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註定是多事之秋,趙德昭只覺得自己的腦袋都大了。大宋的國土就放在這兒擺著,比起之前的唐漢來說,都小了不少。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要不是謝慕華一口氣把大理和交趾都拿了下來,現在還要少不少地盤。北方的契丹佔據了有利地形,連長城都落在契丹人的手中。而西北的党項人不服王化,三天兩頭的鬧事,實在是讓趙德昭傷透了腦筋。還好,現在把高句麗的打服了,扶桑那裡還有大把的金銀源源不斷的朝大宋送來,謝慕華不知道從哪兒知道的占城稻可以在大宋種植,去年試種的效果不錯,今年的收成應該不會太差了。
而且一個重大利好消息傳來,原來的定難軍節度使、党項人李繼捧,因為覺得自己的年紀太小,手下都不服氣自己,於是自個兒跑來了開封府。很坦白的告訴大宋的官員,党項人控制的夏、綏、銀、宥、靜五州,也就是自個兒的世襲割據,不要了,送給大宋了!
這一下讓大宋的官員們喜出望外,一個個興高采烈,奔走相告,從唐末藩鎮割據開始,西北就不是中原的領土了。現在李繼捧這小子挺識相的,知道天朝上國之威不可阻擋,自動跑來投降,給四夷帶了個好頭,將來什麼吐蕃啊、最好連契丹也一起有樣學樣,朝天朝上國割地投降好了。
趙普這兩天可是忙裡忙外的張羅,要給李繼捧弄個官兒做做,已經想好了,定難軍節度使是不做了,那就彰德軍節度使吧,再弄些重賞之類的。讓這小子高興高興。本來這事兒吧辦的挺順,滿朝文武都支持趙普。笑話,人家帶了五州的地盤來投降,那能不要?再說了,大宋現在沒有馬場,馬匹大多是通過邊境的貿易來獲取,成本高,飼養困難。但是西北那兒也是天然馬場,把党項人收復了,以党項人的勇武,將來未嘗不是大宋的一支精銳騎兵。將來跟遼國人作戰的時候,就不會像現在這樣受困於騎兵太少了。
趙普琢磨著這事應該八九不離十的時候,忽然得到消息,那個讓他最是頭痛的謝慕華,顛顛的從江南跑回來了,二話不說就入宮面聖。也不知道謝慕華和趙德昭商量了什麼,趙德昭通知各位領導,今天入宮開會,大家再研究一下党項人的事情,不要草率,凡事要謀定而後動云云。
一想到這兒,趙普的心裡莫名其妙的就有些不祥的預感,坐著小轎來到皇宮,許多大臣都等在文德殿外,錦衣玉帶,峨冠長靴。趙普一直覺得自己的視力退步了,但是居然一眼就看到了謝慕華,站在寇準王旦等人的身旁,談笑風生。看到趙普在看著自己,謝慕華還朝趙普點了點頭。
趙普緩步走上前去,拱手道:「哎呀,原來是謝相公從江南回來了,也不跟老夫說一聲,讓老夫擺酒給謝相公洗塵啊。」
謝慕華笑眯眯的說道:「怎敢勞煩趙相公,聽說趙相公這些天忙得不亦樂乎,為李繼捧請封是吧。這是大事,像謝某回開封府這樣的小事,就無需趙相公操心了。」
殿前的官員議論的聲音漸漸小了下來,只見一名宦官走上殿前高聲叫道:「上朝……」
文武大臣走上文德殿,朝賀之後,趙德昭便開口說道:「之前李繼捧要將夏、綏、銀、宥、靜五州奉給大宋一事,謝愛卿卻有些看法,要和諸位商議。朕一時間決斷不下,也想聽聽諸位卿家的說法。」
「不知道謝相公有何高見?」彌德超站在班尾,朗聲對謝慕華說道。
謝慕華一回頭,看見彌德超,他卻不認識此人,這是寇準輕聲提點一兩句,謝慕華頓時瞭然於胸:「哦,原來是彌大人,是新進入了樞密院的吧?」
「是,謝相公去了江南東路之後,下官才進了樞密院,卻未曾和謝相公相見。」彌德超平心靜氣的說道。
謝慕華懶洋洋的說道:「嗯,看來你是支持李繼捧獻土的了?」
彌德超略微有些得意,何止是老子支持,滿朝文武哪個不支持?也就是你謝慕華不識好歹,跑出來橫插一缸子。當下說道:「夏、綏、銀、宥、靜五州地勢險要,控制了五州便是控制了西北,將來對抗契丹人的時候也極為有利。不僅是下官支持,就算是朝中諸公也都頗為支持的。」
彌德超這一番話深得文武大臣之心,許多人暗暗點頭,哪有送上門來的土地不要的道理?以前謝慕華還算是有些真知灼見,這一次是不是昏了頭?是要反對李繼捧獻土嗎?
