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北伐 第三十七章 高粱河(下)

「大人,今日不可與宋軍開戰!」耶律斜軫苦苦進言:「大軍接連六日趕路,不如略作休整,明日再和宋軍決戰!」

「救兵如救火,幽州城危在旦夕,你不必多說,若是南院大王不敢前去,我自領一軍去救!」耶律沙按住馬頭,他年事已高,這番趕路的確辛苦,但是誠然如他所說,救兵如救火,既然已經過了得勝口,不如趁勢進攻宋軍。

耶律斜軫也不惱怒,朗聲說道:「既然大人決意如此,斜軫領本部軍馬隨後策應!」

耶律沙冷哼一聲,提韁而去。

耶律抹只和耶律重恆都心有不忿,兩人正要說話。耶律斜軫搖了搖頭,低聲吩咐道:「皇上已加封耶律休哥為北院大王,統領五院兵馬。既然宰相已到,想來休哥也快來了,在休哥的大軍未到之前,我們絕不參戰!」

耶律抹只和耶律重恆頓時面有喜色,這耶律休哥用兵如神,百戰百勝,他們早就佩服至極,如今聽說是休哥來援,頓時信心百倍。

「大王,宰相今日出兵有何不妥?」耶律重恆不解的問道。

耶律斜軫微微一笑:「宋軍疲兵頓城,十餘日也無法攻克幽州,早已疲憊不堪。我軍應當養精蓄銳,與其一戰。可是如今十萬大軍日夜趕路,疲憊不亞於宋軍,這優勢便蕩然無存。加上,不久前宰相大人新敗於宋軍之手,他這一去必然漲了宋軍士氣,勝負難分啊!」

「那……我們隨後壓陣,若是老大人敗了,便救他回來!」耶律抹只是個直性子,急忙說道。

耶律斜軫搖了搖頭:「不用,宋軍靠腿,我軍有馬,即使打輸了也跑得掉。總之,休哥不到,我軍不動!」

兩將齊聲領命。

耶律斜軫側首向東南方望去,休哥啊休哥,我們這好兄弟可以聯手大戰了!

……

「殺啊!」

宋軍一見是耶律沙來援,頓時士氣大振,崔彥進綽號崔屠夫,本就勇悍。一見耶律沙旗號,又得知皇上要親自率領大軍增援,心中大寬,鐵矛遙指耶律沙的大旗,笑道:「上次讓這老賊跑了,今日又自己送上門來!」

身旁部將齊聲大笑,崔彥進長矛一挺,大喝道:「皇上隨後就到,眾兒郎,隨我殺敵!」

大宋將士齊聲吶喊,萬餘士卒奮勇殺向耶律沙的大軍。

趙光義御駕親臨,城北已經戰作一團,大宋皇帝親自發號施令,神衛軍、捧日軍、驍捷軍……一隊隊精銳禁軍投入戰鬥,整個高粱河殺聲震天。

人的名,樹的影!一將無能累死三軍。

耶律沙匆忙出戰,在高粱河這開闊地與宋軍對戰,原本遼國騎兵是佔了便宜的。但是大軍疲憊不堪,就算人還堅持得住,馬兒也筋疲力盡了。宋軍反倒是越戰越勇,趙光義御駕一到,更是奮勇無匹……

「驍武軍!把耶律沙給我生擒回來!」

趙光義大喝一聲。

石保慶乃是大宋開國名將石守信之子,此時正任驍武軍都指揮使,一聽皇上下令,右手立刻高高舉起長刀,用力向前一挺:「殺!」

「殺!」三千驍武軍齊聲吶喊。

驍武軍就像一道殷紅色的旋風,三千勇士挺起長槍,催動戰馬,馬蹄聲就像密集的鼓點敲打在高粱河的大地上,一隻只冰冷的矛尖在陽光下閃動著攝人的光芒,馬上的騎士們全身披掛,帶上銅盔,只露出一雙雙冒著殺氣的眼睛,就連胯下戰馬也被堅固的馬面簾、馬身甲包裹的嚴嚴實實。

馬蹄翻飛,殺聲震天,石保慶一馬當前,率領著隊伍就像一柄鋼刀硬生生的把耶律沙的騎兵陣衝破。

「殺啊……」

輕騎兵所用的馬弓對於驍武軍的戰士猶如隔靴搔癢,遼軍根本無法抵擋驍武軍的衝擊。匆忙迎上來的遼軍騎兵和驍武軍對沖的時候,石保慶的部下挺起長矛,憑藉重裝騎兵的衝擊力,往往把對手連人帶馬撞翻在地。而那些輕騎兵的馬刀砍在他們身上,只不過是在那厚重的鐵甲上留下一道淡淡的痕迹。

驍武軍這支重裝騎兵的威力就在於此,耶律沙為了趕路,士卒全部都是輕裝出發。

一見驍武軍衝破陣線,耶律沙大聲喊道:「蕭遠石,帶你的部下從右翼包抄,耶律延禪,你從左翼包抄……」

耶律沙對這驍武軍的應對還算及時,先前還有點慌亂的遼軍騎兵馬上分出來三隊。一隊騎兵正面朝石保慶衝過去。蕭遠石和耶律延禪帶著左右兩隊遠遠的兜開,繞了半圈,要從石保慶的側翼殺入。

