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北伐 第三十五章 誅心

「今兒個初一?」

謝慕華躺在草地上,懶洋洋的問道。

他和呼延赤金走了半夜,好容易找到個安靜的地方,謝慕華死活不肯再走,非要睡覺不可。他在得勝口可是幾天幾夜都沒合眼了,這一睡,鼾聲大作,一直睡到日上三竿也沒醒來,倒是苦了呼延赤金,這六七個時辰,走也不敢走,睡也不敢睡,還得四處警惕著是否有遼軍出現。

呼延赤金算了算日子:「是初一了,謝大人,咱們若是快馬加鞭,晚上就應該能到高粱河了!」

謝慕華雙手墊在腦袋下,遙望藍天,漫不經心的答道:「這麼著急去高粱河幹什麼?」

「你?……」呼延赤金一時語塞,說不出話來。

謝慕華心中自有一番計較,眼下的形勢和歷史上差不多,趙光義攻打幽州不下,得勝口又被耶律斜軫奪了回去,再過四日,耶律沙的援軍和耶律休哥的輕騎前後趕到,大戰之地就在高粱河。

明知道宋軍是慘敗的命運,謝慕華要是還風疾火燎的往高粱河趕,那豈不是要去找死?但是這番話無論如何也不能跟呼延赤金說。怎麼說?難道告訴她,我來自一千年後,早已知道這仗是必敗無疑了?

「讓我再睡會!」

謝慕華悠悠的說道。

呼延赤金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叫道:「我身上帶著乾糧,可是已經沒水了。謝大人,我這就去找水,你倒是先醒醒,萬一遇到遼軍怎麼辦?」

謝慕華費力的睜開眼睛,從懷裡掏出一個塑料袋,那本是他用來裝望遠鏡的塑料袋,現在背包在八姐九妹那兒,身上除了打火機,手槍就再沒有從現代帶來的物件。何況這塑料袋還有其他妙用,謝慕華也捨不得丟。

聽呼延赤金這麼一叫,謝慕華搖搖晃晃的爬了起來,把塑料袋撐開,迎風一抖,隨手套在一顆大樹的樹枝上,隨即又躺了下去:「別去找水了,一會兒把這袋子解下來,水就來了!」

呼延赤金見謝慕華又轉身沉沉睡去,又氣又急,偏偏又不敢離開。等了半晌,抬頭向那透明的白色塑料袋看去,頓時嚇了一跳,沒想到那袋子里果然一滴滴的凝出了水。

呼延赤金不禁扭頭看向熟睡中的謝慕華,這大秦來的才子,本事可真不少啊!

謝慕華卻是暗自好笑,這是他看《野外求生》欄目學來的本領,塑料袋取水而已嘛,倒叫這小丫頭驚嘆半天,懶懶的翻了個身,鼾聲再次響起……

……

先鋒軍且戰且退,日行不過十里,一來節省了士卒的體力,二來不至於被耶律抹只襲擊。楊延彬自從回到先鋒軍轉達了謝慕華的建議之後,雖然呼延丕顯、楊延昭等人都摸不著頭腦,但是趙德昭自從謝慕華接二連三表現出超人一等的謀略之後,對謝慕華的才能深信不疑,當即命令,大軍日行十里,緩緩向高粱河一線靠攏!

幾個宋兵嘻嘻哈哈的從泥土中翻出些東西來。

曹翰遠遠望見,便大聲問道:「那是何物?」

那幾個小兵一見是曹翰,急忙收起言笑,朗聲稟告道:「將軍,泥土中有兩隻螃蟹!」

呼延丕顯正陪著曹翰說話,一聽發現了螃蟹,也覺得好笑。卻見曹翰板起臉孔,快步走了過去,呼延丕顯不明就裡,也隨即跟了過去。

曹翰用腳輕輕踢了踢在地上爬來爬去的螃蟹,向身旁的呼延丕顯嘆道:「賢侄,這螃蟹本是水中之物,如今卻來到陸地,這就是說我們本不應該來到這兒。螃蟹長了好幾條腿,只怕是預示契丹援軍隨時降至,蟹字與解甲歸田的解同音,看來,不久,皇上就要叫我們退兵了!」

曹翰此人甚是迷信,不久前攻打太原之時,因為佔了一卦,說他不利於西,於是說什麼也不肯去攻打太原西面,最後還是趙光義不得不把他和劉遇對調,讓劉一刀去啃這塊太原最硬的骨頭。

軍中早有傳言,這曹翰並不是迷信,而是膽怯,不敢去攻打太原西面,卻找了個「不利於西」的借口。

如今,曹翰一看兩隻螃蟹便說出這等話來。呼延丕顯也不禁皺了皺眉頭,這話若是士卒們說起也就罷了,但是曹翰乃是統兵大將,此話一出,不怕亂了軍心?這言語中,怯懦厭戰之情甚重,將領都已經如此,那如何讓戰士們捨命廝殺?

