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北伐 第三十二章 脫難

謝慕華狀若瘋虎,一柄大刀左劈右砍,舞得虎虎生風。遼兵也不敢靠的太近,遠遠的幾名遼兵拉開弓箭瞄準了謝慕華……

那個小兵的死深深的刺激了謝慕華,這些天來其實他一直都在壓抑自己的感情,任何一個人離開了自己熟悉的社會,離開了親人朋友,失去了一切他所珍惜的感情,到了另一個陌生的世界,怎麼可能平靜如水?

但是,這個死去的小卒,用生命告訴了謝慕華,在這裡的人也一樣是中國人,也一樣有不屈的心……

謝慕華壓抑已久的感情這時全部釋放了出來,他身上已經被契丹人砍了好幾處傷口,卻看也不看一眼,繼續奮力廝殺!

楊延彬奮起花槍,挑開數人,衝到謝慕華的身邊,他一把抱著謝慕華,死死的把謝慕華往崖邊拖,呼延赤金舞動鐵鞭跟了過來。

「呼延姑娘,你身手了得,我楊延彬自問無法背著監軍下山崖,拜託姑娘你把監軍大人護送下山!」楊延彬正色道,他一振花槍就要再度殺出,眼看是要一力斷後,為呼延赤金和謝慕華爭取下山的時間。

謝慕華手中的長刀已經開了多處缺口,乾脆丟到一旁,他咬著牙,摸了摸腰後斜插著的那把左輪手槍,要是到了最後關頭,或許這槍還能打死幾個契丹人,殺一個夠本,殺兩個還有賺!

崖口的宋軍只剩二百人許,個個都是滿身浴血,還在奮力接戰,但是遼軍越上越多,耶律斜軫看樣子是把他手下全部力量都投入了這次戰鬥,宋軍抵敵不住,漸漸往謝慕華這一側靠攏來。

「將軍,你們走吧!」一個滿身是血的士兵跑了過來,謝慕華認得他,那人是從代州就一路跟過來的楊家子弟兵。

那士兵見楊延彬不答話,急道:「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呼延赤金再不猶豫,一把抓住謝慕華的腰帶,翻身便下了山崖,她身手得了,這一跳落下來,以身後薄甲抵住山壁,一手拉著謝慕華向山下滑去,腳在凸起的石頭上一蹬,手在長出岩縫的樹木上一搭,頃刻間已經滑下十丈。

謝慕華只覺得耳邊風聲大作,身體不由自主的向崖下滑去,不由得失聲驚叫起來,雙手亂抓,返身抱住了呼延赤金,這一抱頓時讓呼延赤金面紅耳赤,心裡一驚,差點鬆了手跌下山崖。

這謝慕華在後世就有懼高症,山崖陡峭,地勢高聳,叫他如何不害怕?他一返身,雙手抱著呼延赤金的脖子,臉就埋在呼延赤金的肩頭,胸口緊緊擠著呼延赤金高聳的雙峰,雙腿緊緊夾著呼延赤金的纖腰,口中還驚叫連連……

「大人,別亂動!」呼延赤金一陣心煩意亂,她雖然是將門出身,但是從小到大,也沒有和男子如此親密接觸過,眼下謝慕華死命的抱著她,脖頸之處感受著他粗重的呼吸,鼻子里聞見的是濃烈的男子氣息,呼延赤金的心裡頓時煩亂無比,想生氣又發作不出來,只得命他不得亂動。

呼延赤金慢下腳步,緩緩向下攀去,這一慢,謝慕華頓時安心許多,偷偷睜開眼睛向山下望去,這一望不打緊,卻是更加害怕,身不由已的把呼延赤金抱得更緊。

「七少爺,你也走吧!」那小兵揮刀格開一支羽箭:「弟兄們跟我殿後!」

楊延彬默不作聲,花槍挺出又結果了一個遼兵的性命。楊家數代為將,從不拋下將士獨自逃生,要是今日楊延彬如此脫難,將來第一個殺他的,只怕就是他最尊敬的無敵大將楊繼業!

那小兵看楊延彬還是不言不語,心中著急,忽然攔腰抱住楊延彬,朝崖邊滾去,楊延彬猝不及防,竟然被他拖倒,兩人一陣翻滾,那小兵抓著楊延彬的手,卻把他整個人都推下崖邊,哭叫道:「七少爺,走吧!這……得勝口,守不住了!」

楊延彬虎目含淚,伸手抓住崖邊的石頭,把自己那桿從不離身的花槍丟了上去。此時此刻再說什麼也是多餘,他深深的看了那小兵一眼,手腳並用朝山下攀去,這仇,將來戰場上定要為這些楊家子弟兵討回……

