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城由南到北,一條大街橫貫其中,深街幽巷,由西到東縱橫交錯,全城清一色的清瓦屋面,看起來分外古樸、別緻。山茶花在大理城裡隨處可見,這花又不嬌貴,窮人家養得起,坐在酒樓上放眼望去,只見城裡處處紅艷艷的一片,煞是好看。
可惜謝慕華在大理城最繁華的「思飲居」二樓上只看了一眼,就被段語靈毫不客氣的叫人拉了過來。
謝慕華無奈的揉了揉鼻子:「在下只不過是想倚窗觀賞一下大理城的風景,不是如此也要被公主阻攔吧?」
五郎和九妹虎視眈眈的看著段語靈,要是謝慕華真的發怒,他們就要給這驕傲的大理公主一個下馬威。
段語靈遙指窗外:「大理城雖說能封城捉拿刺客,卻不能不讓數萬戶百姓出門。思飲居這邊,我們只能封鎖一條街道。北邊的街道便無能為力,只能派侍衛喬裝打扮在附近監視。這裡距離北街不過五六十步的距離。要是有神箭手在對街用強弓硬弩襲擊謝相公。不知道謝相公身手如何,可能避開?」
謝慕華方才在窗邊看大理城的繁華,看得正是開心,忽然被段語靈拉了回來,的確有些著惱。可是聽她言之有理,又暗暗佩服。這些保衛的工作,謝慕華自己是不懂的。五郎有些粗枝大葉,九妹也比他強不到哪去,倒是這個大理段氏的公主心細如髮,曉得這裡的危險。這要是在後世,應該有資格去「保護要人組」做事了。
謝慕華微微躬身施禮道:「方才是在下魯莽了,公主教訓的是。」
段語靈沒想到謝慕華居然肯認錯,一時間也說不出話來,只得指揮著手下侍衛將三樓窗戶全部關上,連窗紗都給加蒙了一層,一樓和二樓的閑雜人等全部清空。謝慕華苦笑著搖了搖頭,沒想到這位公主做事如此認真,簡直是把自己當高威脅人物對待似的。
段語靈見手下侍衛已經收拾妥當,便退到一旁,侍衛給她搬過一把紫檀木椅子,那位大理公主儀態萬千的坐了下來,捧起一杯茶水,笑盈盈的看著謝慕華等人。
今日是謝慕華邀請高詩夏、楊峰書前來赴宴的日子,要說段語靈坐在一旁的確不大對勁。可是她畢竟是奉了大理國陛下的命令來保護自己,下逐客令也不好。正思索著如何趕走段語靈,五郎一聲高呼:「高侯爺、楊侯爺駕到!」
高詩夏和楊峰書並肩走上三樓,兩人的隨從都留在樓外,走到三樓一看,四邊桌椅都已經搬空,只有正中間留著一張八仙桌,上邊放了些點心瓜果,一壺香氣迷繞的龍井。正南上位坐著一位容貌清秀的書生,看起來沒什麼架子,嘴角微微向右傾斜,掛著一絲玩世不恭的笑意。那必然是大宋國的樞密副使謝慕華了,東西兩邊各留了一把椅子,想必是留給高詩夏和楊峰書的,可是除了謝慕華身後的侍衛,靠西牆邊上居然坐著明陽公主段語靈,也正笑吟吟的看著他們兩呢!
高詩夏和楊峰書急忙先給段語靈見禮,然後再朝謝慕華拱手道:「謝相公今日宴請在下,不知所為何事啊?」
謝慕華斜眼一瞥段語靈:「公主,咱們這就要開席了,可是大宋禮法甚嚴,在下也不敢邀請您同桌用膳。再說您是堂堂大理公主,要是我坐著,您站著;我吃著,您看著。也不成體統。我已命人在一樓另開了一桌酒席,還請九妹陪你吃些小菜,公主殿下您看可好?」
不待段語靈回話,九妹便笑嘻嘻的一招手:「公主殿下,請!」
段語靈沒好氣的瞪了謝慕華一眼,又冷冷的掃了高詩夏和楊峰書一眼,這才帶著侍衛隨著九妹走了下去。
高詩夏年近四十,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他雖是大理人,可身材頗高,與謝慕華相當。一綹長須隨風而動,倒是有些高深莫測的意味。相比之下,楊峰書便是典型的大理人,皮膚黝黑,身材肥短,兩隻眼睛縮在肉眼泡里幾乎就看不清楚他是不是閉著眼睛。這兩位都穿著紫色公服,一本正經的前來拜會謝慕華。
兩人坐定之後,高詩夏先開口:「謝相公,不知今日邀我等前來,所為何事?」
謝慕華打個哈哈,朝五郎使了個眼色。五郎快步走到樓梯口,監視著樓下的動靜,雙手背在身後,拇指和食指圈在一起,其餘三指翹起,做了個謝慕華教給他的「OK」的手勢。謝慕華這才說道:「高楊兩家在大理國是赫赫有名,又是輔助段氏的開國功臣。在下來到大理,要是不來拜會兩位侯爺,請教一二,豈不是入寶山空手而歸?」
楊峰書笑道:「謝相公真是過譽了,高楊兩家那是祖先的功勞,我等只不過是繼承祖蔭而已,哪裡像謝相公這般少年英雄,在大宋手握大權啊!」