呼延丕顯笑道:「曹將軍,只不過是看到兩隻螃蟹而已。我大宋軍威,威震天下。攻克幽州指日可待,就算遼軍來援,只怕他們還沒看到幽州城,城頭就已經換上我大宋旗幟了!」

曹翰搖了搖頭,卻不再說話,徑直向前走去。

隨後,趙德昭、楊延昭和孔守正也走了過來,個個面色陰沉,只怕曹翰這番話,他們個個都聽在耳中。

要說起來,這大宋在幽州的戰況算是不錯了。自從進攻幽州以來,耶律斜軫部將渤海帥達蘭罕率部降宋,趙光義以其為渤海都指揮使。後來其鐵林都指揮使李扎盧存等率所部出降,一時間幽州城內人心惶惶,要不是耶律學古率領皮室軍進城的話,這幽州只怕早就亂了,或許早已被人獻城也說不定!

但是大軍勞師遠征,連續七日猛攻幽州不下,士卒疲憊不堪,士氣低落。這幽州又是遠勝太原的堅城,大遼國賦稅、糧草重地,只要遼主還有點頭腦,就知道此地不得不救。疲兵頓城,也是兵家大忌啊!

「若是謝慕華在這裡就好了!」趙德昭忽然悠悠的說了一句。

楊延昭也和他一般心思,他們和謝慕華雖然相處時間不長,但是此人屢有奇思妙想,數次在絕境中為眾人取得一線生機,稱得上是足智多謀。聽楊延彬說,呼延赤金帶著謝慕華朝高粱河方向走去,那一線遼軍防禦不嚴,想來以呼延赤金的身手足以保得謝慕華平安。

大軍緩緩向西南方向走了兩日,此處距離高粱河的宋軍大營已經不過二十多里路程。曹翰自從見到那兩隻螃蟹之後,終日念叨遼軍即將來援,大宋快要退兵。趙德昭等人也懶得搭理他,這一日剛剛紮營,忽然前軍來報:「謝監軍回來了!」

趙德昭聞言大喜,眼下軍中被曹翰這一番說道弄得士氣低落,將士毫無鬥志。就連呼延丕顯、楊延昭等人也是束手無策。而且丟了得勝口,大軍無險可守,趙德昭每日里提心弔膽,生怕有欽差傳來聖旨,要責怪於他。謝慕華在趙德昭的眼中就是十足的智囊,他一回來,趙德昭的心頓時安了下來。

武功郡王趙德昭親自出迎,遠遠看見滿身污泥的謝慕華跌跌撞撞的走了過來,急忙上前扶住謝慕華。

謝慕華抓著趙德昭的衣袖,在他乾淨的袍袖上留下兩個烏黑的手印,顫聲道:「郡王,謝慕華差點就見不到你了!」

說這話時,謝慕華滿臉悲戚,眼眶含淚。

趙德昭上下一看,謝慕華衣衫破損、滿面塵土,想來這一路上吃盡了苦頭,心中也是不忍,急忙說道:「謝監軍不必多禮,快進去休息吧!」

站在後邊的呼延赤金卻是冷哼一聲,她這一路陪著謝慕華繞高粱河迎向先鋒軍,苦是苦了點,但是絕對沒有謝慕華表現的這般誇張,今日一早,謝慕華借口出恭,去的時候還是好好的,回來之時,衣服撕破了幾塊,臉上也沾了些污泥。呼延赤金冰雪聰明,一看便知,這是謝慕華自己撕破衣服,在地上打了幾個滾,不管怎麼說,謝慕華也是先鋒軍的監軍大人,呼延赤金也不說破!

趙德昭親自扶著謝慕華進了營帳,楊延昭、呼延丕顯等人也跟了進來。謝慕華席地而坐,楊延彬遞了杯水來,謝慕華接過一口喝了,道聲:「多謝!」

趙德昭此刻心中萬般疑問要向謝慕華求證,但是看他灰頭土臉,神色委頓,又不忍心問出口來。

趙德昭轉身吩咐道:「讓謝監軍休息一會,咱們都出去吧!」

「郡王……」

謝慕華低聲叫道。趙德昭回頭一看,心中頓時明了,這謝慕華必然是有話要說。趙德昭咳嗽一聲:「你們都先出去吧!」

呼延丕顯、楊延昭等人面面相覷,不知道謝慕華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葯,但是武功郡王發話了,兩位監軍要議事,閑雜人等也不好意思旁聽。眾人施禮退出營帳。楊延彬更是不知從哪找出一支趁手的花槍來,遠遠守在營帳外,防止別人偷聽!

「謝監軍,什麼事?」趙德昭走近兩步問道。

謝慕華站了起來,挑開帳門左右看了一圈,這才回到帳中,低聲道:「郡王!謝慕華說句當誅的話,這幽州之戰,以郡王之見,勝算幾何?」

趙德昭心頭一震,謝慕華無端端的冒出這句話,卻叫他如何回答?當下默不作聲,靜靜的看著謝慕華。

謝慕華這一路上盤算已定,除非趙德昭是個蠢材,不然的話,這番攻心必然奏效。七年之後那場大劫,無論如何也不能重演。

「郡王,我斗膽說一句,幽州之戰,大宋有三敗!」

謝慕華躬身說道,卻偷偷瞥了趙德昭一眼,見他臉色沉靜,隨即說道:「郡王,大宋第一敗,就敗在倉促出兵,準備不足!」

「大宋伐漢之時,並未計畫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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