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風起雲湧 第三十六章 雙管齊下

風雪不僅僅席捲了開封府,西京洛陽也一樣被狂風暴雪襲擊,瀰漫在天地之間的雪花讓那些守城的衛兵都幾乎睜不開眼睛。幾個抱著長槍,帶著棉帽的官兵無精打採的坐在城門口,死氣沉沉的連開口說話都不願意,似乎怕是一開口就會讓寒意順著嗓子直到肚子里一樣。

進城的人也不是很多,幾個官兵懶洋洋的檢查著通關文書和路引,隨手就將一隊從北面來的客商放了進去。若是他們知道自己放了什麼人進城,一定會悔得腸子都青了。

「相……哥哥就這樣來到洛陽,似乎有些不妥。」楊五郎左右看著擦肩而過的行人,低聲對謝慕華說道:「現在朝廷肯定都盯著呢,要是發現您不在雁門關,只怕會想到你的動向。這樣就危險了。要知道,領兵在外,若是沒有朝廷的詔書,擅自離開職守,也是殺頭的大罪。」

謝慕華坦然的笑了笑:「這有什麼,反正他們也不可能去雁門關找我。洛陽這裡,若是我不來的話,趙德芳那小子未必就能下得了決心。終須和他見上一面才好。而且,洛陽現在統領禁軍的是曹璨。你要知道,曹彬都在裝老糊塗呢,曹璨還能不知道他爹的意思?就算我大咧咧的坐在曹璨的面前,他也會裝著沒看見我。放心好了。」

兩人就這麼大搖大擺的走在洛陽的大街上,當然,謝慕華也多貼了幾縷小鬍子,五郎抹黑了臉,這點表面上的偽裝工作還是一定要做的。讓謝慕華感到慶幸的是,現在的資訊非常不發達,就算不化妝,也沒有多少人能認得出來自己是誰。從雁門關一路而來,謝慕華偽裝成客商,隨行就帶了十來個親信侍衛保護自己。好在到了洛陽才開始下雪,路上走的倒不是十分艱難。

洛陽城裡有座酒樓頗為出名,喚作「飛鳳樓」,裡邊的女子色藝俱全,酒菜也是美味可口。是洛陽城裡的達官貴人們宴請賓客、公款吃喝的必來之地。飛鳳樓佔地極寬,前面是一棟兩層小樓,進去之後,偌大的院落里假山嶙峋,池塘清澈,如今皚皚白雪覆蓋其上,更是別有一番風情。

趙德芳自從被「發配」到西京洛陽之後,便時常來飛鳳樓借酒澆愁,反正趙德芳這個人看起來人畜無害,胸無大志。洛陽的官員們也有意無意的和趙德芳保持著距離。他在洛陽待的雖然不是很愜意,卻至少是很清靜。在飛鳳樓夙夜買醉已經成了家常便飯。再怎麼說,趙德芳也是郡王的身份,腰包還是鼓囊囊的,實在不行,還可以讓洛陽府出錢嘛。既然是打開門做生意的院子,又怎麼會和有錢的主兒過不去呢?於是,趙德芳就成了飛鳳樓的常客。有時候連續半個月泡在這裡也不稀奇。

謝慕華這一行的方向便是這座洛陽城最出名的樓子,剛剛走近飛鳳樓,因為寒冷已經被凍得手腳都不太靈光的龜奴就點頭哈腰的湊了過來,堆著職業的笑臉鞍前馬後的伺候著這幾位看起來像是暴發戶一樣的主兒。

隨手打賞了些散錢,謝慕華就和楊五郎等人大步走進了飛鳳樓。左右掃了幾眼,便對後院走了過去。倒不是謝慕華自己不留心。而是因為飛鳳樓早已被小周后的人給買了下來。要不然的話,又怎麼能輕鬆搭上趙德芳這條線呢?

越過滿是白雪的院落,謝慕華緩步走向一個傳出琵琶之聲的房間。這很簡單,整個後院都被趙德芳給包了下來,哪兒有靡靡之聲,哪兒就肯定是趙德芳的所在。

輕輕的敲了敲門,屋裡傳來一陣忙亂之聲,跟著房門打開。幾個抱著琵琶的女子,臉色羞紅的走了出來。謝慕華抖了抖身上的積雪,走了進去。房間里燈火通明,厚厚的紅絨桌布上滿是酒菜,一個看起來有些瘦弱的男子,端著酒杯坐在桌子旁邊,斜著眼睛看向謝慕華。

常年縱情於酒色,趙德芳的身體看起來已經很差了,臉上是一種病態的青白色。他並沒有起身迎接謝慕華。當然,他知道眼前這一位就是手握重兵,權傾一時的謝慕華。五郎隨手帶上房門,站在外邊把風。溫暖的房間里放了許多暖爐,添加了香料的炭就像不要錢似的玩命的燒著。房間里飄散著淡淡的清香。謝慕華解開外袍,自顧自走到炭爐旁邊坐下,將冰冷的雙手在炭火上烤著。

趙德芳翻過一個乾淨的酒杯,添了一杯竹葉青進去,說道:「謝相公,不管怎麼樣。本王很佩服你的膽量,當初你敢單槍匹馬去開封府將盧多遜拿下。這一次,也敢一個人來到西京。有的時候,本王也在想,到底你的膽子是什麼做的?」

