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西夏風雲 第四十七章 決戰前夕(六)

白俊傑這幾天都沒有好好睡覺了,自從把楊延彬和關定邦派人送去開封府之後,整天就提心弔膽。但是白俊傑自己也沒有辦法,想要跳出懷州這個地方,只能找個大樹好乘涼。朝中的大樹就是那麼幾棵,現在看起來謝慕華已經快要垮台了。只能去選擇趙普。不過趙普的韌性也讓白俊傑非常佩服,數十年之間起起伏伏,三起三落,單憑半部《論語》就可以知天下。那些比趙普飽學的人,大多都敗在了他的手下。

「姜還是老的辣!」白俊傑懶洋洋的坐在府衙後堂的廊台邊打著瞌睡,腦子裡想來想去卻還是這些事情。雖然自己做的從理論上來說沒有錯,但是官場上講究的不是對錯,官大一級就壓死人。當時自己一鼓作氣就把楊延彬和關定邦送去了開封府,事後越想越不安心。手下的幕僚對自己說,謝慕華現在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應該不敢來懷州找麻煩。白俊傑一聽,覺得也挺有道理,便安下心來。

這徐徐微風吹在身上,陰涼地裡邊,分外愜意。白俊傑打了個哈欠,伸了個懶腰,倦意越來越濃,昨兒個又是一夜未眠,心中鬱悶無比。今天終於能找到機會投的浮生半日閑了。還不抓緊時間睡一會?

「老爺,老爺,大事不好了!」懷州的司庫張栩,連滾帶爬的從後院大門跑了進來,心慌意亂之下,居然在廊台上摔了個跟頭。

白俊傑心中一驚:「可是那位來了?」

張栩幾乎連話都說不出來,手指指著西邊的方向:「那……謝……謝……謝相公,來懷州了。帶著大軍……來……來的!」

白俊傑一個機靈就跳了起來,怕什麼還就真的來什麼啊!謝慕華既然已經來了懷州,就要看自己如何應付了,這廝可不是好惹的主兒,在開封府殺過那麼多人,還把遼國使臣都弄的沒面子。自己要是不小心謹慎的應付,說不準要吃大虧的。不過,無論如何,自己占著個理兒,也不怕謝慕華真的敢殺他這個朝廷命官。

「走,一起看看去!」白俊傑快步走到張栩的面前,拉起這個已經站不穩的司庫,兩人並肩朝外走去。

懷州,是大宋的西北的邊陲重地,正因為如此,所以懷州的守軍一直人數不少,而且朝廷為了防止邊陲重地大權過於集中,一早就設立了許多官員分別把守懷州的各項職責。帶兵有將軍有監軍,懷州有觀察使,還有各級軍官。文官更是體制龐大。不過總的說起來,這兒,白俊傑還是第一號人物,畢竟,他才是名正言順的懷州知州。

謝慕華的隊伍浩浩蕩蕩的奔著懷州開了過來,大家都是穿著一樣的號衣,又不是來打仗的,並且,一看帶隊的是樞密院副使,守城的將領心中知道謝慕華是來找茬子的,但是也不敢不開門。一個個開了門之後,都躲在城門後邊暗自祈福:「這禍事都是白俊傑一個人闖的啊,你謝大人要找麻煩就找他好了,需要證人的時候,咱們還可以反水幫你指證他。但是您這位殺人王,今天來了懷州,就不要嚇唬我們就行了……」

謝慕華將自己二品大員的衣服穿得板板正正,特意讓人給熨過,足下一雙黑色長靴也擦的一塵不染,進了懷州城門,便朗聲叫道:「懷州知州何在?」

白俊傑笑呵呵的從人群中走了出來,拱手道:「下官懷州白俊傑,相公此番遠來,未能遠迎,還請相公恕罪!」

謝慕華隨手將馬鞭丟給一邊的侍衛,輕巧的從馬背上跳了下來,這些年來南征北戰,騎馬這件事情對謝慕華來說已經是家常便飯了,一點難度也沒有。謝慕華剛才這一跳,也覺得自己動作優美,姿勢瀟洒,不禁對自己的騎術暗暗滿意。轉過臉來看了看白俊傑,謝慕華哼了一聲:「上來就求我恕罪?看來你是做了虧心事了吧?」

白俊傑一聽就急了,沒想到謝慕華居然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下他的面子,急忙叫道:「相公可不要冤枉了下官。下官雖然拿住楊延彬和關定邦,但是……」

還沒等他的撞天屈喊完,謝慕華就打斷了他的話頭:「我說的並非是你扣押楊延彬和關定邦的事情。這件事,你作為懷州知州,敗軍之將來到你的地方,你是有權力處置的。這一點,我很明白,我很明白!」

謝慕華這一句「我很明白」,特意說了兩遍,卻讓白俊傑毛骨悚然,這意思分明是,老子知道你小子是為了調回開封府去,所以拿我的人去拍趙普的馬屁,我很明白!

