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城裡的契丹人果然鬧起來了,從宋軍進城到現在已經過了好幾個時辰,放下武器舉手投降的契丹人感到了一絲不安。其實這一份不安的來源十分簡單,宋軍顧著自己吃飯,並沒有管契丹人是不是餓肚子。
雖然這個時代並沒有什麼人權法,可是契丹人覺得自己已經按照宋人說的放下武器了,至少也應該給口飯吃。若是不給飯吃,那八成就是要把他們全部殺掉。因為,對著已經快要死的人,實在無需去考慮他們是不是吃飽了肚子。
謝慕華換了一身輕甲,裹著厚厚的黑色大氅,帶著親衛快步走到羈押契丹人的營地。那裡的宋軍已經全副武裝,面對著數千名已經投降的契丹士兵,楊延昭也不敢怠慢,火速調來了大隊人馬,時刻準備鎮壓。外圍,近千名弓箭手嚴陣以待,還有大批宋軍已經拔刀出鞘,若是將官一聲令下,便要上前廝殺。
那些已經投降的契丹人,早已被收繳了武器,身上的盔甲也被卸了下來,只留著皮衣皮帽禦寒。若是當真廝殺起來,簡直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那些契丹人也知道這一點,儘管他們還在喧囂鼓噪,可也真沒膽子跟宋軍放對。要是有那膽子的,在城破的時候就已經死節了,何至於現在為了爭一口飯吃,就成了這副模樣?
謝慕華帶著親衛一趕到,維持秩序的楊延昭便馬上過來稟告了情況,謝慕華眉頭一皺:「飯已經準備好了么?」
楊延昭點了點頭道:「飯是已經送過來了,可是這些契丹人心裡有鬼,他們是怕我們將他們盡數殺死。一個勁的嚷嚷要見您!」
「見我?」謝慕華冷笑一聲:「我是好見的么?今天就讓他們知道什麼叫鬼見愁!」
謝慕華帶著一隊親衛朝場中走了過去,宋軍一見主帥過來,加倍小心,前排的弓箭手將手中的長弓平端,指向那些有些混亂的契丹人。長長的鐵矛虛指前方。謝慕華停下腳步,大聲叫道:「有哪個會說漢話的,嚷嚷著要見本官的,出來說話!」
契丹人一聽是謝慕華來了,頓時安靜了下來,人的名樹的影,謝慕華這些年來的威名實在太盛,雖然直接和契丹人交鋒並不是很多。但是契丹人生性尚武,關於中原名將的傳聞,他們還是聽說不少。而且,信息流通的不準確性,也導致了謝慕華的威名進一步的被擴大。有些傳說,甚至已經開始神話了。
半晌,才有一個高大的漢子走了出來,看他身上的皮衣,製作的十分精良,腦袋上還帶著一個熊皮帽,理應是契丹人里的將官。那人走出來,便先恭恭敬敬的給謝慕華行了個禮,說道:「小人名叫跋越。是大同督糧官。見過宋國少保謝大人!」
謝慕華嗯了一聲,這種低級別的官員跟自己對話,也用不著太給對方面子。跋越小心翼翼的走進了幾步,宋軍立刻提高了戒備,長矛斜指,明晃晃的矛尖距離跋越的身體不過幾寸而已,要是他有什麼異動,十餘支長矛就立刻能把跋越刺得全身上下都是透心窟窿!
「謝大人,小人就是想問一句,這裡總共數千契丹官軍,不知道大人想要如何處置!」跋越抬起了頭,努力想要做出一副視死如歸的架勢,可是他略顯顫抖的聲音出賣了他的本意:「要殺,咱們契丹人也是不怕的。只要大人丟下一句明話便是!」
「啪!」一記響亮的耳光抽在跋越的臉上,謝慕華緩緩的縮回了右手,這大冷天的,抽人耳光,自己的手也挺疼。
跋越一驚,可是十餘支長矛指著自己,又不敢反抗。只聽謝慕華淡淡的說道:「哪個說要你們的命?是哪個先說的?」
跋越哪裡敢吭聲,他見謝慕華一副斯斯文文,和藹可親的樣子,卻不知道謝慕華這廝殺起人來也是絕對不眨眼的。現在謝慕華問他哪個先說這話的,那就是要找罪魁禍首了?說出來,那個人是死定了,可是自己也成了契丹人里,人人唾棄的對象。這和投降不同。投降嘛,大家都投降了!丟人的也不是自己,可是出賣同伴,就是決然不同的意義了!
