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略相公,有緊急軍情!」
謝慕華還在昏昏沉沉的睡在府衙里,忽然門外就傳來侍衛的喚聲。謝慕華不敢怠慢,急忙披衣而起,出門就見一名侍衛手中拿著一份公文,低著頭恭恭敬敬的站在門外。謝慕華接過公文展開一看,不禁喜形於色,長出了一口氣:「終於來了!」
「備馬!」謝慕華吩咐一聲,急忙進屋換衣服去了。
秋天的太陽懶洋洋的曬得人困意十足,淡淡的浮雲從天際掠過,陽光一點也不刺眼,飛揚在空氣里的塵土在陽光下看得清清楚楚,謝慕華帶著一隊侍衛打馬疾馳,就連江寧府衙的事情也全都交給了溫良玉來辦,謝慕華心頭暗喜,只要這一關過了,接下來一系列的動作就可以完全展開了。
「什麼人?」守在軍營門口的兩名軍士橫刀攔住謝慕華的馬匹。
謝慕華不禁暗笑一聲,看來七郎和五郎的確有一手,這些一盤散沙似的廂軍才幾天功夫就被他們整頓的盡然有序,守在門口的廂軍不再像以前那樣隨意放人進出,而是嚴肅的要檢查每一個出入軍營的人的證件。雖然給謝慕華的添了點麻煩,但是謝慕華的心中卻頗為歡喜,總比一點警惕性的沒有的好。
「瞎了眼么?這位是江南東路安撫使謝相公!」謝慕華身後的侍衛是從京城一直跟過來的禁軍,平素就趾高氣昂慣了,哪把這些廂軍放在眼裡,跳下馬來,馬鞭一抖,在空中挽了一個漂亮的鞭花,橫鼻子豎眼的就要跟那廂軍放對。
那兩名廂軍依舊是不卑不亢的樣子,為首一名看起來頗為老成的廂軍朗聲說道:「咱不認識什麼謝相公,就算是朝中的趙相公來到咱們軍營,楊將軍說了,不通報無手令的一概不能放進去,要是放了一個進去,楊將軍也要砍了咱的腦袋。實在是對不住了,咱這兒只認公文不認人!謝相公多多包涵!」
謝慕華聽那小兵居然出口成章,不禁哈哈大笑起來,將懷裡的公文取了出來,塞在那小兵手裡:「告訴你家將軍,巡檢司有公文送到,本官乃是江南東路安撫使。就在這裡等著好了。快去快回!」
那兩名小兵急忙給謝慕華施禮,那名老成的士卒卻急急忙忙轉身朝軍營里跑去,另一人依然站直了身體守在大門口。謝慕華不禁感慨萬千,專業人才就是專業人才,才幾天的功夫就能將一群只會鬥雞喝酒的痞子兵變成像個兵樣子的大宋士卒。雖然還比不得禁軍的精銳,但是假以時日,這些士卒絕對不會淪為不堪一擊的殘兵敗將。
過不一會,只見楊延彬飛馬奔了出來,到了軍營門口,一勒韁繩,那匹健馬人立而起,七郎滾鞍下馬,雙手抱拳:「末將楊延彬見過經略相公!」
謝慕華笑道:「免禮,進去再說吧!」
兩人並肩朝軍營里走去,謝慕華朗聲說道:「巡檢司的方廣利這次辦事辦的不錯,那些盜匪和倭寇果然是到了江南東路,日前洗劫了一個小村子之後繼續北上。方廣利不敢怠慢,派了許多探子盯上了這伙盜匪,只不過這些人的膽子也真不小,不知道他們打的是什麼主意,居然敢深入腹地,也不怕和大軍對上。」
楊延彬笑道:「經略相公無須擔心,這些人不管打的是什麼主意,七郎管叫他們來一個死一個,來兩個死一雙。」
謝慕華目光閃動,輕聲說道:「七郎,此事事關重大,許勝不許敗。不是我要逼你,而是牽連廣泛,我們在日本開通口岸,支持平秀正回到日本攪亂關東局勢,甚至包括上次我對你們說的其他改制,都關係在這數百盜匪的身上。你一定要贏,還要贏的漂亮!」
「經略相公請放心,七郎願意立下軍令狀!」楊延彬抱拳正容道。
謝慕華淡淡一笑:「軍令狀就免了,我信得過你。」他看似無意的伸出右手在楊延彬的肩上拍了兩下:「古來名將罕有能與你比肩者,我的麾下能有你這員大將,實在是我的幸運!」
楊延彬哪裡見過這等場面,激動的嘴唇都輕輕顫抖,卻說不出話來。謝慕華笑道:「走,咱們去看看五郎練兵!」
五郎練兵只有一個字「狠」,無論是什麼科目,五郎都身體力行,說要負重跋涉五十里,他就要多背一倍的重量與士卒同行。也有人抱怨道,說五郎是將門虎子,他們只不過是普通廂軍,不知道管的這麼嚴做什麼?五郎只需一句,大家都是爹生娘養的,我能做得為何你做不得?再不然就用上謝慕華那句名言——是娘們的蹲下尿一泡就趕緊滾!