那小兵抓著楊延彬留下的花槍,撐著身體,此時山風凜冽,幾片烏雲隱隱遮住了陽光,似乎知道得勝口這些宋軍難逃一死,也不忍心再看下去……

「知事大人有命,投降不殺!」

遼軍通譯用蹩腳的漢語高聲呼叫起來。眼下大局已定,宋軍只剩下不到一百來人,個個滿身鮮血,衣甲破損,聚在一起圍了個半圈。

崖口衝過來的遼兵不下千人之多,大隊遼兵舉起弓箭,扣緊弓弦瞄準了宋軍。

那小兵爆一聲喊:「殺!」

挺起花槍大步向遼軍衝去,身後宋軍齊齊撲上,個個奮不顧身,視死如歸……

這些才是大宋開國的精銳,正是他們,趙匡胤才得以一統中原,無數次以少勝多,無數次腥風血雨才鍛造出這樣一支不屈之師……

那通譯搖了搖頭,遼軍萬箭齊發……

……

呼延赤金抬頭望去,得勝口的喊殺聲已經漸漸平息,上方還有一個人影在緩緩往下攀援,急忙叫道:「可是楊家七郎?」

楊延彬低聲應了一聲,快速向呼延赤金所在攀了過去。

謝慕華睜開眼睛看了一眼,只見自己還是懸在半空之中,心裡一驚,忍不住哆嗦幾下,他本就把呼延赤金抱得緊緊的,這一抖,卻是在呼延赤金的身上蹭來蹭去。她只是個妙齡少女,哪裡經過這般陣仗,心頭一陣羞澀,若不是堂堂監軍大人的話,只怕呼延赤金早就把他摔下山谷了!

楊延彬攀了過來,呼延赤金仔細在前邊帶著路,三人頗費了一番周折,這才下了山崖。

呼延赤金俏臉微寒,推開謝慕華。這時,謝慕華驚魂方定,他剛才連死也不怕,但是天生的懼高症卻是沒有辦法,到現在還是兩腿發抖,幾欲坐地。

楊延彬扶著謝慕華,抬頭朝崖口望去,那裡只見雲霧不見山,只怕崖口的兄弟們都已經殉國了。

「大人,咱們如今要怎麼辦?」

楊延彬這一問,倒是讓謝慕華的腦子極速轉了起來,要是按照路程,援軍現在已經跨過青沙河向北走了三十多里,但是三人現在都沒有馬匹,若是一路上躲開遼軍,去找援軍匯合,倒是不容易。謝慕華仔細一想,從得勝口不如直接去高粱河,那兒是宋軍重兵布防,料想現在兵力甚少的遼軍也不會在高粱河一線集結。

「走,去高粱河,另外,我需要一人前去通報援軍,這得勝口丟了,再去也沒用。不如同去高粱河匯合吧!」謝慕華沉聲說道。

楊延彬現在是赤手空拳,倒是呼延赤金腰上還掛著兩支鐵鞭,楊延彬當即說道:「那就請呼延姑娘趕回先鋒軍!」

「不,她去不得!」謝慕華冷冷的看了呼延赤金一眼。

呼延赤金頓時氣不打一處來,這謝慕華一副不信任她的樣子,叫她如何不生氣?差點就要發作。

謝慕華解下腰間佩劍,塞在楊延彬的手中,將他拉過一旁,低聲說道:「七郎,此去先鋒軍,務必要你去,面見武功郡王。要他做主,先鋒軍要和耶律抹只的騎兵邊戰邊退,就算耶律抹只遁逃,也不要著急趕赴高粱河,記住,今天是六月三十,日行十里即可。要武功郡王務必緩緩向大軍靠攏……」

楊延彬略一思索:「監軍意思可是要武功郡王提防遼軍趁機偷襲我軍高粱河兵營么?」

楊延彬想的其實也不錯,若是著急走的話,被耶律抹只銜尾追擊,先鋒軍本就有些零亂了,趁勢沖了高粱河守軍,那就……但是楊延彬怎麼知道謝慕華心中的計較,謝慕華這一仗之後已是徹底對趙光義失去了最後一絲幻想,就連他們捨生忘死打下的得勝口,趙光義都絲毫不以為重,還能對這位大宋皇帝指望什麼?謝慕華現在要的是保住趙德昭的命,只有趙德昭活著,他的計畫才有施展的空間。

謝慕華也不答話,拍了拍尚方寶劍:「我和呼延赤金先去高粱河,躲開遼軍大隊,之後再去和武功郡王匯合。七郎,事關重大,你要多加小心啊!」

楊延彬自從謝慕華提出三隊交替射擊法,又用計奇襲得勝口之後,對謝慕華欽佩之極,當下拍著胸脯打了包票。

看楊延昭走遠,謝慕華這才走到呼延赤金身邊,低聲道:「呼延姑娘,多謝你救命之恩!」

他不說也不打緊,這一說卻叫呼延赤金想起剛才被謝慕華抱了個滿懷的羞事,頓時俏臉飛紅,轉身走開。

謝慕華跟在呼延赤金的身後,兩人不敢走大路,怕遇到耶律斜軫的騎兵,只敢繞著小道朝高粱河進發。

這幽州以北,草木蕭疏,謝慕華知道這一去,幽燕一時間再無法回到漢人之手。但是既然老天把謝慕華送來了這個時代,那漢人的命運就要從此改寫。幽燕,這片生養了無數華夏子民的土地,終有一天,還是要屬於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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