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謝慕華還想賴一會床,就聽見一個絕對不想聽見的聲音。
「恭迎柴郡主!」
那是兩個老婆的聲音,糟糕!柴郡主居然一大早就跑來了,謝慕華急忙披衣而起。無論謝慕華的官職有多高,但是他畢竟還沒有爵位。柴郡主雖然是一介女流之輩,可她有郡主之封,於情於理也是要謝慕華出來迎接她才對。除了荊兒也有個郡主的身份之外,其他人見到柴郡主可都是要低一等的。
謝慕華匆匆忙忙穿好了衣服,急忙拉開大門走了出去,遠遠看見從院子外門,柴郡主穿著一身淡紫色的長裙,輕搖曳地,緩步走了過來。她未施粉黛,看起來卻是格外清秀。謝慕華急忙迎了過去,躬身道:「參見郡主。」
柴郡主輕啟朱唇:「經略相公免禮。」
謝慕華垂手站在一邊,卻看見荊兒和八姐都不懷好意的在微笑,心中頓時瞭然。這兩個女子不用說了必然是一大早就去和柴郡主說話,叫她來壓自己一頭,好帶著她們一起去武家莊那裡看看。不過謝慕華轉念一想,這兩個女孩子不但武藝出眾,而且生性都是好動愛玩的姑娘,自從跟自己成婚之後,成天就要憋在家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實在是悶壞了她們。謝慕華本人也沒有那麼多封建禮教的思想,既然非要去,那就去吧。吩咐五郎多加派一些人手沿途看著就是。
「聽說經略相公要微服出訪,去武家莊一游,可有此事?」柴郡主刻意壓低了聲音,笑盈盈的問道。
謝慕華答道:「郡主真是料事如神,在下正有此意。」
柴郡主幽幽的嘆了口氣:「本來今日我是約了荊兒和八姐去江寧府中遊玩的……既然如此,不知本宮能否一同前去?」
謝慕華沒想到柴郡主居然來了這句話,頓時傻了眼。他也明白柴郡主不想給靈秀公主當電燈泡的心情。可是她畢竟是郡主之尊,又沒有武藝防身。這一去武家莊,那些群情激動的村民不一定會做出什麼樣的事,若是傷了她,到時候可怎麼交代?再說了,本來謝慕華是準備微服私訪,現在可好,要帶著三個女人……一路上的排場想小也小不到哪裡去……
「經略相公若是有為難之處……那本宮也不勉強了……」柴郡主妙目一轉,輕聲說道。
謝慕華想了想楊延昭和大漢公主的未來幸福,於是一咬牙:「郡主殿下若是想要一同前去,自無不可。在下立刻安排妥當!」說完,謝慕華扭過頭來惡狠狠的瞪了荊兒和八姐一眼,那兩個女子都一副奸計得逞的模樣,急忙吩咐家僕去收拾東西去了。
過不一會,張詠就打扮成書生模樣走了過來,他雖然是進士出身,卻還是一副豪俠的樣子,腰間那支長劍是免不了要帶上的。一身青色長袍隨風飄動,隱約有幾分古代大俠的氣質。
楊剛正也走了出來,他的衣著和張詠差不多,都是文士打扮。謝慕華換了身便衣,吩咐五郎等人都打扮成隨從跟班的模樣,懷裡暗藏些短兵器就行了。原本只打算去三五個人而已,現在可好,柴郡主一說要去,至少也要去二十號人。本來準備是文士出門踏青,現在成了地主老財下鄉巡地了。
謝慕華靈機一動:「把那對平氏兄妹給我叫出來。吩咐他們換上漢人的衣服,那個女的、平弘雅就裝扮成侍女好了。」
謝慕華可懶得帶著許多侍女去伺候這三位大小姐,不如讓平弘雅這個日本人來伺候好了,反正日本女人嘛,呼來喚去的她們也習慣了。平秀正雖然武藝不算太出眾,不過也有自保之力,就讓他也跟著去好了,好歹功夫是比一般侍衛要強不少的。
忙到日上三竿,一行人從安撫司的側門偷偷溜了出去。平秀正和三名侍衛當先開路,五郎隨手拎著一根木棒走在謝慕華等人的身後,謝慕華特意叫了一輛馬車,載著三位女子。荊兒和八姐終於能出來玩,早就不亦樂乎了!兩個女孩換了一身尋常女兒家的服飾,居然還揣了兵刃在懷裡。柴郡主總算沒和她們一起瘋,規規矩矩的帶著平弘雅坐在馬車裡。
武家莊離江寧府不算太遠,從早上走到下午,就到了句容縣。
句容縣離江寧府不遠,不過數十里地而已,縣裡倒是頗為熱鬧,街上人來人往,雖然已經下午了,還有不少人在街上做生意,賣菜的賣柴的絡繹不絕,小酒鋪子的酒旗高高掛了起來。謝慕華自覺有些疲倦,便對張詠說道:「復之,咱們休息一下,吃些東西,再去找一家客棧投宿,明日再到武家莊也不遲。」
