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命一出,不容違抗。兩萬禁軍的低級軍官被換了一小半,這還是謝慕華暗中使了不少功夫,這才避免了將兩萬禁軍的編製全部打亂的局面。饒是如此,一下子替換了一百多名低級軍官的弊端還是很快暴露了出來,大軍出發已經一日了,謝慕華私下裡詢問那些軍官,有的人壓根答不上來自己手下有多少人,還有的人連自己現在是屬於殿前司還是馬軍司都沒搞清楚。
「謝大人,這樣下去不是個辦法啊!」楊延昭兩根濃黑的眉毛死死的擰在一起,他現在和石保慶各自領著五千軍馬,算是謝慕華的左膀右臂。楊延昭天縱之才,這軍中的紛亂又怎麼能看不出來。
謝慕華按住馬頭,回頭望去,漫長的行軍路上,塵土飛揚、旌旗密布。年輕健壯的士兵們一隊隊從謝慕華的身邊走了過去。如今天色已晚,大軍今日已經走了將近一百里地,是該安營紮寨了。謝慕華搖了搖頭:「先傳令紮營吧。」
剛剛用過晚飯,這一百多名新晉軍官和以前的禁軍將領便被謝慕華聚在帳前。謝慕華卻還在大帳里,半晌也沒有出去。這將二百多人的將官整整齊齊的列在原地,鴉雀無聲,不知道監軍大人叫他們來是何用意!
「謝大人,已經站了半個時辰,無人說話,無人走動,老實的很呢!」帳門一掀,石保慶大步走了進來,笑呵呵的稟告道。他已經三十齣頭了,自幼便在軍伍里長大,在宋軍之中也算得上老資格的將領了。
謝慕華微微一笑:「走,我們出去看看!」
帳外的軍官已經站了半天,見到謝慕華終於出來,不由得鬆了口氣。哪知道謝慕華脫口而出:「取弓來!」
一旁士卒將準備好的弓箭送了過來,遠遠的在一百五十步外立了個靶子,數百名軍士點起火把,熊熊火光把軍營照耀的就像白天一樣。
謝慕華朗聲說道:「之前軍中曾有武卒拉開三石弓,今天本官想考校一下你們的本事。這些弓只要有二百斤力氣就能拉得開,本官也不為難你們,四發二中就算合格。」
那些將領頓時笑出聲來,一百五十步,兩石弓,只要命中一半就算過關,這不是太容易了嗎?
謝慕華臉色一板:「石保慶,你先來!」
那些將領們頓時笑不出來了,石保慶是驍武軍都指揮使,父親又是開國大將石守信。但是石保慶卻規規矩矩的領了軍令,取了弓箭,拉弓如滿月,四箭射了出去,全部命中靶心。石保慶臉上並無自得之色,老老實實交了軍令,垂手站在一旁。
謝慕華滿意的笑了笑,接著叫道:「楊延昭,你!」
如今北上宋軍之中,武將就數石保慶和楊延昭職位最高,楊延昭是趙德昭親自任命的驍捷軍都虞候,統帥五千騎兵。這些年輕將領可沒想到謝慕華居然叫他們兩人先射,石保慶和楊延昭還都老實的很,一舉一動都嚴格按照軍令來辦。
這些將官再不敢言笑,一個個老老實實的取弓射箭,還好謝慕華出的題目算是簡單,要知道大宋禁軍選拔弓箭手,起碼也要在二百三十步外命中一半,如今天色雖然暗淡了,但是對於這些弓馬嫻熟的將領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二百多人一頓飯的功夫便都射完了箭,退到一邊。
謝慕華扭頭看著潘惟吉:「該你了!」
潘惟吉心中一直不服謝慕華,上次被謝慕華暴打一頓之後,更是不滿,忖道,你不過是討了皇帝歡心而已,手無縛雞之力,卻能領得數萬大軍。待小爺使出好手段,讓你吃上一驚。
潘惟吉取了四隻箭扣在手中,拉開長弓,瞄得親切,手一松便是一箭射了出去,跟著五指連揮,一支支長箭落入弦上,嗖嗖連響,四支長箭端端正正的圍了個正方形全部命中靶心。
哪知道謝慕華不動聲色,命潘惟吉歸隊。跟著便看著那些將領說道:「你們之中許多人都是剛剛調入三衙,將不知兵,兵不識將,要是這般上了戰場,豈不是給遼國人送功勞去的?從今日起,傳我號令,爾等要與士卒同甘共苦,吃睡都要在一起。到了鎮州之時,若是還有不識得部下姓名軍職的,統統給老子脫了這身鎧甲,去了軍籍,滾回老家去!」
