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繼遷既然是去求親的,為了向遼國人展示一下自己對抗大宋的決心和本錢。李繼遷和野利求義決定先露一手給遠在上京的契丹人知道!
話分兩頭說,謝慕華到了夏州之後,帶回了李繼捧,不斷的安撫夏、綏、銀、宥、靜五州的党項人,闡明大宋的立場。這裡當然還是由党項人自己打理,大宋是決計不會插手的。而且,定難軍節度使還是李繼捧。謝慕華只不過是來這兒協助工作而已!這一番虛情假意的話,到底還是讓夏、綏、銀、宥、靜五州蠢蠢欲動的党項人安靜了下來,畢竟,打仗就是要死人的。如今又不是亂世,党項人想要獨立的野心也沒有那麼蓬勃,又何必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去和朝廷作對呢?
謝慕華的一萬人馬駐紮在夏州,糧草卻要從邊地往夏州運輸,路程遙遠,現在的李繼遷等於已經扯開旗杆子要跟朝廷對著幹了。陝西轉運使鄭文寶,便派遣陝西安撫司的一名虞侯黃秋榮帶著六百人馬一路護送軍糧到夏州去。為了以防萬一,從清遠軍城開始,沿途的守備軍官也必須派遣人馬前來護送,務必要在到達耀德之前,軍力達到兩千人。這一計畫看起來是萬無一失,其實正是宋代文官帶兵的弊端所在,暫時按下不表。
黃秋榮帶著三百弓弩手,三百騎兵押送著十萬石軍糧便出發了。這一路上慢慢行走到了清遠軍城,又有一名偏將叫做農少普的,帶了數百人馬加入,護送的糧隊每日只行百里,倒也算得上是安穩,每日駐守之時,必定嚴加看管,所幸是沒有出了岔子。
這一日,大隊人馬來到浦洛河邊的咸井,這兒可不比中原,大風卷著土地上的茅草,帶起一片細沙打在士卒的身上,原本就灰濛濛的衣服更加髒了。沒有人願意開口說話,生怕一張嘴就是滿口沙土。就連馬兒都低著頭,一聲不吭的緩緩前進。農少普身處前隊,將一支鐵鐧掛在馬鞍上,伸出左手擋著眼睛,從指縫裡往外看去。
忽然,遠處隱隱傳來馬蹄的聲音,那聲音越來越大,整片大地都似乎搖晃了起來,不知道是多少人馬沖了過來。農少普是頗有領軍經驗的將領,知道自己現在要是退的話,只會讓人順勢追殺過來,而自己的手下只有一半騎兵,其他都是步兵和弓箭手,總數也不過千人而已,唯一的好處就在於,糧車是在黃秋榮的押送下,自己無論如何也要給黃秋榮爭取到時間。農少普大聲吩咐士卒準備迎戰,一旁指派親兵前去報訊,敵襲,要黃秋榮做好準備。
轉眼之間,已經可以看到迎面而來的敵人。
黑壓壓的一片騎兵,拿著明晃晃的馬刀和長槍,身上穿著白色的服飾,有些人還裹著皮毛,沒有整齊劃一的旌旗,沒有統一威武的著裝。但是這些生長在西北的党項漢子,聚在一起的時候,卻自然而然的爆發出一種肅殺之意!
農少普倒抽一口冷氣,這總數不下於兩千騎兵,是從哪裡來的?
那些騎兵緩緩散開,一人越眾而出,他劍眉星目,威武不凡,身披重甲,手中拿著一支長長的鐵矛,在陣前耀武揚威的叫道:「那宋將,軍糧何在?」
農少普朗聲答道:「你好大的膽子,既然知道是朝廷的軍糧,還敢聚眾來劫?你莫非是活得不耐煩了?」
那人放聲大笑:「區區軍糧算得了什麼?就算是夏州城的路分都監尹憲,也是死在我的手中。你可知道我的名字?」
農少普暗呼倒霉,居然在這裡遇到了李繼遷這個煞星,回頭一看,部下已經整理好隊形。農少普心中稍稍安定,指著李繼遷叫道:「你殺死朝廷命官,公然反叛,鼓噪党項人謀反。種種劣跡,罄竹難書。今日還敢自投羅網,快快下馬投降!」
李繼遷也不答話,鐵矛朝前方一指,低沉的聲音吼道:「殺!」
那些党項人到底是沒有經過軍事訓練,一開打就暴露了自己流寇的本性,這一支兵乃是野利求義借給李繼遷的兵馬,整個野利部最多也就能湊出來三千騎兵,這一次就讓李繼遷帶來了兩千,野利求義對李繼遷不可謂不看重了。可是兩千烏合之眾,一聽李繼遷大吼一聲「殺」,只顧著催促戰馬撲了上去,什麼隊形,陣勢,互相掩護,弓箭打擊……完全沒有這回事,只憑著一股血氣,許多人在馬上取出馬弓,對著宋軍亂射,卻無甚大用。而那些沒有弓箭的人,揮舞著耀眼的兵刃,喊聲如雷,亂七八糟的沖了上來。
農少普一看,心中頓時安定了下來,大名鼎鼎的李繼遷也不過如此,畢竟還算是個少年郎,天才!哪裡有這麼多天才,要是滿街都是天才的話,也無法顯出六郎七郎等人的可貴了。