樓梯上腳步聲起,高詩夏和楊峰書急忙側頭望去,卻是掌柜的親自端了菜肴送了上來,那掌柜的今日不知道是走運還是倒霉,大宋國的樞密副使和大理國的兩位侯爺外加一位公主來到他的酒樓,將來自然是可以和人吹噓,說是天朝上國來的高官都在這裡用膳,可是今天的氣氛怎麼看怎麼不對勁,掌柜的提了個心眼,索性自己干起店小二的活來了。
謝慕華待掌柜的下了樓,一旁寇準親自拎起酒壺給三位大人倒上美酒。謝慕華笑道:「明人不說暗話,兩位侯爺雄才大略非同一般。就說善闡侯好了,手下雄兵五萬,坐鎮一方。楊侯爺也不遑多讓,之前和吐蕃有過一些摩擦,侯爺寸步不讓,親自領軍坐鎮邊防,吐蕃王子硬是一兵一卒都不敢發。如此威風,實在是讓謝某佩服的很啊!」
高詩夏和楊峰書臉色都微微變了,謝慕華這一說法就是對他們兩了解頗深,有道是筵無好筵會無好會,今日請他們兩人前來,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高詩夏正要說話,卻聽謝慕華出言不遜道:「坊間謠傳兩位侯爺想對在下不利,不知道是哪位想要在下的命呢?」
高詩夏大驚失色,急忙分辯道:「謝相公明鑒,您遇刺的事與在下絕對無關!」
「是么?」謝慕華眯起眼睛看著楊峰書:「那看來是楊侯爺了?」
楊峰書苦笑道:「謝相公千萬別開玩笑,在下哪有這麼大的膽子敢行刺相公?」
謝慕華自言自語道:「這就怪了。大理國里要說最不想我死的就是明正帝了,那如今兩位也一口否認。在下真有些奇怪,為何在下前腳出了大理皇宮,刺客就已經準備妥當,行刺在下了呢?這內應到底是何方神聖?」
高詩夏和楊峰書急出一頭冷汗,如今並不是什麼法治社會。誰的權力大,誰的兵馬多,誰說話就有分量。要是謝慕華一口咬定是他們兩主使刺客行刺。那段肅順也絕對不會去找什麼證據,直接將兩人五花大綁送到東京去就得了。
「謝相公明察,在下雖然與陛下政見有所不合,不過行刺天朝上國的大員,在下是萬萬不敢的。」高詩夏只覺得背脊一陣發涼,謝慕華客套兩句便一頂大帽子扣了下來,饒是高詩夏膽大包天也承受不起。要說造反當皇帝他並不怕,因為對手無論是段氏還是楊氏都並不他強多少。可是謝慕華就不同,他身後可是整個大宋朝,一個有著三十多萬精銳禁軍和數十萬廂軍,在滿城將遼國人打得大敗而歸的國家。而謝慕華就是大宋朝的樞密副使,在高詩夏的眼裡,謝慕華可比段肅順更要厲害的多!
寇準插口道:「其實謝大人也覺得不是二位侯爺,只不過謝大人心直口快,想到什麼便問一問,既然不是兩位侯爺,那不如繼續把酒言歡好了!」
楊峰書心中暗忖道,你倒說得輕鬆,這謝慕華左看右看也不像是心直口快的人。哪有問別人是不是你刺殺我,答曰不是,就果真不是了?這不是拿人當猴子耍么!
但是楊峰書心中有鬼,他和吐蕃勾搭多年,甚至還得到了吐蕃國師的許可,若是楊家起兵爭奪大理天下,吐蕃不但不襲擊楊家領地,還撥一軍為其助陣,到時候楊峰書拿下大理,便向吐蕃稱臣,年年進貢即可。要知道大理這樣的國家生活在幾大強國的夾縫中,要想憑藉自己的實力存活下去那是痴心妄想,找一個實力雄厚的靠山才是正道。
謝慕華看著高詩夏和楊峰書的臉色,也猜到行刺的事必然和他們無關,但是既然來了,就索性再問得清楚一些:「高侯爺,之前大宋想要借道前去大瞿越國,高侯爺一力反對,只怕大宋侵佔了高家領地,是也不是?」
高詩夏尷尬的笑了笑:「大宋幅員萬里,又怎會看得上高家這點小小領地。之前在下是想大軍過境,高家總要為大宋軍馬準備一二。可是這幾年天災人禍,高家實在是無力負擔,又恐讓天朝見笑,是以懇請陛下謝絕大宋借道之請。不過如今大宋軍馬過境,秋毫無犯。在下才知道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實在慚愧!」
楊峰書也說道:「謝相公,這借道一事,在下是一直支持的。只不過總要陛下決斷才好!」楊峰書倒是狡猾來個一推六二五,把自己的立場拔得老高。
謝慕華點了點頭:「在下自然是信得過兩位侯爺的。不過本官在大理城遇刺,這許多日也找不到刺客。在下恐怕被賊子所乘,便留在大理城。思前想後,只怕耽誤了大理國陛下的大事,這請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