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六郎輕蔑的瞥了蕭吐渾一眼,並不用言語回答他,手中的丈二紅槍便是對他的回答。
這一次,六郎並未被謝慕華賦予主攻的軍務,而是要他帶領軍馬躲在大同西北五十里處,悄無聲息的埋伏了六天。
這六天,他手下的五千兒郎知道自己的同袍正在大同血戰,卻不能前去參戰,早已經憋了一肚子的火。如今,一下子全都釋放出來,又怎麼能是蕭吐渾手下的契丹人能抵擋得住的?
大槍矯若游龍,槍頭一顫,幻化無數槍影籠罩著蕭吐渾的半身,蕭吐渾冷笑一聲,不避不讓,任你槍來,我只矛去。長矛翻腕刺出,竟是要和六郎拼個同歸於盡的打法。
楊六郎又怎麼會在這般佔盡優勢的局面下跟區區一個契丹將官同歸於盡,千鈞一髮之際,一個蹬里藏身,險險避開蕭吐渾的長矛,轉身一提馬韁便朝側邊跑開!
跑?蕭吐渾已經殺紅了眼,他身上不知道帶了多少傷口,長矛之下也數不清捅死了多少宋軍官兵,如今本著殺一個夠本,殺兩個就賺的原則,硬是瞅准了六郎。
對於他來說,已經丟了大同,若是能和六郎拼個同歸於盡,想來蕭太后和休哥大王也會善待他在上京的家小吧?蕭吐渾凄然一笑,兩腿夾緊了戰馬,快速朝楊六郎追了上去。
六郎的馬,只不顧是尋常戰馬而已,比不得蕭吐渾的千里良駒,跑不多遠就被蕭吐渾追上,沉重的長矛橫著朝六郎的背後掃去。
蕭吐渾的眼中發著絕望的光,似乎已經看到了六郎被自己一矛掃下戰馬的樣子,到那時,再補上一矛,自己便是第一個在一對一的情況下殺死楊家將的契丹將領了!
只是,蕭吐渾怎麼也想不到,六郎在馬背上居然還能側卧翻身,大槍從腋下穿出,彈開他的長矛,回槍挺刺,勢不可擋!
回馬槍!蕭吐渾喉嚨一疼,尖銳的槍尖已經刺穿了他的咽喉,他的手一松,長矛無力的跌落在地上,遠處,從他的視野里還能看到,無數宋軍已經蜂擁進了大同城。而高高挑起的大旗上,卻是一個巨大的「謝」字!
早知道是謝慕華這廝在大同,老子怎麼也不會出城!可是,人生沒有早知道!蕭吐渾拚命咽下一口氣,雙眼凸出的獃獃的看著六郎,回馬槍……這一招已經殺了多少契丹名將,可是自己怎麼又不長記性呢?
蕭吐渾的思想到此為止,六郎輕輕的收了槍,鮮血狂噴而出。蕭吐渾巨大魁梧的身形從馬背上跌落下去,他那匹千里良駒,低著頭,繞著主人的身體,在蕭吐渾的身邊踱著步,馬身上披著的甲片也已經是破爛不堪了!不知道哪裡來的宋兵,抓住了那匹馬的韁繩,將它遠遠拖開,只留下蕭吐渾的屍體,靜靜的躺在原地。
六郎喝道:「進城!」
城內的戰鬥根本不值一提,已經完全失去了鬥志和指揮的契丹人,在宋軍奮勇衝擊下,不到一個時辰,就已經徹底放棄了抵抗。成隊的宋軍攻佔了大同城裡的每一處地方。大街小巷都已經布上了宋軍的崗哨。一隊又一隊放下武器的契丹官兵,被宋軍囚禁起來,等候發落。
「這些俘虜,我們一個都不要!」謝慕華騎在戰馬上,關定邦已經去大同城裡安撫秩序。陪著他的乃是六郎和九妹,還在慢慢悠悠的朝大同城門進發。
「放回去,豈不是又給契丹留下一批可戰之兵?」九妹翻著眼睛問道。
謝慕華微微一笑:「九妹,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大同城內的駐軍不過是兩萬人而已。幾日下來的激戰,少說也折損了好幾千,今日又全殲了蕭吐渾的騎兵。城內剩下的,不過數千人而已。這區區數千人,打仗是成不了什麼氣候,可是吃飯就不得了了。我可不想多供養一群白吃飯的傢伙。再說,今年遼國遭遇雪災,糧食本來就吃緊。我給他們幾千人回去搶飯吃,算起來,還是我們佔了便宜啊!」
「相公,大同城已經拿下了,是不是派一支軍前去接應七郎?」六郎到底是關心自己的親弟弟。七郎孤軍深入,要吊住休哥的援軍,而且很可能要直接面對休哥。這樣的風險,未必是七郎可以承受的。一旦有什麼三長兩短,豈不是讓六郎無法面對自己的弟弟?