石保慶破陣而出,調轉馬頭,不屑的看著迎面衝過來的契丹騎兵,大聲高呼道:「驍武軍,再跟我殺一陣!」

重甲驍武軍再度衝進遼軍大陣。

趙光義冷冷的看著紛亂的高粱河戰場,潘美落後一點,跟在皇帝的身後。趙光義舉起千里目,仔細看了一會,把千里目遞給潘美:「潘卿家,以你所見,接下來該當如何?」

潘美畢恭畢敬的接過千里目,左右看了一圈戰場,伸手指向耶律沙大軍的左翼:「皇上,剛才驍武軍一陣衝擊,左翼遼軍已經散亂,一時半會估計無法組建起堅固防線。微臣以為,皇上不如再派兩支禁軍衝擊耶律沙左翼,打開缺口之後,直逼中軍。此戰可勝!」

趙光義輕輕一笑:「甚合朕意!」

潘美當即傳令下去,侍衛馬軍司的天武,龍衛兩軍奔騰而出,直取耶律沙。

這遼軍本就陷入苦戰,沒想到強弩之末的宋軍居然還有這麼強的戰鬥力,高粱河雖然地勢開闊,但是宋軍騎兵這次全部投入戰鬥,耶律沙想利用騎兵的機動性衝擊宋軍也不行,十萬遼軍就像陷入泥潭,苦苦支持。

一邊是透支許久的宋軍,一邊是筋疲力盡的遼軍。兩邊鼓聲震天,號角連聲,斗得旗鼓相當,隨著趙光義一支支親衛禁軍投入戰鬥,遼軍再也支撐不住,勝利的天平漸漸朝大宋一方傾斜過來。

「大人,快撤吧!」

耶律延禪渾身浴血,頭盔也在戰陣中被打落,滿臉灰塵的跑了回來。

耶律沙咬了咬牙,這敗局已定,但是他還不想走。他的親生兒子就死在石嶺關,他做夢都想找宋軍報仇,可是機會就在眼前,他卻報不了仇,十萬遼軍陷入苦戰,佔得上風的卻又是宋軍……

「走吧!大人!現在走,還來得及,大軍可以保住元氣,待到得勝口休整之後,再與宋軍決戰。」蕭遠石也跑了回來。

耶律沙抬頭看了看天,太陽高高的掛在當空,此刻已是正午時分,鏖戰一早上,遼軍一點便宜也沒佔到。耶律斜軫和韓德讓、耶律學古他們就像是商議好了似的,城裡的不出城接戰,得勝口的不投入戰鬥,只是耶律沙這一支孤軍還在作戰……

「撤!」

耶律沙狠狠心,終於下了命令。

大隊遼軍潮水般的退去,趙光義一見遼軍敗退,喜形於色,大聲指揮諸軍奮力殺敵,窮追不捨!

……

謝慕華和趙德昭兩人披掛整齊,卻守在高粱河西北側,按兵不動。

「報!」

一個探馬急匆匆的跑了回來。

「前方戰況如何?」趙德昭急忙問道。

「啟稟郡王,大軍在高粱河與遼國南府宰相耶律沙的援軍激戰,各路人馬奮勇殺敵,耶律沙不敵敗退,看樣子是朝得勝口方向逃亡。皇上有令,各路人馬全力追擊!」那探馬口齒倒也伶俐,一口氣說了這許多,也沒喘口氣。

謝慕華沉聲道:「再探!」

趙德昭神色緊張,望著謝慕華低聲道:「大軍勝了……」

謝慕華當然知道趙德昭擔心什麼,若是大軍敗了,倒還沒什麼。但是取勝之後,趙光義只怕就要追究趙德昭拖延軍令的罪責了。謝慕華是一點也不怕,他心裡很清楚,耶律沙來了不要緊,真正要了宋軍性命的是耶律休哥這位戰神……

謝慕華淡淡的說道:「等等新的消息再說吧!」

趙德昭不再言語,但是心裡忐忑不安,情不自禁的抓著腰間的玉佩,手指都因為用力而捏得發白……

「報!」又是一騎探馬飛奔而來。

謝慕華和趙德昭都是臉色一變:「快說!」

那探馬大聲道:「大軍追擊耶律沙十多里,現在耶律沙已經遠遁,只怕是追不上了!」

謝慕華抬頭望了望天空,鮮紅的太陽轉到了西方,看來不久就要落山了。從午時追擊耶律沙到黃昏,居然只追出去十餘里。由此可見,宋軍的疲憊已經到了何等程度!能在數月鏖戰,長途跋涉,攻城十餘天后拼著最後的力量擊退耶律沙的十萬遼軍,已經不愧為大宋精銳了!

趙德昭看著沉默不語的謝慕華,嘴唇動了動,欲言又止。

謝慕華笑了笑:「郡王,等了一天的消息,咱們還是先吃了晚飯再說吧!」

遠遠侍立一旁的呼延丕顯、楊家兄弟、孔守正、曹翰等人不知道兩位監軍葫蘆里賣得什麼葯,都各自安排下屬做飯去了。

天色剛剛轉暗,先鋒軍也吃完了飯。謝慕華扔下飯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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