涓涓細流,匯在滔滔不絕的大江里;江水像微微拂動的絲綢。極目遠眺,江峽如天際銀河奔流東去。浩渺的江面,煙波蕩漾著山形塔影。當碧空萬里時,峰巒垂懸於清澈透明的碧水中,岩影波光,交相輝映。
一隊官船緩緩的行駛在江面上,柴郡主和靈秀公主兩位絕代佳人白衣如雪,衣帶輕飄,宛如出塵的仙子一般,站在船頭,談論著山水風景。
「謝大人,當心啊……」
隨著一聲驚呼,謝慕華快步搶出船艙,雙手緊緊抓住船沿,對著江水「哇」的一聲吐了起來,今天早上謝慕華已經不知道吐了多少次了,實在沒有東西可以吐,只得乾嘔了幾聲,吐出幾口清水,便綿軟無力讓一個侍衛扶著走回了船艙。
謝慕華心裡憋火,當年海盜船都不暈的人,現在可好,居然連坐個木船都暈。在皇帝面前誇下了海口,現在卻讓滿船人看了笑話。難道穿越還有這樣的壞處,能傷害了暈船的體質?
「官人,歇歇吧。」八姐走了過來,端著一碗參茶。
謝慕華愁眉苦臉的推開茶碗:「不喝了,喝下去待會也是吐出來餵魚。」
荊兒對這些根本是一竅不通,干坐著也幫不上忙。
忽然船艙門哐哐被人敲了幾下,謝慕華死貓嘆氣一般的問道:「誰啊?」
只聽柴郡主那悅耳的聲音在艙門外響起:「謝大人,可方便相見么?」
荊兒一聽是柴郡主來了,吐了吐舌頭,跳過去拉開了門。卻見柴郡主手中拿著兩塊老薑走了進來,看見謝慕華一臉萎靡不振的樣子還要過來施禮,急忙說道:「謝大人就不必多禮了。其實暈船自有辦法,這兒有兩塊姜,謝大人命人熬成薑湯,早晚各飲一碗,能解暈船。最好大人就不要待在船艙里,坐上船頭看著遠方山水,江面上風清水靜,最多一日之後,謝大人就不會暈船了。」
謝慕華有氣無力的嘆道:「多謝柴郡主。」
柴郡主看他一副只剩下半條命的樣子,忍不住輕聲一笑,卻又覺得失禮,急忙舉起袖子擋著了小嘴,放下兩片生薑走了出去。
說來這方法的確管用。謝慕華每天堅持喝薑湯,坐上船頭眺望遠方,居然真的不怎麼暈船了。四個女子很快打成一團,謝慕華看到靈秀公主就頭昏腦脹,這位公主不知道是不是在宮中待得時間太久了,居然連葉子牌這種東西都會打,不僅如此還隨身帶了幾副。不到一天的時間,謝慕華的兩位夫人和柴郡主都學會了打葉子牌,四個女人成天在船艙里玩得樂此不疲。
若是只有兩個老婆的話,謝慕華還能去一振夫綱,可是現在還有郡主和公主在打牌,謝慕華無聊至極,只得成天坐在船頭,和張詠、楊七郎這些光棍漢們一起享受著難得的清閑時光。
「復之,此去江南東路,你要掌管一路刑獄。責任重大,我知道你一貫是鐵面無私,眼睛裡揉不得沙子。不過江南的局勢不同,那裡被大宋收服的時日並不是很長,以前那裡是大唐的地方,太祖皇帝派曹大人攻克江寧之後,為了穩定政局,迫不得已啟用了大批以前唐國的官員。這些官員雖然現在已經有很多在吃閑飯了,可是還有相當多的人把持著權位。尤其他們和江南的士紳早已密不可分,牽一髮而動全身。刑獄大權,並不好掌。」謝慕華語重心長的說道。
張詠沉聲道:「謝大人教訓的是,以前下官只以為快意恩仇,以牙還牙是對的。經過這一次的教訓,下官自當謹慎從事。」
於子廉笑道:「王溥大人已經在江南待了大半年,卻不知道他和那些大唐舊官又是什麼關係。說到底王溥大人是皇上的岳丈,上次那麼大的事,只不過是把他外放到江南東路擔任運轉使,雖說是降職了。可是江南之地富得流油,也未嘗就真的是一件壞事。」
謝慕華點點頭:「可不是么,這次去了江南,王溥少不了要給我小鞋穿。不過在江南,他管文,我管武。就算想給我難堪,也沒那麼容易。」
謝慕華可記得清清楚楚,雖然大宋重文輕武。但是後世有一句顛撲不破的真理:槍杆子裡邊出政權。要是王溥還想和自己過不去的話,那就試試到底是他那群之乎者也的文官厲害,還是自己手下的兵馬囂張。
眾人正在說笑,忽然看到八姐從船艙緩緩走了出來,笑吟吟的對七郎喊道:「七哥,你來打葉子牌吧,我有些倦了。」
謝慕華暗暗好笑,昨天晚上給兩個老婆說了半天,皇上有命,要楊七郎和靈秀公主在旅途中培養感情,現在可好,四個女人一台戲,成天都是葉子牌。謝慕華有心讓楊延彬和公主親近一下也不行。八姐倒是聰穎,不露聲色的叫七郎過來打葉子牌,總算是能和靈秀公主有個親密接觸。