那些廂軍這些日子被五郎操的也起了血性,何況五郎定下嚴令,任何科目只要有人能超過五郎的成績,立即賞錢二十貫。這幾天,那些廂軍士卒躍躍欲試,終於有個獵戶出身的小子居然在五郎最不擅長的射箭這一項上連中十隻靶心,贏了五郎一次。五郎二話不說,當場拿出二十貫拍給那個小兵,晚上還特意命人去市集買了兩頭活豬回來,給那些士卒加餐。那些小兵見將官如此,自然是練的分外刻苦。
謝慕華聽七郎說著,臉上不禁露出笑容,緩緩的說道:「我倒有個主意,你看合用不合用。現在五郎用的多是訓練禁軍那一套,這些廂軍無論是在體質上還是在武藝上都要遜色一籌。要是一味苦練的話,傷了自己就不好了。不如讓他們挑戰自己,以求獲得突破!」
七郎眉頭一緊,問道:「敢問經略相公如何讓他們挑戰自己?」
謝慕華淡然笑道:「等這一仗完了,在江南東路開展一次大練兵,弓箭,弩箭,火器,氣力……總之是你能想到的科目,都給考一遍,定下冠軍來。能夠勇冠三軍者自然是要重賞。之後將他們的成績刻錄在軍營,只要能超過他們的成績,立刻就可得勇冠三軍的頭銜,若是官職小的,可以給他們升一級,另外加上重賞。這些士卒總是和五郎比較,我怕時間長了,他們也難免氣沮,但是自己和自己比,大伙兒都是廂軍,誰也不比誰強多少!鴨子別笑鵝扁頭,自然激起他們挑戰之心,全軍若是能身體力行的話,將來廂軍必然能有一個質的飛躍。你的手下也絕非是一群酒囊飯袋,而是能征善戰之士了!」
楊延彬眼前一亮:「經略相公說得是,用這樣的方法激起他們的鬥志,給他們一些覺得力所能及的目標,末將回去好好想想,定要將相公此法發揚光大!」
謝慕華微微一笑,這法子也沒什麼新鮮的,練兵而已,自己只是門外漢,只能從這幾千年的積累中尋找一些大家都認為切實可行並且行之有效的法子給大伙兒用。其他的還是要指望楊延彬和楊延環這樣的專業人才來。
只可惜,水軍卻沒有什麼專業人才來,五郎對水戰也是一竅不通,謝慕華有意讓五郎統率水軍,可是也明白外行指揮內行的弊端。這件事也急不得,先一件件的解決好了。
校場上沙塵滾滾,那些廂軍士卒赤了膀子,身上汗流浹背,古銅色的肌膚上一滴滴汗水在陽光下反射著亮晶晶的光芒,手中的鋼刀虎虎生風,長槍刺出整齊劃一,端的有力。五郎巡查著校場,厲聲指出各處不足之處,督促士卒苦練。
遠處是一批精選出來的三百多人的小隊,十一人一組,手持各種武器,卻是在練謝慕華說的鴛鴦陣。謝慕華看得心曠神怡,只聽耳邊楊延彬笑道:「末將當日聽到經略相公的妙法,和五哥商議之後,又略作了變化!」
「哦?」謝慕華詫異的問道。
楊延彬接著說道:「經略相公,這陣法是一個威力強大的陣勢,但是畢竟有十一個人,要發揮作用,需要一定的空間,可要是地形狹窄的時候,陣法根本施展不開,戰局自然陷入僵持。要是此時加以變化卻又不同!」
「讓本官見識一下!」謝慕華來了興緻。
七郎沖著那群官兵叫道:「變陣。」
這剽竊的鴛鴦陣突然發生了變化,開始了第一次變陣。隊長身後的兩列縱隊各自分開,以五人為單位進行布陣,狼筅兵邁步上前,與盾牌並列,形成第一道防線,兩名長槍手跟隨其後,短刀手殿後,開始獨立作戰。
楊延彬見謝慕華不解,便解釋道:「這便是壓縮陣線,利用長兵器的優勢壓制對方。若是對方不敵敗退的話,可叫狼筅兵迅速上前,超越所有同伴,站在隊伍的最前面,兩名長槍手緊跟在他的身後,盾牌手和短刀手分別站在長槍手的側方,保護他們的側翼。陣型在狼筅兵的帶領下,開始發動追擊。到時候管教那些盜匪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謝慕華心中暗暗嘆服,他也知道戚繼光發明了鴛鴦陣之後也不是一成不變,之後還經歷了不少變化,沒想到的是,自己和楊延彬說了之後,他們楊家兄弟就能舉一反三,從鴛鴦陣中推測出這許多變化來。看來「英雄所見略同」這句話還真的沒有說錯。雖然相距數百年,但是兩代名將卻是有相通之處。難怪,後世人們評論楊家諸子的時候,都說七郎要比六郎的天賦更高,看來所言非虛,只可惜死的太早了……
謝慕華收了心思,對七郎吩咐道:「你們做的很好。去,將五郎也叫過來,咱們商議一下如何對付那群盜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