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哐……
天色蒙蒙亮,月亮還掛在天邊,秋天的寒意一陣陣的直逼過來。北二門的衛兵抱著膀子哆哆嗦嗦的跑了出來,新皇登基之後,東京城的軍務嚴了不少,平日里晚一會兒開城門倒沒什麼,現在可不行。一股寒風吹了過來,那衛兵鼻子一酸,忍不住阿嚏一聲就打了個噴嚏。嘟囔著罵了兩句,便叫著同伴一起把城門拉開。
門外已經有不少等著進城的百姓,為了養家糊口,有的挑著柴,有的推著車,一個個安安靜靜的站在門外,城門一開,漫長的隊伍有條不紊的向城門走去。衛兵打著哈欠,一個個檢查一番……
天還沒有大亮,分不清有多少人等著進城,衛兵嘆了口氣,這些人起得比他還早,討生活可不容易啊!
「讓開,讓開!」
幾匹快馬飛奔而來,馬上騎士一身輕甲,穿的是大宋號衣。那些善良怕事的老百姓急急忙忙讓出一條道來,為首一名騎士馬不停蹄,手中高舉著一份公文。上邊四個大字,衛兵還是認得的——「馬上飛遞」。衛兵不敢怠慢,急忙左右讓開道路,大聲呼喝著前邊的百姓散開。
那幾名騎士卻不敢稍微停留,入了城門便一路朝東而去,那兒正是兵部所在!
四更天……還不到凌晨五點就要起床上朝了,這官兒不是那麼好做的,尤其趙德昭新皇登基,正是幹勁十足的時候,天天早朝從不間斷。謝慕華在後世就是個懶人,那時候起碼還有周六周日給他蒙頭大睡,現在?難道要他跟皇帝說說什麼叫法定節假日?什麼叫八小時工作制?
謝慕華想起昨夜就好笑,小周后一聽他說出借錢兩字,先是一愣,跟著笑得花枝亂顫。倒是謝慕華大咧咧,不當回事,借了五百貫錢,說明日後相還。但是剛出了醉紅樓的大門,謝慕華就忍不住想抽自己的嘴巴子,小周后是何等美人?方才那樣的機會,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啊……
「老爺,老爺……」管家一溜煙跑了過來,到了門口急忙收了腳步,大聲喊道。
謝慕華眉頭擰了擰道:「什麼事?」
「宮裡來人,催老爺進宮,直接去福寧宮相見!」管家隔著門說道。
福寧宮?謝慕華急忙套上朝服,宮中有人催促,必然是出了變故。東京無事,越南那邊一時半會也不用著急,要麼西線,要麼北線,必有一塊出了大事。謝慕華腦中一閃而過,怎麼把這茬給忘記了?還以為遼國送回齊王,兩國戰事就告一段落,但是遼國人從齊王這事上可是一點便宜都沒佔到,還被謝慕華耍了一番。加上之前趙光義攻打幽燕,想必是遼國人來報復了,是了,算起時間也差不多了!
謝慕華不敢怠慢,急忙穿戴整齊吩咐管家備轎,急沖沖的朝門外走去。
太平興國四年九月。遼主耶律賢派燕王韓匡肆為都統、南府宰相耶律沙為監軍,南院大王耶律斜軫、北院大王耶律休哥,權奚王耶律抹只各領本部軍馬南下,在滿城一帶集結,準備攻打大宋北方重鎮——鎮州。同時,以西京大同軍節度使耶律善補,領山西軍分道南向攻宋,一時間風聲鶴唳,遼軍總計約有八萬餘人,詐稱十萬。來勢洶洶,此時在鎮州一帶駐防的將領乃是李繼隆和趙延進,兩人不敢怠慢,聯絡附近友軍孟元喆、李漢瓊、崔彥進、劉廷翰等部,嚴陣以待,同時,以八百里加急火速通報東京,請求支援!
「契丹人欺朕太甚!」趙德昭狠狠的把軍報往桌子上一摔,一支毛筆飛了出來,掉在地上,墨汁濺得滿地都是,桌子上的燭台搖搖晃晃,幾乎摔落!