楊延彬臉色微微有些發紅,他也不過是個二十不到的少年郎而已,有道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正是青春年少的時候,看到美麗的女子,又是皇上說要許給他的妻子,怎能不動心?口中雖然說著:「打葉子牌,我也不行……」腳下卻大步流星的朝船艙走去。
張詠笑道:「今兒個七郎口袋裡的錢只怕要掏光。」
高啟德問道:「此話怎講?」
謝慕華哈哈大笑:「裡邊是三娘教子,一個是公主是一個是郡主,還有一個雖然不是郡主,可也和郡主差不多。七郎去了只有給錢的份……」
張詠長嘆一聲,一臉同情之色。八姐拐了個彎去到下層的船艙,不一會兒工夫便端著一碗薑湯走了出來,她功夫甚好,在船上行走,端著滿滿的薑湯,也能一滴都不灑出來,走到謝慕華的面前,將薑湯遞了過去:「官人,該喝薑湯了!」
謝慕華捏著鼻子,接過薑湯一飲而盡,喃喃道:「沒想到柴郡主還知道這些偏方,要不是怕暈船,我說什麼也不喝這東西。」
八姐笑道:「這也是為了你好。」
這時天色忽然有些暗淡,濃雲漫卷,奔涌不已……遠處已出現雷雨的徵兆,遠遠傳來雷聲,暮雲將掩落日,殘陽如血,甚至使人感到是不祥的預兆,黑雲象條吞噬人的龍一般撲來。然而轉瞬之間那黑雲被撕成碎片,翻滾與狂奔。大顆的雨點打來,電閃雷鳴……
謝慕華沒想到這暴雨說來就來,一把拉住八姐,帶著張詠等人抱頭鼠竄,便朝船艙內跑去,張詠百忙中朝船夫叫道:「叫縴夫將船拉靠岸,快,快……」
那些縴夫都是吃了一輩子水路飯的人,看到天氣忽然變了,怎能不知道,不用張詠提醒就已經快手快腳的將船往岸邊拉。
天色一黑,船艙內就看不清楚了。靈秀公主牌興正濃,忽然被打斷,頓時意興闌珊,丟了手中的葉子牌,趴在窗口朝外望去,只見一道幽藍色的閃電劃破天際,傾盆大雨在江水和天地之間織就了一層雨霧,靈秀公主長於深宮之中,極少能在江上看到暴雨,雖然只是一場雨而已,卻也看得津津有味。
柴郡主愛憐的看著靈秀公主,她又何嘗不是一樣?深宮之中的女子,就像是金絲雀一樣,雖然衣食無憂,雖然美麗動人,卻猶如籠中之鳥,一輩子都只能面對四面圍牆,好端端的女子就這樣被困在監獄一般的皇宮之中。這些縴夫不知道看過多少次這樣的暴雨,他們覺得了無新意的事,對於靈秀公主來說,卻好像是最新鮮的東西。
柴郡主不禁幽幽了看了一眼楊延彬,見楊延彬身長玉立,面如冠玉,唇紅齒白,玉樹臨風,船兒雖然有些搖晃,可是他挺拔的身軀就像是釘在船板上一樣,巍然不動。聽說楊七郎帶兵出征交趾,大獲全勝,又迅速平定了大理國高楊兩家的叛亂,擊退吐蕃王子尚義立贊的三萬精兵。這樣的男子,靈秀公主嫁給他也不枉了。
可是自己卻還是依然沒有著落,柴郡主並不願意去做一顆政治聯姻的棋子,她的哥哥娶了趙官家的侄女,也一樣莫名其妙的就死去了。政治聯姻,真的就可以保證柴家的安全嗎?那一份丹書鐵劵,又真的能護著柴家不遭風雨?
不知道過了多久,那密集的雨點聲漸漸平息了,只能聽到水滴在船沿上滴答作響的細微聲音。江面上一道七色彩虹遙掛在天際,將江面染得一片炫麗。
謝慕華有些頭暈,暗自罵道:還好最多再過兩天就到了江寧,到了江寧之後,就算是有人拿刀逼著他,他也不願意再坐船了。
靈秀公主忽然像看到新大陸似的,指著船艙外叫了起來:「你們看,你們看,有人在那裡打架……」
打架?謝慕華苦笑一聲,打架有什麼好看的?也就是像靈秀公主這樣一輩子沒有見過人動手的才看個新鮮吧。
不過,是個人都有好奇心,大雨剛剛過去,就有人在岸邊打架?是不是那群縴夫鬧出什麼事來著?
幾個帶著華麗頭飾的腦袋都擠到窗邊看著,謝慕華嘆了口氣,和楊延彬一起走到窗前。
這裡離岸邊只有十來米的距離而已,縴夫們跑去躲雨,衛護的官兵們都躲在船艙里。四下里倒是頗為安靜。
謝慕華舉目望去,還沒找到動手打架的人,卻聽到一句許久許久都沒有聽過,但是卻是他絕對不會忘記的外國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