宋軍的弓箭手已經排好了陣勢,看到党項人沖了上來,迎頭一陣箭雨落下,這些強弓硬弩對於那些沒有什麼鎧甲護身的党項人造成了沉重的打擊,不過党項人的騎術高明,雨點般的長箭只不過能將他們的衝鋒緩上一緩,更多的党項人還是發瘋似的撲了過來。
他們的身上雖然沒有厚重的鎧甲,他們手中的武器也不夠精良,但是那些騎兵們,每個人的面色都彷佛西北的岩石一般的堅毅,雙目就像寒星一般閃閃發光,党項人不知道多久沒有這樣和人作戰了,久的幾乎足以讓他們忘記戰爭的血腥……
李繼遷也沒有辦法,他還沒有自己的軍隊,只能靠野利氏的軍隊來打仗,這些人勇敢是勇敢,騎術也是絕對的高超,可是他們沒有集體作戰的概念。打仗並非是人多就能贏,對天時地利人和的把握,對戰場形勢的判斷,各個兵種之間的配合,以及主帥的戰術運用,無一不是決定勝負的關鍵。可是李繼遷空有一肚子本領卻無法用出來,看著自己的部下亂鬨哄的沖了上去,只得也隨著衝殺上去。
李繼遷的騎術在党項人當中也算得上是首屈一指,他鐵矛一舉,很快就已經追上了沖在前邊的大隊人馬,長矛左右搖動,將兩名宋軍倒撞下馬來,轉眼間就被疾馳而過的戰馬踏成肉泥。但是宋軍雖然只有三百騎兵,卻牢牢的結成圓陣,拚命抵擋著党項人的進攻,党項人只不過是兩千而已,在平原上無法對宋軍的騎兵形成包圍,而圓陣之中的宋軍步兵和弓箭手,又結成方陣,用長槍和弓弩抵抗著党項人,只要有人受傷,馬上就被轉移到方陣中休息,而步軍馬上就會補出去,讓党項人無法趁機攻破宋軍的圓陣。
「這個宋將倒是有些本事的。」李繼遷暗暗想到,偷眼看了看農少普,農少普只不過是三十來歲年紀,其貌不揚,一張臉是典型的漢人臉型,相比他武將的身份,那張臉還略顯斯文了一些。但是如今的農少普也是滿身浴血,親臨前線,捨生忘死的和党項人戰鬥在一起。
「我來!」看到和農少普對戰的党項人臂上中了一鐧,頓時抬不起來,李繼遷挺起長矛直衝過去,只不過是幾個呼吸之間而已,李繼遷的戰馬就已經飛到了農少普的面前,長矛詭異的從下而上斜斜挑向農少普的咽喉。而農少普卻是揮動鐵鐧,簡簡單單的封住門戶,振臂一擋,兩人都頗有力氣,鐵矛鐵鐧撞出一串火花,「鏗」的一聲……
農少普只覺得手臂酸麻,他平素自負勇武過人,沒想到李繼遷的臂力居然也不比自己差,其實李繼遷也是有苦自己知。農少普的鐵鐧雖然是短了點,但是論起重量卻不比他的長矛遜色多少,而且李繼遷用的是挑力,對手卻是勢大力沉的砸了下來,要不是咬著牙撐著,李繼遷的左手只怕已經握不住矛桿了!隨著一聲大喝,兩人鼓起勇氣,矛鐧相交,又是一聲震耳欲聾的聲音,這一次,農少普把握不住手中的鐵鐧,幾欲鬆手,為了敗中求勝,農少普將那鐵鐧朝李繼遷的面門丟去,李繼遷一個蹬里藏身,躲了過去,回手一矛橫掃,險些將農少普從馬背上打下來。
「保護大人!」幾名宋軍不顧生死搶了上來,齊齊抵住李繼遷,將農少普搶回方陣中。也虧了農少普平時待部下不錯,要不然的話,今日只怕就要喪命在此處了。
「糟了!」農少普顧不上自己的兵刃,緊張的看著外圍的党項人。現在的形勢越來越壞,要是黃秋榮還不能帶領護送糧隊的軍隊趕到的話,自己這些人就算是全都死在這裡,也無濟於事了。想到這裡,農少普忽然有些緊張,那個黃秋榮不知道有沒有這種頭腦,他該不會嚇得拉著糧隊掉頭就跑吧!
李繼遷發了性子,既然已經打到這個份上,就算是族人不會打仗也要拼到底了,好在這些党項人佔了身材上的優勢,個人的勇武是要略勝一籌,騎術精湛,勇氣十足。宋軍的陣勢越縮越小,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
遠處忽然塵土大作,無數旌旗在西北的狂風中招展,只聽遠遠有人喝道:「給我殺!」
「殺……」一陣暴喝,山丘之後忽然轉出一隊宋軍騎兵,打的卻是黃秋榮的旗號,狂風驟雨般的朝契丹人衝殺過來。李繼遷措手不及,險些被人傷了,急忙吩咐野利氏的人繼續狂攻,自己翻身帶了一隊騎兵迎頭衝鋒。
數百名宋軍騎兵和李繼遷的騎兵相對賓士,蒼茫的西北大地,在這兩隊鐵血戰士的衝擊下顯得是那麼羸弱,白茫茫的大地,在狂風呼嘯下,不斷的將地面上的血跡掩蓋,但是儘管如此,一道又一道熱血依然從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