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準和王旦互相看了一眼,心中驚疑不定,從宮門到文德殿還有一段距離。但是看兩人的神色,顯然不可能是聽錯了。這幾聲慘呼到底是什麼人發出來的?是宮中的人?還是禮部那幾個留在文德殿沒有離開的官員?
一想到這個念頭,寇準就算是再沉穩的人也已經站不住了。王旦一拉寇準的胳膊:「走,先回去,從長計議!」
寇準隨著王旦的腳步,兩人快步離開了皇宮。他們兩個人心裡都很清楚。謝慕華這個局布得很大,任何一個人了解的都是其中一部分。可就算是把自己和兩位謝夫人外加柴郡主等人全部拉在一起坐著,也未必能研究出一個頭緒來。當他們發現自己已經看不懂的時候,最好的選擇,就是做好自己分內的事情。
對於這些意氣風發,走上仕途之後的年輕人來說,因為他們站在了謝慕華這邊,而被趙普等人不遺餘力的敲打,早就已經寒了心了。就算他們現在跑去趙德昭的面前表忠心。最後也會被認作是謝慕華的同黨。既然已經是如此了,倒不如跟著謝慕華,將來的前途還能有所轉機。
兩人匆匆忙忙離開皇宮的時候,在宮中的趙德昭也聽見了這幾聲慘呼。大宋的皇帝臉色一變,急忙喚過身邊的太監,吩咐道:「馬上去文德殿那邊看看,是不是禮部的幾位卿家出了事?」
小太監知道這裡邊的輕重,不敢怠慢,一溜煙的朝文德殿那邊跑了過去,臉色緊張無比。趙德昭停下了腳步,就站在長廊之中,靜靜的等著小太監傳來的消息。宮中發生這樣的事情,侍衛們不用動員,大隊禁軍就已經將皇宮裡的各條道路盡數封死。處處展開排查。帶隊的禁軍將領,一看皇帝就站在長廊那裡,急忙跑過來請罪。趙德昭只是淡淡的一揮手,吩咐他們繼續排查就是。
今天踢了一腳禮部侍郎,趙德昭就有些後悔,這麼失態的事情,一旦做出來,自己在百官中的形象就破滅了一大半。想要彌補自己的形象,可就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了。所以,明知道宮中出了事是禁軍殿前司的責任,趙德昭也懶得再去責怪這些個將領了。
殊不知,這正是他作為一代帝王,不成功之處。為上位者,要上下一心,必須賞罰分明。有規矩就要按照規矩來辦。若是謝慕華處置今日的事情,絕對不會去羞辱禮部的官員們,也絕對不會去姑息這些禁軍的將領。不過,今日的事,就是謝慕華自己一手策劃的。自然是樂得看笑話。
文德殿上,幾個官員倒卧在血泊之中,還有兩個值殿的小太監,順著宮殿之上的柱子,坐在地上,鮮血順著他們的脖頸流了下來,將半邊衣服都染得通紅。尤其是小太監的臉上,到死也不相信似的,兩個眼珠子瞪得極大,凸出眼眶。
文德殿的側後方長幃捲起,上邊還能看到血手印,兇手想必就是從這裡逃了出去。
皇宮並不是個小地方,雖然皇宮裡居住了許多人,可有很多地方都是不可以隨意走動的。三個靈活矯健的身影閃了出來,在一處冷宮之後的樹林之中,悄無聲息的聚在一起,躲在一處假山的後邊。過不一會兒,假山上被人丟了一個小石子,輕輕一響。
那三個人影便壯著膽子走了出來,他們身上穿的還是禁軍的服飾,手上還有尚未乾涸的血跡。一個軍官模樣的人赤手空拳緩步走了過來,低聲叫道:「一路上沒被人看見吧?」
「大人放心。小的幾個夠小心的了!」三個人中為首的一人答道。
早朝之後的陽光照在那個軍官的臉上,居然是殿前司潘惟吉。小潘大人點頭說道:「好,不枉我如此器重你們。現在宮裡開始查了,你們火速從這邊出宮,換過衣服,我會找借口將你們從殿前司換到外邊。快走!」
三人大喜點頭,他們本來就是窮凶極惡之徒,是潘惟吉在軍中選了許久,才選定的三個亡命之徒。簡直是要錢不要命的那種。至於為什麼要殺那些官員和太監,這三個人並不知道。他們只知道,潘惟吉給了自己一大筆錢,要他們在宮中殺幾個人。三人起初還有些害怕,生怕是潘惟吉叫他們去行刺皇帝。潘惟吉是指天罵地的發誓,絕不會做這種欺君罔上的行徑,只是殺幾個看著不順眼的大臣和太監而已。這三個腦子裡缺根筋的才算相信了潘惟吉。每次潘惟吉當值都會帶著這三個軍士。已經來了很多次都相安無事。今日,他們三人正在當值的地方打瞌睡,忽然潘惟吉找到他們,吩咐他們進文德殿去,將裡邊的官員和太監盡數殺死,然後火速離開皇宮。