謝慕華聽到這句話,心中忽然想起了當年自己看小說的時候,看到的一個故事。
話說,楊家將就要出征了,佘太君心中不安,便請了一位神君算了一卦。那人只對佘太君說道:「七子去,六子還!」佘太君聽了這話,哀傷不已。她對這七個兒子都是一般的疼愛,聽說要折損一個,可無論是折損哪一個,都讓她心中難以承受!只得在家中苦苦等著消息。
金沙灘一戰之後,七個兒子,只回來了楊延昭一個。這時,佘太君才恍然大悟,原來神君說的六子還,並非是能回來六個兒子,而是只有第六個兒子才能回來。
謝慕華想到這裡,心裡莫名其妙的一緊,如今楊家已經折損了四個兒子,餘下的三個都在自己身邊,要是他們有什麼三長兩短,自己怎麼對得起楊家?再說了,像七郎這樣的帥才,要是真的有什麼不測,那損失絕不亞於自己的八萬大軍去了一半。
謝慕華低聲吩咐道:「六郎,你也莫要擔心,當日讓七郎出去的時候,我便已經準備了後手。要是我算得不錯,這兩天,七郎也應該可以退回到大同了。去接應他,不是不可以,但是也不能是你去。關定邦打仗有兩下子,可是經略大同,還需要你這樣的大將坐鎮。大同這個地方,我不能久留。等到七郎回來,我便帶著七郎一起回雁門關去。而大同,就交給你了。到時候,咱們守望相助,將大同變成釘在遼國心窩的一枚釘子。」
「那,誰去接應七郎?」六郎還是有些不放心,追問道。
謝慕華笑了笑:「老關去吧,他的重騎兵就算是遇到最精銳的皮室親軍也可以抵擋得住。六郎,你別想這麼多了,我待七郎也像自己的親弟弟一般,我也不希望他出事。放心好了。七郎天縱之才,武藝高強,兵法精通。又怎麼會那麼容易在休哥手下吃虧?」
九妹似乎還想說什麼,但是聽謝慕華這麼說,便乖乖的閉上嘴巴,隨著眾人朝大同城內走去。關定邦雖然粗豪,可還是有細緻的一面,早已將城內的將軍府收拾了一遍,留給謝慕華暫時駐腳。
大隊人馬進了大同,謝慕華便開始習慣性的偷懶起來,吩咐六郎出去將城防,安置俘虜,安撫平民的事情做好。自己懶洋洋的跑去房間里,升了個暖爐,烤著手。這幾天在外邊住帳篷,著實是冷的慌!
九妹看著謝慕華偷懶的樣子,自己也去卸下戎裝,穿上棉衣,跑來蹭炭火烤烤。這丫頭三年來也漸漸長開了,不再是當初謝慕華初見時的少不經事的小女孩了。可是,如今跑來蹭炭火的時候,卻還是那份小女孩的脾氣。
「女兒家不能這麼懶,知道么?」謝慕華苦口婆心的勸道:「當代的女孩,要出得了廳堂,入得了廚房,上得了大……」謝慕華悠悠收了口:「那個你還暫且用不到。只不過,寒冬臘月的,若是你嫁人了,你官人要你出門,你也是要出去的。嬌生慣養不好!」
「也沒見姐夫你捨得大冬天的叫我姐姐做什麼!」九妹吃吃笑道:「小女子舞刀弄劍是慣了的,叫我去做女紅,學做飯,算了吧?」
「唉!」謝慕華一看這伶牙俐齒的小姨子,不經意間想起當年的一句名言,小姨子就是姐夫的貼心小棉襖,不由得心頭一熱,也不好意思再盯著小姨子看了。
九妹忽然很認真的說道:「姐夫,有件事你可得幫我!」
「什麼事?」謝慕華提了個神,從古到今,若是女孩叫男人幫忙,十有八九都不是什麼好辦的事。
九妹委屈的說道:「上次我回代州看爹爹,他居然說我年紀大了,也該嫁人了。再不嫁,以後就沒人要了……」
我嘞個擦,謝慕華用力的搖了搖頭,如今這年代啊,才十八歲的女孩子,就已經成了大齡青年。哪裡像那二十一世紀,二十八歲也不過剛剛進入剩女的範圍么。不過,小姨子說道嫁人,謝慕華便不敢多言語了,問道:「岳父大人是什麼意思?」
「說是要給我找個好人家!」九妹堅定的說道:「不行!」
「那你想嫁什麼樣的?」謝慕華情不自禁的挺了挺胸膛,男人嘛,都是這樣的心理作祟,要是九妹說的想嫁的男人是謝慕華這樣的,多少可以洋洋自得一會兒!
九妹捏了捏拳頭:「起碼要打得贏我才行!」
謝慕華倒抽了一口涼氣:「這,還是算了吧。你這條件實在是太高,一般人只怕是做不到了。」
兩人正在閑話打趣,門外傳來關定邦的叫聲:「相公,那些契丹人鬧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