「我也就是常人一個,這次來洛陽,若是我對自己的安全沒有信心,又怎麼會來?」謝慕華轉過身來,和趙德芳面對面坐著,笑道:「我又不是有九條命。浪費不起啊!」

趙德芳嘴唇蠕動,似乎想說些什麼,可是半晌也沒有說出口,看著謝慕華似乎帶著些調笑的眼神,趙德芳終於忍不住了,一口將杯中的酒倒入口中,喝道:「謝相公,你真的肯幫我?」

「我也是沒有選擇!」謝慕華打開天窗說亮話:「我功勞太大,你那位皇帝哥哥已經容不下我了。就算一時半會不會動我,日子久了,我也不知道會怎麼樣。所以,如果能夠選擇。我會選一個我可以相信的人。」

這番話半真半假,雖然趙德芳是個敗家子,可他畢竟也是帝王家的兒子,就算沒有吃過豬肉,至少也見過豬跑路。他知道趙德昭和謝慕華的關係已經很難再調和了。兩人遲早是要翻臉,魚死網破的局面,但是要說謝慕華是為了這個由頭就幫助自己上位,也實在很難讓人相信。趙德芳格格笑道:「好吧,可是本王能做什麼?本王在西京就是一個空頭王爺,除了手裡可能比地主多些錢之外,別的什麼都沒有。你的人遠在雁門關,本王不是你。不可能溜到雁門關去跟你起兵。只要我離開西京,馬上就會沒命。本王相信你,可是你要告訴我應該怎麼做!」

「怎麼做?這個很簡單!」謝慕華緩緩的轉動著手中的青花瓷酒杯,看著裡邊清澈的酒水,朗聲道:「我自有安排,只要王爺配合就行了!」

「配合?」趙德芳苦笑一聲:「謝相公,你就不要跟我賣關子了。怎麼配合?我沒有人,沒有錢,沒有權,沒有兵。你遠在雁門關……」

謝慕華很不客氣的打斷了趙德芳的話頭,在這裡什麼少保,什麼王爺的身份都沒有用。自有最簡單的利益關係,自有最直接的實力比較。這兒,謝慕華才是大爺!他自然不用給趙德芳留面子:「雖然我遠在雁門關,但是開封府里的一舉一動都不可能瞞得過我,而且,如果你要跟我合作,信任是最基本的條件。若是你不相信我有能力幫助你的話。我們又怎麼能合作無間呢?」

「好,好!」趙德芳苦笑著又喝了一杯,扶著桌子站了起來:「高處,高處果然不勝寒……」

謝慕華沒有接話,只是靜靜的看著他……

……

開封府里的官員們還在繼續跪著,已經一天一夜了,雖然他們有吃有喝,也有足夠的準備。可畢竟是大雪天,畢竟是嚴寒,總是有些人堅持不住的。而官員們的舉動贏得了許多百姓和學子的支持,越來越多的人在開封府里議論紛紛。話題從隱晦漸漸指明了方向。似乎趙德昭這次立儲,就是不對。

龍圖閣的幾位學士,年紀已經不小,跪得筋疲力盡,風雪打在臉上都已經麻木了。幾個人低聲說著話,看樣子是不是皇帝準備將他們全部在這兒給凍死?正議論紛紛之間,忽然看到從東側走過來一群年輕官員。這些年輕官員大多是趙德昭即位的第二年開恩科的官員。帶頭的乃是寇準、王旦等人,雖然說官員們也分了小派系,可是畢竟文官是一塊板。到了和皇帝爭面子的時候,文官們通常都會抱成一團。法不責眾嘛。看到寇準等生力軍準備加入,這些已經跪了一天一夜的官員臉上紛紛露出笑容。

寇準、王旦、蘇易簡等人帶著百餘名年輕官員,面色肅穆的走到宮門口,寇準一抬手,這百多名官員整整齊齊的跪了下來,寇準一擺前襟,也跪了下來,從懷中取出一份文書,高聲叫道:「天子有失,臣不敢不諫。」

後邊那些已經跪得頭昏腦脹的官員為之精神一振,總算來了新鮮的了。個個豎起耳朵等著聽寇準講話,只聽見寇準將手中的文書高舉過頂,朗聲叫道:「天下人皆知,當初太祖皇帝受太后之命,有金匱之盟留下。太祖皇帝駕崩之後,太宗皇帝引金匱之盟登基。而太宗皇帝在幽州賓天,當今聖上引金匱之盟即位。既然如此,皇上要立儲君的話。引金匱之盟,理應立趙德芳殿下為皇太弟。豈能置太祖遺訓不顧?臣懇請皇上收回成命。改立趙德芳殿下為皇太弟……」

這可真是汗了,許多已經跪了一天的官員,連喘口氣都開始嫌累了,聽到這番話,汗如雨下。他們不禁有些佩服寇準等人的膽量,自己只不過是說皇太子已經立長而已。寇準一來,就帶著大隊人馬把皇宮門口一賭,直接說是要立皇太弟趙德芳。這不是擺明了要跟趙德昭對著幹嗎?這個馬蜂窩可捅大了。

守在宮門口的太監也變了臉色,雖然這些只是宦官而已,也知道許多官家的內幕,這一件事,就是趙德昭的逆鱗,是絕對不允許別人去碰的。什麼金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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