白俊傑待要解釋,謝慕華搶著說道:「之前固州之戰的時候,關定邦派人來懷州求援,不知道懷州的守軍出發了沒有,去了多少人?是哪位將軍帶隊?可有書信聯絡?是否有印鑒文書為證?」

一連串的問題,問得白俊傑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頓時愣在原地,此時,城門口已經站滿了人,謝慕華的部下密密麻麻的佔據了懷州西門,就連城牆上也布滿了謝慕華帶過來的禁軍。那些禁軍笑呵呵的看著城頭的守軍,就像兄弟似的拍著他們的肩膀:「辛苦了,你們在這大日頭地下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了,這辛苦活兒,接下來就讓咱們兄弟來做吧,你們下去喝點涼茶去……恩,對,這就去……唉,等等,喝涼茶還帶著刀槍幹什麼?都放下,放下,別累著了,對,弓箭也放下,好了,下去吧,咱們的弟兄已經在下邊給你們準備好涼茶了!特意從懷州外的山泉引的水來,燒出來的茶特別好喝!」

謝慕華部下的禁軍就像是洪水一般,瀰漫了懷州的各個角落,白俊傑汗如雨下,偷眼看著那些如狼似虎的禁軍接管了懷州的安全,卻連話也不敢說一句。半晌,才有張栩支吾的答道:「那日,關定邦派人來……」

「放肆!」謝慕華忽然雙眼一翻,大聲喝罵道:「老關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你是什麼官銜?什麼身份?」

有宋一朝,禮法還是比較重的,就算是皇帝,當面也很少稱呼大臣的名字,除非是大臣犯下了重罪,這是對人的一種禮貌。張栩這一驚之下,脫口而出關定邦的名字,的確是犯了忌諱,別說關定邦的官職要比一個區區司庫大得多,就算是平級的官員,這麼直呼其名,也不是什麼好事。這一下就被謝慕華抓住了小辮子,張栩的臉色頓時變了,紅撲撲的臉上馬上蒼白蒼白的。嘴唇哆嗦著想要說話,謝慕華已經昂首走到他的面前,噼里啪啦,正正反反給了張栩十來個耳光:「你是文官,我也是文官,這點禮節都不懂,還怎麼在朝中為官?給我滾到一邊去!」

張栩捂著臉退到一邊,再也不敢說一句話了,懷州的大小官員都不約而同的倒抽了一口涼氣,這謝慕華說翻臉就翻臉,方才還是好好的,現在出手就打。雖然司庫是個小官,不過八品而已,但是怎麼說也是懷州的官兒,這樣一打,張栩將來就難混的很了……但是這些文武官員卻都是沒有一個敢做聲的,心膽俱裂,只怕謝慕華下一個麻煩找上自己。

「我問你的話,你可想清楚了沒有?」謝慕華扭過頭來看著白俊傑。

白俊傑被謝慕華那冷峻的眼神一瞪,心中頓時涼了半截,壯著膽子說道:「那日是有幾個士卒來懷州求援,懷州都監、提轄,我等會議之後。覺得單憑几個士卒的片面言語,沒有真憑實據,不敢貿然動用懷州的軍隊。相公,懷州是西北重鎮,想要調動這裡的軍馬,至少也要向安撫司稟告才行……況且,那日暴雨傾盆,大軍無法集結,在這樣的雨天出戰,就算我是文官,也知道,這樣的天氣,對於打仗是極為不利的。相公,還請您見諒……」

謝慕華笑道:「見諒?」

他一伸手將身後一個侍衛拉了過來,站在白俊傑的面前,幾乎是鼻子貼著鼻子,對那侍衛喝道:「說,把那日固州的戰況告訴這位老爺!」

那侍衛的親弟弟,就是為了在南門給謝慕華斷後,於遼軍激戰至死。謝慕華這麼一說,那侍衛的眼圈就有些紅了,對著白俊傑說道:「知州老爺,那日固州,楊延彬指揮使帶領一軍從南門搶入,而党項人開西門放李繼遷入城,兩軍在城中巷戰,死傷無數。之後關定邦都監奮不顧身,帶領一千餘人,突入西門,與党項人激戰,相公親自領軍到了固州,才算將城中党項人擊退。哪知道耶律清連日奔襲,直抵固州城下,趁著瓢潑大雨,便即攻城。我軍人少,實在是抵擋不住,萬餘兄弟,死傷過半,相公不得已帶著大家撤離。楊延彬指揮使和關定邦都監留下斷後,九死一生,才逃出性命來……你……」

白俊傑心裡一個勁的亂跳,偷眼看了看謝慕華的臉色,只覺得殺人王現在就像是想吃人似的,急忙低下頭去,不敢言語。

「你不說?那我替你說!」謝慕華一把抓住白俊傑的領子,將他提了起來,謝慕華比白俊傑可高了半個頭呢,這一提,白俊傑頓時氣勢全無。只聽謝慕華冷冰冰的說道:「同樣是瓢潑大雨,耶律清的軍隊可以在大雨中攻城,李繼遷的軍隊可以在西門死戰,楊延彬和關定邦兩位將軍可以帶領部下奮勇殺敵。偏偏是你矜貴,大雨不能發兵?屁話,大雨天還能打仗呢!」

懷州都監肖德勝乃是白俊傑的兒女親家,這種時候自然是要為親家出頭,當即走出隊列,拱手道:「相公,當日軍報,我們也曾經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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