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開封府,州橋之上依舊是人來人往,熙熙攘攘。臨著河邊有一座精緻小巧的酒樓,別看這酒樓不大,可是一般人是絕對進不來的,能進來的人非富即貴。這兒的富不是說有個萬貫家財就叫富了,起碼要十萬貫以上的身家。這兒的貴也不是當了五品官就能叫自己是個官兒了,起碼從四品起。要是達不到條件的,除非是被人邀請而來,否則的話,就算想盡辦法,也進不來。
這兒的布置極其奢華,厚厚的波斯地毯、七彩琉璃燈、金絲楠木製成的桌椅傢具、流水一般送上來的酒菜都是平素人有錢都不一定能吃得到的珍品。
七個肌膚雪白嬌嫩的窈窕女子,穿著薄如輕紗的白衣,赤著白生生的玉足,借著明亮的燈光就能看到她們身上玲瓏突兀的曲線,高聳堅挺、雪白誘人的雙峰,隨著她們舞姿的起伏,一低頭就可以看到深深的溝壑和高翹的雪臀,一雙雙修長筆直而又結實的玉腿,隨著音樂的節拍變幻著奇異的動作,叫人看了忍不住血脈噴張。
最後一個音符清脆的從長琴上跳出,七個少女整整齊齊的跪伏在地上,只聽一個男聲笑道:「好、好、都下去歇著吧!」
那些少女輕聲道了聲福,便起身告退了。
「看來我是真的老了,就連酒量都已經沒有了!」說話的人容貌消瘦,長須飄飄,雙目有神,一雙薄薄的嘴唇掩蓋在鬍鬚之下。這位正是大宋的相國,同平章事趙普。
「趙相公老當益壯,哪裡談得上老字!」坐在趙普對面的是個中年人,面目黑瘦,說話的聲音頗為尖利。
「彌都監……」趙普沉吟道:「謝慕華就要回京了……」
彌德超本是趙光義還是晉王的時候,晉王府的親信,趙光義當了皇帝之後,大力提拔晉王府的人,彌德超雖然資歷不怎麼樣,但是有了皇帝的信任,陞官自然是很快的。於是,彌德超便擔任了鎮州駐泊都監、酒坊使(正七品)的官兒。趙光義死在幽州之後,彌德超見風使舵,立刻投到趙普的門下,幫著趙普對盧多遜等人反攻倒算,也算是為趙普立下了功勞,之後就被趙普托李崇矩調入樞密院,雖然官職不高,但是手中握有實權,他的責任就是發放南征軍的軍餉,南征大軍回師之後,彌德超就改為負責給雁門關的軍隊發軍餉。
「趙相公,這次謝慕華立得功勞很大,其實也是一件好事!」彌德超低聲笑道。
趙普左右望了一眼:「此話怎講?」
彌德超湊了過來:「趙相公,你想,謝慕華身為監軍,平了交趾,又令大理國臣服,雖然大理國沒有併入大宋版圖,但是大宋駐軍在大理,控制了軍權等同是佔領了大理,假以時日,大理國就是大宋的囊中之物。他一人帶軍,平定兩國。就算是開國名將曹彬樞密使大人也只不過是平三國而已。大宋重文輕武,太祖皇帝也說過,文官貪就貪吧,一百個文官也沒有一個武將對國家的危害更大。謝慕華功勞大,現在已經是樞密副使,要是再陞官的話,可就犯了功高震主這四個大字了!」
趙普沉吟不語,功高震主,就連石守信、曹彬、潘美這樣的大臣都逃不過功高震主的命運,被趙匡胤束之高閣,要不是打仗還需要他們的話,只怕他們連出征的機會都沒有。現在大宋軍權三分,三衙、兵部、樞密院互相制衡。要是彌德超的計策得行,那謝慕華就要遭了趙德昭的忌諱了。
趙普心中通明,可是嘴上卻什麼都沒說。
彌德超忍不住接著說道:「下官已經聯絡了一批新科進士,他們只不過是官場新人,讀了幾本書就以為能治國平天下了,其實什麼都不是。這些人一經下官說道,就說要聯名為謝慕華請功。趙相公,您想,呼延贊是靠山王,曹彬、潘美都封了國公,位列三公九卿。謝慕華年紀輕輕就要和這些名臣大將並列,皇上怎麼可能不忌憚他?」
「所以下官以為,這次請封之後,等待謝慕華那傢伙的,其實應該是貶職!」
彌德超一番話說完,頗有些洋洋自得。他一向自負眼光准,看得清風向,揣摩上意是他的拿手好戲。這一招釜底抽薪,對於謝慕華來說,簡直是一擊即中。叫他防無可防。別人要是誣陷詆毀謝慕華,那他可以向皇帝申辯,可以鳴冤。可是現在大伙兒不是和謝慕華找麻煩,而是要為他請功。
這件事情要做的漂亮就要做出一副,樞密院上下一心為謝慕華搖旗吶喊的姿態,再加上其他的官員,造成一種謝慕華已經收攏了許多人心的樣子。皇帝,自古以來都是一樣,自己手中的權力最重要,什麼大臣,殺了一個還有一群,哪怕是棟樑之臣又怎麼樣?只要是威脅到了皇權的人,一概沒有好下場。大宋雖然不怎麼殺大臣,但是流放到交趾去,也叫人很是無奈……
趙普不得不說彌德超這條計策確實毒辣,隨即點了點頭:「也好,這次不管怎麼說,謝慕華都是立了功的。」
彌德超心中大樂,他一世為人都是為了個官字,可惜性格急躁了點,又多少有些不識大體,一直得不到重用。自從投靠了趙普之後,算得上是青雲直上,雖然現在的官職不高,可是他管的是錢糧。這裡邊的油水有多大就難說的很了。就好比南征軍傷亡數千將士,至於到時候要補兵,補多少兵……這些糧餉就算隨便從指甲縫裡擠下來一點點也足夠彌德超吃飽了,不過彌德超志向遠大,他的眼裡是將來的樞密使的位置,現在……才剛上路呢!
