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風起雲湧 第六十九章 驚變

要說起這太常寺的官員,在大宋也算是一個另類了。宋之九卿:太常寺、宗正寺、光祿寺、衛尉寺、太僕寺、大理寺、鴻臚寺、司農寺、太府寺,基本都沒有什麼權力。太常寺還算是能在皇帝面前說上幾句話的機構。

可是這些太常寺的官員,一個個倒是強項的很。或許是因為當初太祖皇帝說過,絕不殺害士大夫吧。他們倒是真敢跟皇帝過不去,說不幹,死活就是不幹!

看著一位前輩已經被摘了烏紗帽趕了出去,接下來的這位太常寺的官員依然是昂著腦袋叫道:「官家,廢立皇后非同一般。若是沒有讓人信服的證據,太常寺萬萬不能答應。官家可以罷了在下的官職,可以殺了在下的頭。但是讓微臣做出這樣的事情,微臣萬死也不能答應!」

趙德昭怒氣衝天,惡狠狠的看著這些不知好歹的太常寺官員。終於,李崇矩率先打破了沉寂:「官家既然說要廢了皇后,自然是有廢了皇后的理由。這些是官家的家事。太常寺也無需知道這麼多!」

他話音剛落,寇準就走出隊列,朗聲說道:「天子乃是一國之君,皇后母儀天下,在天下人的眼中,官家的家事即為天下事。不然的話,為何喜得龍子要大赦天下?為何立了皇后也要詔告天下?李大人所言荒謬之極,不足為信!」

太常寺的官員一看是寇準幫著說話,頓時也有了底氣,介面說道:「太常寺乃是自古以來就有的朝廷機構。歷朝歷代,就算是太平盛世,還是亂世征戰,都少不了太常寺在朝中的影子。正是因為太常寺這獨特的職權。既然官家沒有撤除了太常寺,那太常寺就會按照自己的規矩辦事!」

「太常寺也是官家的臣子,拿著朝廷的俸祿,為何要跟官家作對?」高銘大聲斥道。

王旦搶著走了出來:「聽聞當年太祖皇帝欲殺一人,趙相公以為此人罪不至死。於是在御花園中勸諫太祖皇帝。太祖皇帝意欲拂衣而去。可是趙相公卻死死拉住太祖皇帝的袖子,無論如何也要太祖皇帝答應了不殺此人。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既然大宋有自己的國法,就要按照國法辦事。區區一句莫須有的罪名,就要廢立皇后,豈不是太兒戲了?再說了,臣雖然不敢和趙相公比肩,可是趙相公一心為國,不惜冒著觸怒太祖皇帝的危險,也要為大臣請命。這樣的高風亮節,滿朝的臣子,都應該向趙相公學一學!若是只知道做應聲蟲,只知道點頭辦事的話,朝廷還要我們這樣的臣子來做什麼呢?」

趙普差點心臟病沒被王旦給氣出來,這年輕小夥子口口聲聲說著是要向自己學習,學習什麼?學習跟皇帝頂嘴?不過趙普想想,王旦說的還真是這麼回事。自己早些年的確干過這樣的事情。不過,似乎又有些不對。自己做的那些事情,怎麼就被王旦給搬到現在來了?老了,老了,思想真的有些糊塗了!

果不其然,趙普一抬頭就看到了趙德昭的滿臉怒容。老人家心裡暗嘆,無奈的走了出來,對太常寺的官員說道:「此一時彼一時也。今日官家說是要廢皇后,自然是因為皇后那裡出了岔子,這樣的內宮之事,宣諸於眾似乎總是不好的。官家又沒有犯什麼錯。你們卻要是勸諫什麼?」

寇準冷哼一聲:「方才下官就已經說了,天子家事,對於天下人來說可是天大的事情。相公這句話未免有些圓滑。難道趙相公為官數十年,已經消磨了當年的銳氣,決意一心一意的做個應聲蟲?若是如此的話,趙相公倒不如告老還鄉好了。」

寇準以一個區區四品官員的職位,叫囂著要趙普這位權傾朝野的大臣告老還鄉?滿朝文武齊刷刷的給寇準捏了一把冷汗。

趙普這個人心眼小,記仇,早就已經是公開的秘密了。看看盧多遜,被趙普整的多慘?趙普縱橫朝野數十年,凡是站在他對立面了,除了現在手握軍權的謝慕華之外,哪個最後的下場好了?能夠流放就已經可以偷著笑了。

寇準還是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不過,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意思,並非是說初生的牛犢就一定能打得過老虎。

趙普輕蔑的瞥了寇準一樣,冷笑道:「後生小子牙尖嘴利,說話之時咄咄逼人。須知牛不喝水不可強低頭。老臣雖然已經老了,可是做什麼事情,依然是本著為了官家的利益,為了大宋的利益做事,又怎麼是你們這些區區小後生可以理解的。多餘的話,就無需說了。老臣之心,可昭日月!」

