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桓用力揮舞著帥旗,他和楊延彬不同,他是整個大瞿越國的靈魂,一旦他出現什麼意外,到時候數萬越軍不戰自亂。
漫山遍野都是衝鋒下山的越軍,就像一陣陣驚濤駭浪衝擊著山下的宋軍,那些盔甲整齊,兵刃雪亮的宋軍卻像是浪潮中的巨石巍然不動。任憑越軍如何衝鋒陷陣也不動搖。這裡並不是最適合大軍展開的地形,這也是黎桓選擇這裡壓迫宋軍的原因,只是,他萬萬沒有想到宋軍居然配備了可以打到山頭的小型石炮,讓他佔據高處,居高臨下狙擊宋軍的計謀就此破滅。
史書記載,回回炮可以拋出五百米,五百米的長度,可以想像一下,那是一種何等壯麗的拋物線。雖然楊延彬現在手中的小型石炮根本不足以達到這種射程,但是對付只有數十米高的山頭來說已經足夠了。要是謝慕華知道這些小型石炮還沒有到大羅城下就已經在多羅村建功,想必也不會心疼他的三百貫了吧。
山上山下處處激戰連連,越軍士卒和宋軍戰士混戰在一起,大宋的將士武力到底要更勝一籌,隨著楊延彬將一隊隊生力軍投入戰鬥,戰場上的局勢漸漸呈現了偏倚。那些憑著從山峰上衝下來的氣勢的越軍,在這一口氣耗盡之後,不得不面對比自己身強力壯,比自己裝備精良的宋軍的屠殺。
「弓!」楊延彬頭也不回,伸手向身後一招。
身後的親兵遞上一張強弓,這隻弓是極為少見的三石弓,以楊延彬的臂力來說,能連發十箭就要稍事休息,否則的話,再強行開弓就會拉傷自己,那就得不償失了。
楊延彬面色肅穆,從腰間的箭壺裡取出一支長箭,搭在弓上,雙腳一前一後,後足蹬地,一發力便將長弓挽起,拉得宛如滿月,長箭箭指天際,搜索著目標。但見遠處一面大旗飛揚,掌旗官拚命嘶喊,無數越軍從他身後魚貫而出,發出絕望的吶喊撲上迎面而來的宋軍大隊。
就是他了!楊延彬露出一絲微笑,覷的親切,手指一松,長弓陡然一震,利箭如閃電飛出,頃刻間已經飛到那名掌旗官的身前,一箭將那身穿薄甲的掌旗官刺了個透心涼,長箭余勢不減,貫胸而出,又射中他身後的一名越軍,那人猛然跳起,倒閉當地,箭尾在他胸前尚自微微搖晃。
「好箭法!」高啟德倒不是拍馬屁,這一手箭法,加上強弓硬弩,百步穿楊的絕技,就算是以騎射聞名的契丹人中也沒有多少人能趕得上。
楊延彬淡淡一笑,也不搭話,從腰間又取出一支長箭,繼續搜索著下一個目標。這時小型回回炮已經失去了發揮的空間,上百名士卒推著石炮到後隊,這些石炮都是大宋造兵工署的心血,損壞一架便叫人心疼不已。推著石炮的士卒興高采烈的互相吹噓著,一個說自己砸中了三個越軍,另一個馬上跳出來號稱已經擊中了六個交趾人。
大隊越軍喝罵著撲了下來,宋軍不但在武藝上不甘示弱,口頭上也不能輸給對方,只不過他們那些幾里哇啦的交趾話,沒什麼人聽得懂。大宋將士多是河北山東人,潑才鳥人之類的髒話絡繹不絕,直教人感覺中華文化的博大精深。
楊延彬飛出一箭,又射翻了一個越軍將領,這才一招手,身後又是一隊宋軍加入戰團。這一隊人馬是楊延彬從雁門關帶回來的楊家子弟兵,從北漢開始就跟隨楊家南征北戰,身經百戰,武藝出眾。他們手中拿的是清一色的白蠟杆子,槍頭亂顫,頃刻間便可結果對手的生命。這些士卒常年在一起配合,分進合擊自成一套章法,剛一接戰,數百人的隊伍立刻化整為零,七八人一組,手中槍桿上中下三路全都覆蓋到,槍法多變叫人難以抵抗,殺死越軍之後也不斬首邀功,只顧著往前衝殺,這一隊人馬一加入戰團,更是叫越軍無法抵抗。
黎桓急了,雙條粗黑的眉毛緊緊的擰在一起,將手中大旗重重往地上一插,大聲喝道:「李立雷!」
身後親衛隊中一名將領越眾而出,站在黎桓的面前,威風凜凜道:「末將在!」
黎桓一指山下楊延彬中軍處:「看到沒有,宋軍主帥就在那裡。我讓你帶著我的親衛去直搗宋軍中軍,把他的人頭帶回來給我。」
「是!」李立雷轉身一招手,數百精銳越軍跟在他的身後朝山下猛撲過去,這些越軍都是黎桓精挑細選出來的大瞿越國的勇士,在大瞿越國算得上是身材高大,雖然比大宋禁軍普遍矮了半個頭;在大瞿越國算得上是武藝超群,雖然他們的武藝也只不過是介於廂軍和精銳禁軍之間。但是這已經是大瞿越國最精良的部隊,他們難得的是每人身上都有一副盔甲,頭上帶著鐵盔,身上披著鐵片甲,手中的武器也是黎桓給他們的利器,許多還是花了大價錢從大理國買進來的。