兩人計議一番,便分頭離去了。
翌日早朝,趙德昭志得意滿的坐上龍椅,也難怪他的心情特別好,原本只不過是準備收復交趾,沒想到謝慕華順手牽羊把大理國也牽了過來,大宋現在有錢,不在乎在大理國多駐紮一支兵馬,況且要是怕那裡的兵馬割據的話,老辦法啊,調防,兩年換一批兵去那兒呆著,又能有什麼麻煩?這次仗是打得行雲流水,拿下交趾和大理之後,占城幾乎就是不戰而下。占城的國王顛顛的派人來進貢,現在還走在半路上呢,可是趙德昭壓根就沒準備見人家。失之西北,取之東南。占城這塊地方小是小了點,可是蚊子大腿也是肉,不要就太浪費了。而且周渭也上書說了,占城只不過是彈丸之地,改天等在交趾的宋軍休息的差不多了,就順手把占城拿下來。
看著下邊站得整整齊齊的文武百官山呼萬歲,趙德昭帶著微笑說道:「眾位愛卿平身!」
早有值殿太監高聲喚道:「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臣有本啟奏!」從文官的隊列里走出一個年約四十的官兒,他長身玉立,容貌清秀,穿的是四品官服。
趙德昭一看,卻是大理評事張齊賢。
趙德昭素來對張齊賢的印象不錯,張齊賢是以大理評事通判衡州,州里原有凡劫盜一律處死的成規,但張齊賢卻對具體案情作具體分析,力爭救活一些脅從的人。荊、桂之間水遞鋪夫有數千戶,多半缺吃少穿,張齊賢就上奏朝廷減其一半郵役,使其有餘力從事生產,以改善生活。算得上是一個鞠躬盡瘁,頗有才華的官員。
趙德昭問道:「張卿家有何事啟奏?」
張齊賢大聲說道:「臣要彈劾樞密院知院事謝慕華……」
這句話一出口,朝堂之上頓時議論起來,趙普看了看張齊賢,稍微露出一點兒詫異的神情,卻沒有說話,其他官員就頓時來了勁了。彈劾謝慕華,這是好事兒,快大半年沒人彈劾他了,再說了,謝慕華在趙德昭眼裡這麼得寵,大傢伙兒也都挺嫉妒,一聽說彈劾謝慕華,除了王旦等謝慕華那一邊的人之外,其他的人都興奮不已。
趙德昭心裡也有些生氣,謝慕華如今不在朝堂,當初是自己叫他到了交趾之後見機行事的。就算謝慕華做了什麼出格的事,上邊也有皇命在身,哪裡算得上是什麼大錯誤。張齊賢一貫嚴謹認真,有時候些許小事在他的眼裡就成了大事情……
張齊賢就像沒聽到其他官員的議論似的,大聲說道:「臣要彈劾樞密院知院事謝慕華,他是南征監軍,卻貪生怕死,留在大理國不敢往交州前線去,一應事務都推給楊延彬指揮使。須知楊指揮使年紀輕輕,經驗不足。自太祖朝以來,大宋便有監軍,一來是督促將領,二來也是查缺補漏。可是謝慕華卻置監軍職責於不顧,逗留大理城。此其罪一也!」
「其二,皇命謝慕華攻打交趾,他卻跑去大理國,趁著烏族和白族造反,進兵大理。那大理國並不是大宋的藩屬,大宋的將士沒有任何道理要去大理國拋頭顱灑熱血,捍衛大理段氏的江山。況且當初太祖皇帝也說過,大渡河以西不是大宋國土。如今段素英殿下才到開封府,還在樞密院等候皇上宣召。謝慕華就擅自答應駐軍大理……如此獨斷專行,目無朝廷,實在是罪大惡極,不可饒恕。臣懇請皇上下旨,將謝慕華髮送大理寺問罪!」
趙德昭氣得火冒三丈,下邊的官員卻都小聲說了起來,趙普嘆了口氣,可惜彌德超官職太小,沒法上朝,不然的話,今天的戲就好看了。但是張齊賢,他和謝慕華無冤無仇,張齊賢一向為官也頗為中庸,為何今日突然暴起發難了呢?
還沒等趙普想明白,趙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