「趙相公是三朝元老,趙相公也是支持獻土的么?」謝慕華調轉矛頭,指向趙普。
趙普只是淡淡的「嗯」了一聲。
謝慕華嘆了口氣:「非是謝某愚昧,李繼捧獻五州對於大宋來說,卻是一件好事。但是時機不對。其中利弊一言難盡。」
趙德昭發話道:「謝卿家就跟大伙兒仔細說說吧!」
「臣遵命!」謝慕華施禮之後接著說道:「從三年前幽州之戰爆發,大宋和契丹連戰兩場,從幽燕到滿城,從雁門關到涿州,投入幾乎大宋全部的軍力。一勝一敗,看起來並不吃虧,其實不然,之前的二十萬精銳禁軍,已經折損過半,補充上來的軍隊,無論是在經驗還是在作戰能力上,都不如以前的禁軍。這是我們和契丹人的不同。契丹人是馬背上的民族,他們只要有武器有馬匹便是戰士。可是我們大宋卻不成。而且最為痛心疾首的便是,幽燕之戰,我們的騎兵損失慘重,到現在也還不能恢複元氣。現在的禁軍依然維持在總數二十多萬,可軍力已經和當年不可同日而語。跟著,交趾和大理的作戰,又遠征高句麗。這三場戰役,雖然軍隊投入不大,但是禁軍盤踞開封府,遠征數千里,光是後勤補給便是讓人瞠目結舌的數字。如今,李繼捧說要獻土……」
謝慕華看了看滿朝文武的眼神都被自己吸引,高聲說道:「李繼捧說要獻土,是因為部下不服,西北是党項人的地方。大宋現在進入西北的話,夏、綏、銀、宥、靜五州的党項人連李繼捧都不服,又怎麼能服大宋呢?」
「謝相公此言差矣,區區一個李繼捧如何能同大宋相比?」趙普出言駁斥道。
謝慕華淡然一笑:「比,自然是沒法比。可是趙相公就能保證,夏、綏、銀、宥、靜五州的党項人會歡欣鼓舞的來迎接大宋接管五州嗎?」
趙普被謝慕華一句話頂的說不出話來,氣呼呼的閉上了嘴巴。只聽謝慕華接著說道:「沒有人能打這個包票,相反,李繼捧獻土之後,五州的党項人和李繼捧之間的矛盾,迅速就會轉化為和大宋的矛盾,党項人和契丹人頗為相似,也是天生的戰士,他們拿起弓箭就能射,騎上戰馬就能打。而且,西北在党項人手中已久,地形,我們大宋是不熟悉的。一旦發生摩擦,如何是好?」
「方才我已經說過,大宋連年征戰之後,雖然國庫還略有盈餘,可是軍卒勞頓,不思再戰。現在貿然接受夏、綏、銀、宥、靜五州,勢必要派遣數萬精銳大軍進入西北坐鎮。大宋禁軍多是河北人,京東人,先不說西北他們是否能適應。光是邊屯糧草,都沒有準備好。如何能馬上進入西北?」謝慕華聲調越來越高。
「我不是反對大宋接受夏、綏、銀、宥、靜五州,只是現在不能接受,務必做好萬全的準備才能接手。這個時間,沒有兩三年是無法做好的。同時,我們要力捧李繼捧,讓他繼續做他的定難軍節度使,大宋給他撐腰,將党項人的勢力分化,讓他們自己窩裡反,打得不亦樂乎。就像我們現在對扶桑做的是一樣,等党項人自己打得筋疲力盡,那時候再接手五州,豈不是甚好?」
彌德超輕聲說道:「說到底謝相公還是怕了跟党項人打仗!」
寇準似乎跟他是天生的對頭,聞言就按耐不住了:「彌德超,你說什麼?謝相公南征北戰的時候,你還泡在窯子里呢!謝相公為朝廷立下的功勞,就算一百個一千個你這樣只會拍馬屁的小人也比不上。」
一聽拍馬屁三個字,彌德超的臉漲得通紅,兩人捲袖子提腰帶,吹鬍子瞪眼,眼瞅又要來上一架。
「皇上面前不得無理。」謝慕華輕斥一聲,兩人不敢再動。謝慕華接著說道:「出了臣剛才說的那些之外,西北缺鹽,而大宋富足。大宋若是支持李繼捧,讓族內分化之後,同時控制西北的通商,嚴禁邊民用食鹽跟党項人交易,時間一長,大宋自然可以自給自足,可党項人卻必然會自亂陣腳。那時候再讓李繼捧獻土,西北平定就簡單的多了。」
謝慕華這一番話有理有據,讓滿朝文武都反駁不得,先前還興高采烈覺得天朝上國的威風已經可以不戰而屈人之兵了的那些大臣們,現在反思一下,還的確是如此。要是現在將數萬大軍派去西北,未必能鎮得住党項人,說不定又為大宋開闢了一個新的戰場,那可真是得不償失了。
趙德昭見謝慕華已經說服眾人,自己也覺得頗為有理,正要開口說話,忽然一個小黃門急急火火的跑到殿外,叫道:「皇上,剛剛夏州八百里加急公文送到。」
「呈上來給朕看!」趙德昭吩咐道。
那小黃門快步走上來,將公文遞給當值的太監,那太監檢查過之後才轉交給趙德昭。哪知道趙德昭越看臉色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