趙德昭看著一群大臣把話題越扯越遠,心中的火氣免不了就越燒越旺。拍著桌子叫道:「夠了,朕要你們這些臣子,不是讓你們在朝堂上吵嘴耍猴子戲給朕看的。太常寺上下數十位官員,朕就不相信,沒有一個人願意為朕擬這一份詔書……」

「官家三思啊!」左右兩側的官員齊刷刷的跪下一大片。

可是趙德昭現在的心中只想著,朕是一個皇帝,朕沒有道理做不到心中想要做的事。如果做皇帝一直做的這麼憋屈的話,那還不如不要做了。

忽然之間,趙德昭覺得很累。這生活遠遠沒有自己做武功郡王的時候快樂。那時候的自己,可以到處去遊玩,和才子墨客高談闊論,可以在開封府的大街小巷觀看風景。可以在路邊看著那些流著汗水的農夫,每日里忙忙碌碌,卻生活的豐富充實。也可以在清早起床的時候,拿起眉筆,給新婚不久的妻子,妙手畫上一道細眉……

若是可以這樣繼續生活下去,趙德昭連皇帝都可以不做。可是一切都已經離他遠去了。那些當年和自己高談闊論的才子們,已經不知道哪裡去了!那些自己隨意可以走動的大街小巷,如今被一道宮牆擋住,想要出去談何容易?只能困在這牢籠一樣的華麗皇宮之中。而那時候跟自己如膠似漆的妻子,如今也已經變成了善妒的婦人,她,似乎連趙德昭心底的話都已經聽不懂了。

跪下的官員們,不知道趙德昭在上面發著什麼呆。沒有一個人會起來,也沒有一個人敢起來。

潘美這條老狐狸,暗笑一聲,趙德昭這種人,居然能坐上皇帝的寶座,實在是運氣使然。

潘美見過的帝王太多了。郭威的霸氣,柴榮的豪氣,趙匡胤深沉的城府,趙光義的陰沉多變……乃至謝慕華的深不可測!這些人才是有資格成為帝王,去統領一個國家的人物。

而趙德昭,婦人之仁,無力維持朝中的平衡,又不會收買人心。就連趙匡胤和趙光義抓的最緊的禁軍,他都一步步推給了謝慕華!如果這個寶座一直讓趙德昭坐下去,那才是天沒開眼呢!

潘美的心中很明白,後宮裡的事情,他自然有自己的門路去打聽一二。以潘美這麼多年的閱歷,他很輕鬆就會想到,這並非是一個偶然的事情。而是一個經過了無數人計算和推動的局。

那個叫綠荷的女子就是關鍵所在。潘美滿是魚尾紋的眼睛漸漸皺了起來,從這個女子進宮開始,後宮就不是那麼太平了。

偏偏趙德昭用最笨的辦法,去把謝慕華的兩位妻子留在宮中,看起來似乎是挾制了謝慕華。其實一點作用也沒有,只能把楊家和呼延家,這兩家在軍中極有勢力的將門牢固的和謝慕華綁在一起。在潘美的眼中看來,女人而已,殺了又怎樣?一個想要天下的人,還會在乎這麼多?

這麼多別有用心的人,和謝慕華的兩位夫人一起湊在皇宮之中,再加上那位早年就想立了趙德芳的宋太后。區區一個後宮而已,真的能裝得下,這麼多尊大佛嗎?

那個女子和趙德昭私情的泄露,那個女子中毒差點身亡,那個女子的一切一切,似乎都在造成一種局面。把趙德昭徹底變成一個孤家寡人。再沒有人會站在趙德昭的一邊,為這位大宋的皇帝說話。

就算是趙普,就算是李崇矩……他們可以跟著趙匡胤推翻了柴家的天下,也可以跟著趙光義炮製了金匱之盟,更可以跟著趙德昭把盧多遜趕盡殺絕……難道他們就不會改投謝慕華嗎?對於政治人物來說,有什麼深仇大恨是放不下的呢?何況,趙普跟謝慕華就真的有殺父之仇,奪妻之恨嗎?

潘美的嘴角揚起一絲微笑。趙德昭這位不適合做皇帝的皇帝,大概的路,也就要走到盡頭了。潘家,早已為自己選好了後路。軍中最有實力的曹家、潘家、石家、呼延家、楊家……幾乎已經一邊倒的傾向於謝慕華。

說什麼尊文抑武,那都是空談,真的能夠把握了軍權,才是坐穩天下的根本!

所有的大臣都在打著自己的小算盤,趙德昭獃獃的看著殿外,不知道他的眼中看到的是什麼樣的景象。一片寂靜的大殿之中,忽然傳來了腳步聲,急促的腳步聲,很細很碎!

跟著便是一個尖銳的嗓音哭喊著在殿門外叫道:「官家,大事不好了,皇后娘娘……她,她,自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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