋著整個華北平原。林立的旗幟,飄揚在風中,隱約的人影,顯示著城中的力量。
「明日,就攻城吧。」謝慕華嘆息一聲,淡淡的下達了這道決定了幽州命運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