也只有這一支隊伍能執行黎桓的斬首戰術了。
楊延彬冷眼看著戰場,打仗就是這樣,誰先出了最後一張底牌,那失敗者十有八九就會是那個人。不到出現必勝的機會,不到窮途末路,主帥總是會給自己留下預備隊、生力軍,以備不時之需。
但是顯然黎桓是忍不住了,他的親衛都已經沖了下來。
這一支軍雖然還不放在楊延彬的眼裡,但是他們畢竟是生力軍,也是大瞿越國裝備最精良的部隊,更重要的是這些士兵每一個人都視黎桓為神一般的存在,沒有人會反抗黎桓的命令,哪怕黎桓叫他們去死也是一樣。
那些越軍親衛就照著楊延彬所在的中軍玩命的沖了過來,他們排成箭矢形的隊伍,義無反顧的衝進了大隊宋軍陣中。
「這一隊越軍有些蹊蹺!」高啟德就站在楊延彬的身邊,看著遠處的戰場,忽然間說道。
楊延彬一直很尊重高啟德的意見,急忙問道:「有什麼蹊蹺?」
高啟德又看了兩眼,這才說道:「黎桓這個人最是自私,可他對自己的親兵很好。他可以給邊軍不發糧餉,但是對親兵卻不惜血本。從這一隊越軍的裝備來看,他們應該是黎桓的親兵。雖然現在戰況膠著,可是畢竟還沒有到局勢大明的時刻。黎桓迫不得已和我們決戰可以理解,可是一下子就把自己的親衛給派了上來,難道他準備孤注一擲,看看能否從中軍擊潰我們?」說完,高啟德又搖了搖頭:「不像,不像!」
「既然已經送上門來了,不吃豈不是對不起黎桓?」楊延彬大笑道。
他低聲吩咐了幾句,中軍令旗招動,孫全興正鏖戰中,忽然身後傳來親兵的叫聲:「指揮使大人叫我們回頭將黎桓的親衛隊包個角兒(便是餃子)。」
孫全興殺得興起,將已經砍得豁了口的長刀一揮,轉身就朝那一隊黎桓的親兵沖了過去,身後宋軍唯恐孫全興有失,提起兵刃也沖了上去。
兩股部隊撞在一起,就像巨浪想沖,頃刻間血流成河,血肉橫飛。孫全興大吼一聲,手中長刀迎著李立雷的腦袋當頭就是一刀。李立雷不假思索,他在黎桓帳下就是以勇武著稱,看到一員宋將兜頭一刀,不退不讓,雙手一舉,手中長矛硬生生的將孫全興的長刀架住,雙臂微微一屈,跟著猛一發力,將孫全興震開兩步,長矛憑空挽了個槍花,照著孫全興的肚子挺矛就刺。
「好,你也試試老子的。」孫全興廝殺半天,那些猴子一樣的交趾人根本不夠他殺的,手下連個三合之將都找不到,這一下見到李立雷神勇異常,頓時起了好鬥之心,反手一刀自下而上撩了上去。李立雷退了兩步,手中長槍一擺,又迎了上去。
他手中不停,口中也不停,幾里哇啦喊著孫全興聽不懂的話,李立雷身後的越軍原本完整的箭矢形隊形猛然散開,三人一組,背靠背的作戰,一小隊一小隊朝楊延彬所在的中軍衝去。這裡的地形並不適合大軍展開,宋軍也好,越軍也好,更多的是憑藉自己的單兵素質在作戰,反而是這樣三五成群的小戰陣和楊延彬手下的白蠟杆子隊更能發揮出混戰的威力來,這一隊越軍漸漸擠向楊延彬的方向。
楊延彬冷冷一笑,身後忽然冒出一百名士卒,兩人一組,扛著五十支火焰竹筒,齊聲大喊道:「卧倒!」
那些交趾人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頓時一愣神,但是正與他們鏖戰的宋軍士兵卻紛紛擋開兵刃就勢卧倒。扛著火焰竹筒的士卒不失時機,打著火摺子,那火頭一點,從竹筒另一頭一股猛烈的火焰狂噴而出,照著越軍熊熊燃燒。頃刻間將那些越軍燒得哭爹喊娘,叫苦連天。
他們身上的鎧甲被火一燒,溫度驟然升高,那一層保護著他們不被箭矢刀劍傷害的鎧甲成了他們揮之不去的噩夢,想像一下,一個人身上背著火燙的鎧甲是什麼滋味?更別說被那些火焰竹筒直接噴到臉上,噴到手臂上的士兵,一股火柱過來,就能將他們燒得皮開肉爛,深可見骨。
楊延彬依舊是面無表情,那些火焰竹筒里填充了許多火藥,噴射的時間足足可以持續三十秒,在戰場上三十秒的時間就已經足夠了,士卒們扛著火焰竹筒退了下去,待火焰竹筒冷卻之後再填充火藥。
而那些宋軍則不失時機的猛撲上來,將被火燒得面目全非的越軍一個個送入地獄。
還沒有喪命的越軍忍著傷痛奮力提起兵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