石保慶暗自好笑,謝慕華說話一直是文縐縐的,忽然爆了這幾句粗口,聽起來格外有趣。但是那些將領卻一個個肅然聽令,今天謝慕華這齣戲是和石保慶商議過的,先讓他們在大帳外站著,磨礪一下他們的意志,若是有人連站都站不了的,就再不能留在軍中。跟著考校眾人,雖說題目不難,可是石保慶和楊延昭兩員大將令行禁止,以自己的行動配合了謝慕華的命令,讓那些驕橫的將領明白,在北上援軍的一畝三分地里,他們都只是整個軍隊的一部分,必須要服從謝慕華的命令。
謝慕華也沒有別的更好的辦法,雖說後世有《練兵實紀》這樣的兵法可以參考,可是時間緊迫,現在用戚繼光那一套或者是用岳武穆那些方法來練兵都不實際。只能先引用戚繼光說的「練兵之要在先練將」,一記記重拳先把那些將領的驕橫之氣打掉再說。
謝慕華、楊延昭、石保慶三人正在大帳里商議行軍事宜,忽然有緊急軍情來報,帳門一開,謝慕華迎面看見的居然是殿前司的呼延丕顯,這一下可大出謝慕華的意料之外。
「遼國南京統軍使調任西京大同軍節度使耶律善補率領本部軍馬兩萬餘人,攻打雁門關,與滿城遼軍遙相呼應。據探子回報,那雁門關處有一支旗號,打的是漢國王爺劉繼軒的旗號,招募舊部揚言復國,眼下河東路人心惶惶,謠言四起。潘大人唯恐有失,請求援軍。皇上商議之後,命謝大人火速帶領五千步軍和驍武軍軍馬入晉,監管雁門關戰事。」
呼延丕顯一口氣說完,見謝慕華沉默不語,又說道:「謝大人,鎮州、滿城一線,就算沒有援軍,我大宋軍馬也不少於契丹人。緩上一緩倒是無妨,皇上還可以在東京整頓禁軍,再派援軍北上。可是河東路是新定之地,不容有失。」
謝慕華揮了揮手,轉身走回大帳,河東路剛剛被趙光義平定不久,民心的確還未歸附。就算是投降了宋軍的三萬漢軍,也被趙光義拆散,有的補充進了禁軍,有的充作廂軍……河東路連年戰亂,民不聊生。按理說,被大宋統一之後,應該好生撫恤河東路,讓那裡的百姓心向大宋,可是偏偏幽州戰敗,大宋損失慘重。又因為趙光義駕崩,趙德昭即位,各種事務忙的人抬不起頭,於是直到現在,當初攻克太原的犒賞還沒分發下去。
那劉繼元不是什麼好皇帝,可劉繼軒……謝慕華剛剛穿越到大宋就和劉繼軒照過面,這個人有勇有謀,拿得起放得下,如若不然早就一刀殺了謝慕華,又哪裡會去聽他勸說退走?這樣的一個王爺,想必當初在河東路也有些威望。潘美現在請求朝廷援助,其實怕的不是耶律善補,而是楊繼業……
楊繼業以前是北漢忠臣,雖說謝慕華信得過楊家,可潘美卻信不過,要是楊繼業被劉繼軒蠱惑,起兵造反,把雁門關拱手送給契丹人。那兩萬多契丹鐵騎殺入河東路,再加上劉繼軒招募舊部,遼國再趁機多派軍馬前來,說不定北漢還真的復國成功了呢!
謝慕華越想越亂,忍不住伸手拍了拍腦門,問道:「我領軍入晉,這兒誰來領兵?」
呼延丕顯從懷中取出趙德昭的親筆詔書,遞給了謝慕華。
謝慕華展開一看,卻是趙德昭命呼延丕顯帶領剩餘的一萬援軍,連同楊延昭一起北上,監軍一職交付給李繼隆,而主帥一職卻轉交給都鈐轄劉廷翰。同時命謝慕華領河東路監軍,入河東路,會同潘美,擊退耶律善補和劉繼軒所部。
謝慕華收好詔書,拉著呼延丕顯笑道:「如此倒要拜託呼延將軍了!」
呼延丕顯急忙拱手道:「食君之祿,忠君之事。那是理所應當的!」
謝慕華也不說破,趙德昭的用意明顯,楊家的兩個女兒還在東京,要是楊家有什麼異動,那必定是斬無赦。楊延昭是楊家最出名的兒子,絕對不讓他回了河東路,讓呼延丕顯領著這一路軍帶著楊延昭一起北上,到了前線,名將如雲,料想楊延昭也鬧不出什麼亂子。至於謝慕華,要帶著石守信等人一起入晉,匯合潘美之後,一方面要彈壓河東路,不能讓劉繼軒蠱惑人心的計謀得逞,另一方面也要鎮住楊繼業,叫他不敢造反!
「為什麼一作了皇帝就很難在相信別人呢?難道真的是高處不勝寒?」謝慕華想起在幽州,楊家兄弟捨生忘死護著趙德昭的情景,不由得搖頭苦笑。說到底,謝慕華和楊家的關係也極為親密,過些日子就是楊家的女婿了。趙德昭現在對謝慕華是不是多了分防範,誰也不敢說!
「我即刻修書兩封,呼延將軍,一封請你即刻命人送回東京,轉呈皇上。另一封,你要到鎮州交付給李繼隆節度使!」
謝慕華收起紛亂的思緒,沉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