「啪啪!」謝慕華左右開弓又給了他兩記耳光,喝道:「本官問你話,你答是不答?若是你不答,本官就視同你已默認這個謠言是從你口中說出,來人啊!」
「等等!」跋越一聽來人啊,冷汗出了一身,下一句八成就是拉出去把腦袋砍了示眾!這個時候什麼也沒命重要啊,自己臉上被抽了三記耳光,臉都快打腫了,此時也顧不得疼痛,叫道:「謝大人,冤枉啊,那話不是小人說的,小人乃是聽……說的!」跋越說了一個契丹人的名字。
「他在哪裡?」謝慕華一本正經的問道。
跋越回手一指人群中的一個矮胖的契丹兵,說道:「就是他了!」
謝慕華的眼光剛剛移過去,那契丹兵就觸電似的跳了起來:「那話也不是俺說的,是那個誰誰誰跟俺說的……」
於是張三推到李四,王五推到趙六。不一會兒工夫,契丹人氣勢洶洶的喧鬧就被謝慕華這一個問題徹底瓦解。最終,所有的矛頭指向了一個契丹官兵。謝慕華嘆了口氣:「人家是吃飽了飯沒事幹,硬撐的。你倒好,餓著肚子還能想出來這麼多花花腸子。到了今時今日,這樣的兵是要不得的!」
幾個刀斧手惡狠狠的衝進契丹人群中,將那個罪魁禍首抓了出來,那人雖然拳打腳踢,拚命反抗,但是剛才已經被謝慕華徹底瓦解的契丹人已經沒有上前去幫助他的勇氣,反而默默的讓開了一個圈子,看著那幾個宋人刀斧手,將自己的同夥抓走。一個個心中反而長出了一口氣,死了這個多嘴的傢伙,看來自己的命是保住了!
「我不服!」那契丹兵被按倒在謝慕華的面前,還死硬的抬起頭叫道:「我不服。為何就殺我?」
「哪裡來的這麼多廢話!」謝慕華不滿的瞥了一眼那幾個刀斧手。
刀斧手立刻會意,是啊,沒道理讓個臨死的人在謝大人的面前唧唧歪歪叫個不停。於是將那契丹兵往地上一按,手起刀落,雪亮的快刀落下,將那一顆大好人頭劈下。熱騰騰的鮮血噴起半尺多高。跋越嚇得兩腿一軟,癱坐在地上。
「那個誰誰……」謝慕華指著跋越。
「小人跋越!」
謝慕華點了點頭:「你還是個督糧官是吧,這裡的俘虜就交給你看著了。不要去散布謠言。不要讓一小撮別有用心的契丹兵鼓噪廣大不明真相的俘虜來鬧事。過得幾日,我便放你們回契丹了。放心好了,大宋謝慕華說的話,還沒有不做準的。」
跋越欣喜若狂,跪拜在地上叩謝道:「多謝大人!」
謝慕華不置可否的冷笑一聲,也不看那群噤若寒蟬的契丹人,自顧自背負著雙手走了回去。這裡的局勢已經穩定了下來,大多數契丹人都已經出賣了自己人。人,最怕的就是出賣自己人。這就是墮落的第一步,走出這一步,他們也就基本沒有什麼廉恥心了。放回契丹,他們就是一群吃飯拉屎的廢物,就算再上了戰場,衝鋒時絕對在最後,逃跑時絕對在最前邊。用那個嚇破了膽的跋越來管理這些契丹人,也算是廢物利用了!
「相公大才啊!」楊延昭實在不會拍馬屁,憋了半天才憋出來一句,俊秀的臉上已經是滿臉通紅。
謝慕華低聲說道:「這五千人是我們的籌碼,拿來跟遼國人換些戰馬也好。不要浪費了嘛。契丹人口雖然說有百萬眾,不過能騎馬打仗的,畢竟也就是那些青壯年。五千人,他們還是很捨不得的。若是休哥不願意換,那也不要緊,咱們這裡是河東路,什麼都沒有,就是煤多,讓這五千人當礦工挖煤去!也能節省不少百姓出來去種地……」
楊延昭聽得目瞪口呆,謝慕華居然連這樣的事情都能想得出來,實在是……
謝慕華不再言語,快步朝前走去,迎面關定邦急匆匆的趕了過來,一臉嚴肅。看到謝慕華就急忙說道:「相公,派出去的探子有了消息。七郎在出發的第四天和休哥親自帶領的援軍遭遇。七郎避實擊虛,沿途不斷騷擾休哥,阻攔他行進的速度。休哥最後分兵兩路,一路反咬七郎,另一路繼續火速增援大同。只是現在不知道,為何那一路增援大同的人還沒有來。七郎也暫時沒有消息了!實在是讓人擔心的緊!」
楊延昭臉色一變,自己的親弟弟沒了消息,那還得了?還沒等他說話,謝慕華就揮了揮手道:「無需緊張,那一路既然沒有來大同,也就是被我算中了。休哥分兵一部反咬七郎,只是七郎也不是省油的燈,他手下的騎兵訓練精良,打不贏,還能不會跑么?莫要擔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