張詠笑道:「大人說得是,在下聞到前邊酒香,兩腳就已經走不動了。」
眾人哈哈大笑起來。平弘雅攙著柴郡主當先走了下來,荊兒和八姐便跟在後邊。五郎帶著幾個侍衛朝前邊的酒鋪走去,那面小小的酒旗洗的雪白,上邊寫著三個大字「醉思仙」……楊剛正淡淡一笑:「還挺有心思的。」
謝慕華隨口道:「看這名字應該不是烈酒,真正的烈酒應該叫三碗不過崗才對。」
平秀正也不知道什麼叫三碗不過崗,但是現在寄人籬下,又希望能從謝慕華這裡得到點好處,便忙不迭的說道:「哈伊,哈伊,三碗不過崗!」
五郎走到酒鋪,看到還有五六張檯子在空著,便吩咐老闆,都給包了下來。一眾人走了過去,小二一看是豪客來了,招呼的著實殷勤:「幾位爺,小店別看店小,這酒是自家釀的,在句容縣也算得上是一絕,入口醇厚,清香芳洌,是一等的好酒。小店還有不少江南小吃……」
謝慕華隨意點了幾個菜,便把菜單遞給張詠,叫他們點去了。
「遮莫不是張復之?」
謝慕華和張詠一起扭頭朝說話的地方看去,只見一個年約四十多的男子坐在靠窗戶的位置,一個人在那裡獨飲。兩隻眼睛卻是直勾勾的看著張詠,長大了嘴巴,彷彿極為詫異。
「你認識?」謝慕華低聲問道。
張詠面色有些尷尬:「想不起來了。」
那人卻端著酒杯走了過來:「復之,我沒有認錯,閣下和以前一樣,還是仗劍行走江湖,手握三尺青鋒劍,專管人間不平事。自從去年在開封府相見之後,咱們也是許久未見了。聽聞復之兄高中進士,此後卻不知道復之兄去哪裡高就了。莫非是來江南任官了么?」
張詠如夢方醒,急忙站起來施禮道:「原來是何兄。」
謝慕華暗地裡給了張詠的小腿上一腳,張詠會意:「何兄,在下中了進士之後便去了崇陽縣當個縣令,不想仕途坎坷,已經被削去官職了……如今是來江南訪問親友的。」
兩人寒暄了幾句,謝慕華這才明白過來,原來此人名叫何光逢,並非是張詠的朋友。而是蘇易簡的父親的老同事。何光逢是四川人,曾經做過縣令,因貪污受賄被削去官籍、貶為平民。此後流寓開封府多年,終究未能復官,生活極端困窘。
去年蘇易簡等人去開封府考科舉的時候,曾經和何光逢有一面之緣。當時蘇易簡和張詠都曾經慷慨解囊,相助於何光逢。只是沒等到科舉結束,何光逢就離開了開封府,不知去向。蘇易簡曾經慨嘆說,何光逢此人才華是有的。只是用心不正,一心只想走捷徑,又愛財如命……淪落到如斯地步,實在是自作孽不可活。
何光逢聽說張詠已經不再為官,口氣不免冷淡了幾分,寒暄了幾句之後便要掉頭往自己那桌走去。
謝慕華眼睛一轉,朗聲說道:「何兄,相請不如偶遇,在下和蘇公子也是朋友。何兄何不過來與我等同飲?」
何光逢心中一動,他看謝慕華在這一群人中隱隱是眾人之首,鄰桌几個女子都是天姿國色,尤其柴郡主更是雍容華貴,氣度大方。身邊隨從要麼是虎狼之氣,要麼是張詠這般的才華橫溢之士,想必應該是大有來頭之人。何光逢心下也想和謝慕華結交。便笑道:「既然如此,便多謝公子了。」
謝慕華親手拉過一張椅子:「何兄,請。」
何光逢施施然的坐了下來,像是不經意的隨口問道:「不知道公子高姓大名?」
謝慕華隨口胡謅道:「在下姓郭,單名一個靖字。」
「原來是郭公子,聽郭公子說話像是北方人士,不知郭公子家居何處?」何光逢有心要和謝慕華接納,言語中自然要問個清楚。
謝慕華笑道:「在下是太原人士,去年赴開封府趕考,卻未能中地。便浪跡江湖,四處遊玩。正好復之也已經無官一身輕了。就結伴而行!」
何光逢略微有些失望,可是聽到謝慕華說是姓郭,又說是太原人士,莫非是大將郭進的兒子?何光逢當初做過官,一腔心血就是為了能再度做官,便舉杯道:「何某敬郭公子一杯!」
謝慕華幹了一杯,隨口問道:「何兄現在就居住在句容縣?」
何光逢搖搖頭:「本來是來這裡投奔一位劉大官人,可是劉大官人剛好不在家。我便住在縣裡等他回來,說起來前後也有一個多月了。」
謝慕華似乎無意的問道:「那之前聽說武家莊山裡有玉石,何兄可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