拿人錢財,就要與人消災。三人想也不想,就去了文德殿,那裡已經散了早朝,只有幾個倔強的官員跪在那裡,還有幾個小太監低著頭在那裡打掃什麼。這三人是禁軍打扮,自然無人覺得奇怪。小太監還叱問道:「如今還沒有打掃乾淨,你們禁軍急著來這裡做什麼?」
這三人哪裡還與他們廢話,拔出腰刀,餓虎撲食一般就沖了上去,轉眼之間就把那手無縛雞之力的官員砍翻在地,小太監被嚇得目瞪口呆,三人不搭話,刷刷幾刀,將小太監也斃於刀下。還仔細檢查了一番,看看哪個沒有死透的,便給補上一刀,如此謹慎認真的作風,倒是十分有刺客的敬業精神。
三人聽得潘惟吉叫他們回去,想必是還有重賞,喜滋滋的轉身要走。潘惟吉看著三人,嘴角忽然露出一絲冷笑,從靴筒之中拔出一隻鋒利的短刀,猛撲過去,按住中間一人,左手抓住他的頭髮,右手短刀在他脖頸上一勒,那人連哼都沒來得及哼一聲出來,就軟綿綿的倒在地上。而另外兩人一驚之下,想起潘惟吉這是要殺人滅口,待要開口呼叫,卻被潘惟吉抓住兩人的頭髮,用力將兩個腦袋一撞,兩人頓時昏昏沉沉,幾欲暈倒。潘惟吉手起刀落,將兩人喉嚨割破,隨手將短刀丟在假山附近的池塘里,仔細檢查了一下身上並沒有血跡,這才施施然的走了回去。
這幾下兔起鶻落,都在電光火石之間,潘惟吉對自己的身手極為自信,走出冷宮之後,潘惟吉鬆了一口氣,發力狂奔起來,寒冬的天氣里,不一會兒功夫,潘惟吉的臉上就已經滲出了汗水,一片通紅的皮膚上,掛著晶瑩的水珠,口鼻中呵出的熱氣,轉眼之間化作一片白霧。潘惟吉努力做出一副忠心護主的模樣,一口氣跑去了長廊,跪在趙德昭的面前,大聲叫道:「官家,臣罪該萬死!」
「你又何罪之有?」趙德昭輕聲問道。
潘惟吉低著頭說道:「臣是殿前司內殿直,肩負皇宮安危。可是文德殿出了這樣的事情。臣難辭其咎,請官家責罰!」
趙德昭淡淡的說道:「這件事暫且放在一邊好了。你先告退吧!」
潘惟吉知道過了這一關,低著頭走了出去。加入到緝拿「真兇」的行列中去了。
皇宮之中鬧了整整一天,可是這也無濟於事。就算皇帝站出來說話了,說那些大臣是被宮中別有用心的禁軍給殺害了。但是要有人信才行啊。禁軍在宮中殺人,殺的還是禮部的大臣?他們有什麼好處?總不能說謝慕華神機妙算,蕭燕燕運籌帷幄,掐指一算,就知道今天禮部的官員要在大殿上跪著?所以買通了幾個禁軍來將他們殺死?這怎麼也說不過去啊!再說了,之前趙德昭那一腳佛山無影腳,可是大家都看見的。不少人心裡已經犯起了嘀咕。該不是禮部那幾個老頭子跟趙德昭又呱噪了什麼,讓趙德昭心煩意亂,一怒之下,吩咐禁軍將他們殺死的吧?
開封府里謠言滿天飛,官員們心中都是惶恐不安。可是趙德昭莫名其妙的背了一個黑鍋,心裡更是難受。連夜便將自己的親信宣到宮中來商議對策。足足談論了一夜,趙普的眼圈都已經黑得勝過熊貓了,還沒有得出任何頭緒。那三個禁軍的屍體早就被人找到了。可是並沒有任何證據顯示,這三個禁軍跟任何人有關係。他們的家中大多都已經無處可查了。一說到這裡,趙德昭就氣呼呼把趙普又給臭罵了一頓。
趙普其實也挺冤枉的,幽州兵敗之後,大宋的精銳損失不少。為了彌補戰鬥力的下降,就要在人數上想辦法。趙普想了想,索性把那些聚嘯山林的盜匪,地痞流氓閑漢也給編入禁軍得了。這些人大多好勇鬥狠,培養一下也可能是個人才。短時間之內,彌補軍力上的不足,還是頗為有成效的。但是這就給禁軍的素質造成了影響。趙匡胤的時代,選拔禁軍何等嚴格。他是武將出身,知道兵貴精不貴多的道理。可是他的子孫,還有趙普等人不懂啊。這些人只一味的追求軍隊的龐大化,卻忽略了精銳力量的建設。
宮中吵得一塌糊塗,潘惟吉卻耷拉著腦袋,等著潘美來批評他。這件事,潘美心中是有數的。書房之中,潘美拉開門看了看外邊並沒有人,這才放心的關上了門。轉身對潘惟吉說道:「你還是年歲太小,閱歷太少,這件事做的實在是太險了,知道嗎?」
「險在哪裡?」潘惟吉自覺自己已經做的天衣無縫了,不由得開口反駁道。
潘美冷笑一聲:「真是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混小子。你以為就憑你那點三腳貓的功夫,你那一點見識,就能做出這樣的大事嗎?那三個人的來歷你都查清楚了?你真以為他們是孤兒?不是,這三個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