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準擊登聞鼓告御狀一事,很快就傳遍了開封府的大街小巷。成了開封府內的老百姓飯後茶餘的談資。一個個提起寇準來,都要伸個大拇指:「好漢!」區區一介書生居然同時狀告兵部尚書和樞密使大人,如果不是真的有冤屈,哪個人嫌命長了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去跟兩位大員過不去?
再說李繼昌和王賢的名聲在開封府里不亞於四大名著之一《水滸傳》中的高俅之子「高衙內」,如今有人豁出去了狀告他們,老百姓暗地裡也是拍手稱快。
「小二哥,打一壺酒,一隻雞,要清燉,再紅燒兩斤牛肉,小菜來兩碟……」
「好嘞……」小二麻利的從肩膀上扯下乾淨抹布,將靠門的桌凳擦了擦:「兩位客官稍候,酒菜馬上就到!」
這來酒店的卻是兩個尋常百姓,看樣子是做生意忙碌了一天,喝酒解乏來了。那個絡腮鬍子的大漢粗聲粗氣的說道:「齊三哥,那登聞鼓的案子,今天可有什麼消息么?」
齊三哥拿起桌上的茶壺,倒了兩杯茶,先潤潤嗓子,這才說道:「馬老弟,你這幾日不在東京城。這案子可了不得,樞密院的副使謝大人,接到皇命的當天就帶人去開封府衙,果然從大牢里找到王旦一家老小,還有幾名外地舉子。聽說在大牢里被打的那叫一個慘啊!鼻子嘴巴全被人打歪了。王旦被謝大人救出來的時候,感激涕零,淚流滿面,高呼皇上聖明、說謝大人是青天大老爺……」
姓馬大漢一愣:「此事當真?那王尚書和李樞相可如何是好?」
小二正好端了酒菜上來,笑呵呵的說道:「客官怕是剛來東京城吧,這事兒現在鬧得滿城風雨,皇上龍顏大怒,查問清楚之後,便赦免那幾名舉子,可李樞相就栽了,他家公子李繼昌捅出來的簍子,黑鍋還要樞相來背,皇上一怒之下就要革職查辦,聽說許多大臣苦苦相求,才將樞相改為罰俸一年,貶為西京留守。」
姓馬大漢笑道:「小二哥知道的倒清楚啊!」
齊三哥咕嚕嚕灌了口酒,咂了咂舌頭:「好酒……好酒!」小二那張圓乎乎的笑臉湊了過來:「小店的醉八仙那是東京有名的,兩位客官慢用,要什麼酒菜再吩咐小二!」
齊三哥又喝了一口,接著說道:「王尚書倒好,他是國丈爺,犯事的又是小國舅。聽說皇后娘娘在宮中又哭又求,皇上總算消了一口怒氣,判王尚書罰俸半年,外放去做了江南運轉使……」
「那如今的兵部尚書和樞相職位豈不是空缺下來了?這次一下扳倒兩位大臣,想必樞相的官位該是謝慕華了吧,那是三個手指捏田螺——十拿九穩啊!」
齊三哥哈哈大笑:「老弟,你有所不知啊!聽說皇上有意讓謝大人出任樞相,可是謝大人推辭說自己資歷不足,和靠山王一起保舉曹彬大人為樞相!那兵部尚書一職,現在是以前的開封府推官呂端大人暫代……」
角落裡一個青衣男子正獨酌小飲,聽這些人說起朝中之事,不由得會心一笑。坊間傳言多半是誇大的,那王旦本就是長得歪鼻子歪嘴,又怎麼會是被開封府的人打成這般的呢?謝慕華推辭出任樞相倒是真的,他也明白,在謝慕華的根基沒有牢固之前,爬的越高只會摔得越重,推薦曹彬,那是因為曹彬是個老好人,無論跟誰的關係都不錯……
這男子正是謝慕華從代州帶回來的降將宋九茗,他去開封府任職的事情應該辦得差不多了,趙德芳被皇帝叫入宮中一頓訓斥,回來自然要拿手下人撒氣,把一群跟李繼昌等人關係密切的統統踢出了開封府,開封府里空下許多職位,呼延丕顯又為宋九茗說了不少好話,謀個一官半職不成問題。
想到這兒,宋九茗不禁有些佩服謝慕華,年紀輕輕就手段老道,那晚大鬧酒樓事出突然,但是謝慕華及時布局,後邊的事便是出自宋九茗的手筆,故意引開寇準,料定了那些惡少會動用官府勢力去尋王旦的晦氣,跟著暗中鼓噪寇準擊登聞鼓告御狀。那寇準也是極為聰明的人,在大殿上見到謝慕華,兩人一齣戲合演的天衣無縫……
一齣戲唱下來,謝慕華一系得到了最大的利益,就連之前的造兵工署的爆炸案都無人再提了,兵部在呂端的手中無論如何也要好過在王溥的手中。呂端也算得上是新晉的官員,在涿州之時,謝慕華也曾經幫呂端說話。樞密院在曹彬這個老好人的手裡,和控制在謝慕華的手中並沒有什麼不同,謝慕華還省了麻煩,免得槍打出頭鳥!