趙普急忙勸說道:「皇上息怒,李繼隆節度使乃是大宋有名的將領,治軍有方,能征善戰,想來遼人也討不到便宜!」
此時能在福寧宮的都是趙德昭的重臣,趙普、李崇矩、謝慕華、呼延贊、許仲宣……十多位文臣武將靜悄悄的站在一旁,如今皇帝正在火頭上,還是等他消了這口氣再說吧。
趙德昭穿的不多,夜寒深厚,忍不住咳嗽一聲,王溥關切的說道:「皇上保重龍體要緊!」
謝慕華正在苦思冥想,可是這滿城之戰並不出名,他後世讀書不少,卻一點印象都沒有。唯一的利好消息就是耶律賢不知道犯什麼糊塗,放著兩員無敵猛將耶律斜軫和耶律休哥不知道用,偏偏用韓匡肆這個紙上談兵的醫生和耶律沙這個連吃敗仗的老頭。這兩人一個是都統,一個是監軍,絆手絆腳的,外行指揮內行,這倒是大宋的勝機所在。
自從幽州戰役之後,趙光義被謝慕華親手擊斃,這歷史就換了個走向,將來何去何從,誰也沒了把握,謝慕華苦心經營,就要把歷史的航向拉上自己親手設計的軌道。滿城之戰只能勝不能敗。
「謝卿家,朕看你一直苦苦思索,可有什麼妙計?」趙德昭看謝慕華臉色肅穆,眉頭深鎖,料想他心中有事,於是開口詢問。
謝慕華走前兩步,朗聲說道:「皇上,耶律賢不會用人,用了兩位不會打仗的領軍,攻打鎮州。鎮州一線守軍總計有八萬之眾,並不輸給遼人,況且遼國人只是擅長野戰。我大宋將士據城死守,料想契丹人也難耐我何。要是求穩的話,不如命令大軍嚴守,今天已經是十月初三,北地天氣寒冷,拖上一個月,契丹人糧草無以為繼,加上天寒地凍,再下一場雪的話,自然就退兵了!」
謝慕華頓了頓,說道:「大秦有句話,一隻綿羊帶領的一群獅子,也無法戰勝一頭獅子帶領的一群綿羊!」
「有道理!」許仲宣常年負責軍隊後勤,多少也知道些用兵之道,謝慕華這番話說起來就是「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
趙德昭點點頭,這個辦法他也想過,覺得甚是穩妥。只是趙德昭登基不久,趙光義又戰死幽州……遼國人的氣焰果然囂張的很,要是嚴守不出,只怕是讓人笑話大宋懦弱。而且鎮州並不是幽州那般雄城,萬一要是有個閃失,丟了城池……
「皇上,臣以為幽州新敗之後,大宋將士急需一場勝利鼓舞士氣,如今遼人犯我邊境,若是避而不戰,臣只怕冷了三軍將士的心!」
說話的是李崇矩。謝慕華心裡覺得有些彆扭,倒不是說一定不能打,但是皇上金口一開就無從更改,要諸軍嚴守和要諸軍取勝那是完全兩碼事,若是因為趙德昭一句話,迫使大宋將士放棄擅長的守城戰,轉而和遼軍野戰的話,勝負之數實在難說。而且謝慕華也明白,說耶律沙是庸才,那是跟耶律斜軫、耶律休哥、曹彬、潘美、楊繼業、李繼隆他們比,和大部分將領相比的話,耶律沙也算是優秀的。要不然,真以為他的南府宰相的職位是靠輩分得來的么?
這些日子來,謝慕華已經感覺到了李崇矩對他的戒心。
權力,就是這麼個東西,沒有的時候感覺不到。一旦享受了權力的樂趣就很難放棄,一句話出去,就能操縱千萬人的命運。這樣的感覺,比吸毒都讓人上癮,也正是因為如此,包括後來的天官寇準、王欽若這般人物,都晚節不保,為了自己的權力,不惜製造出一場場荒誕不堪的鬧劇。
謝慕華也愛權,如今他也是權力中心的人物,走到哪裡人人都想巴結他,知道他在趙德昭面前得勢。樞密院知院事只不過是他的起點,李崇矩的年紀已經不小了,哪天皇上覺得差不離的時候,這樞密院就該謝慕華做主了!
李崇矩在樞密院待了這麼久,明知道這份權力他已經保不了太久,也不想那麼快的放出去。謝慕華說守,他就說攻,兩人都是言之有理,一時間叫趙德昭難以取捨,心裡犯了難。
「皇上,既然樞密使覺得與契丹人一決勝負更好,臣請監軍赴援!」謝慕華看著趙德昭的臉色,揣摩他的心意,料想趙德昭還是放不下大宋的面子,這一仗既然要打,不如自己去監軍,起碼比去個草包監軍要好得多,至少謝慕華知道李繼隆是大宋四位配享太廟的將領之一,其餘三位分別是曹彬、潘美、曹瑋,料想以李繼隆之才,加上自己再帶去兩萬生力軍,只要沒有草包監軍在那指手畫腳,守城應該是不成問題。
趙普也說道:「皇上,既然謝大人毛遂自薦,不如就以謝大人監軍,領東京禁軍前去赴援!」趙普可比李崇矩有城府的多,他一聽謝慕華把李崇矩話里的「避而不戰」不動聲色的改成「一決勝負」,就猜到了謝慕華的心思,既然如此,趙德昭八成是會答應謝慕華的請求,自己就來個順水推舟,將來這仗打贏了,趙普保舉有功,若是打輸了,那可對不住了,有言在先——謝大人可是毛遂自薦的啊!
趙德昭哪能聽得出來下邊這群人的花花腸子,當即點了點頭:「恩,朕這就頒布聖旨,鎮州、雲州、定州諸軍都歸謝慕華節制,到了前方可便宜行事。以李繼隆為主將,東京禁軍石保慶領驍武軍、楊延昭引驍捷軍,步軍司再給你一萬人馬,統軍兩萬,北上赴援。」
謝慕華急忙謝恩。
卻聽趙德昭又說道:「恩……這次選拔的年輕將領不少,謝卿家你都給帶上吧,讓石保慶等人給他們安插在禁軍里,到了前方,也好選拔人才……」
謝慕華差點就要出言抗旨,這還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