看來,跟著謝慕華,算是走對了!
宋九茗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
過了年,就不再是太宗太平興國的年號,如今的大宋已經改元天順元年。這一年正巧是閏三月,開封府的寒冷剛剛過去,春暖花開之時,趙德昭即位之後的第一次科舉考試便如期舉行了。果不出開封府的老百姓所料,這次的主考大臣並非是禮部官員,而是當今皇上極為信任的政壇新星謝慕華。
這次科舉大宋上下共有萬名舉子前來赴考,整個東京城熱鬧非凡,放榜之時,到處都有報喜的鞭炮聲與鑼鼓聲,各地舉子心情忐忑。這一考對於他們來說事關重大,若是不能高中進士,那就只能回到家鄉再從鄉試考起,十年寒窗苦,一朝登龍門。這苦他們已經捱的夠多的了。
趙德昭興緻勃勃的主持登基以來的第一次殿試,謝慕華的猜想是對的,當他擊斃了趙光義之後,蘇易簡果然沒能當上本科頭名狀元。而狀元郎居然是大鬧東京城,擊鼓告御狀的寇準!趙德昭欣賞寇準文采飛揚,詢問時政對答如流,更重要的是,在殿試之前,寇準就已經給皇帝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不畏權貴,狀告兩位朝中大員的舉措,深得趙德昭的賞識,加上謝慕華一力保舉,寇準金榜題名占魁首也就不足為奇了。
寇準那故去的父親寇湘也是少年得意,高中狀元。如今寇準年僅十九就高中狀元,父子兩代狀元,一時間在大宋傳為佳話。
王旦、張詠、蘇易簡、於子廉、高啟德……這些都是新一科的進士,大宋如今官位多,人才少,這些進士們春榜之後便領到了嶄新的綠色官袍,很快就要外放出去做官了。官場新人需下地方歷練是自古以來的老規矩。
這古時的地方官一為知州、通判、知縣這樣的親民官,既要完成錢、糧等稅賦指標,還要綜合治理地方事務,責任重大。二為判官、司戶、參軍等協助知州處理刑事、民事訴訟等事務的官員。
這些官職都非同小可,並非那些毫無經驗的進士們可以勝任的。可是現在的大宋情況特殊,一來,大宋平定荊湖、後蜀、南漢、江南、吳越之後,原先的當地官員因為是舊朝出身,大宋不敢給他們實缺,一個個都是只拿俸祿不掌權的「閑官」。二來,趙德昭意氣風發,為什麼新科進士就不能獨當一面?一句話,非進士及第者不得授美官。這些新科進士就名正言順的當上了大宋的官員!
謝慕華從旁進諫,總算是把寇準、於子廉、高啟德給留了下來,這三人既沒有進翰林院,也沒有外判做官,全都被謝慕華留在樞密院!
雖然有些老臣跳出來指責謝慕華,說是哪裡能讓新科進士入樞密院?謝慕華這樣簡直是亂來,可是趙德昭聽了於子廉、高啟德對大理和越南的分析,也頗覺得應該將這兩人留在謝慕華的身邊以備南征之用。而寇準此人天賦實在是太高,入了樞密院沒幾天就處理事務頭頭是道,讓人挑不出毛病來!皇帝既然不吭聲,那些臣子叫了幾聲也就沒了下文。
「皇上,南征之日將近,臣有個不情之請!」謝慕華在福寧宮中恭恭敬敬的對趙德昭說道。
「但說無妨!」趙德昭春榜之後,自覺選拔了一批賢能,心情大好。
謝慕華笑道:「皇上,大宋男子二十歲可取字,可是我家有祖訓,若是不返回中原不取得功名便不得取字。如今……微臣斗膽,請皇上賜字!」
趙德昭哈哈大笑:「謝卿家你是早該取字了,待朕想想……」趙德昭左手托腮,右手兩指在額頭上敲了敲:「不如就叫安國,平服四夷,安邦定國,謝卿家,可莫要叫朕失望啊!」
趙德昭臉色漸漸嚴肅起來:「謝卿家,南征大瞿越國,只許勝不許敗。大理國之事,愛卿你一力處置,無需上報朝廷。朕既然派你出去,你就給朕打一場漂漂亮亮的仗,太祖皇帝武功蓋世,朕不敢和太祖皇帝相比,但也不能看著區區彈丸之地,竟敢稱王稱帝!」
謝慕華躬身道:「微臣遵旨。不過……」
「不過什麼?」
謝慕華笑道:「大軍出征不得攜帶家眷、微臣家中兩位夫人如今不敢再男扮女裝混入軍中。可是楊家九妹定要隨軍出征,不但在天波楊府吵鬧,還每日來尋微臣訴苦。微臣不敢隱瞞,請皇上定奪!」
趙德昭微微一笑:「好你個謝慕華,這等事也來煩朕……不過,楊家九妹弓馬嫻熟,在幽州之時也為朕立下過汗馬功勞。哼,那時候女扮男裝就以為瞞得了朕……她要去,你便帶去吧,交付給七郎好生看管。古有花木蘭從軍的佳話,如今朕豈能不讓將門虎女為國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