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50章 總有一天,我們會進入瀋陽!

渤海灣,深夜。

一艘舢板悄悄的出沒在海面上。

舢板上面有三個人,兩個年輕人,一個老人。他們的衣服都非常的破舊,身上也故意弄得髒兮兮的,頭髮全部都散開,好像是乞丐一樣。在舢板的上面,還有一些破舊的包袱,裡面都是一些殘舊的衣物。包袱的外面,還故意沾著很多泥土,甚至有屎尿的味道。所有人看起來,就好像是從山東逃跑出來的難民,一點值錢的東西都沒有。

老人在慢悠悠的搖著船槳,盡量不要發出大的聲音。有個年輕人坐在船頭的位置,默默的看著南方。他渾身衣衫襤褸,渾身還髒兮兮的,頭髮蓬鬆的好像是雞窩,還發出一陣陣令人作嘔的臭味。但是,他的眼睛很明亮。舢板慢慢的向北方飄過去,南方完全是一片的黑暗,什麼都看不到了。好久好久,他的眼神才慢慢的暗淡下來。

他就是馬軼,虎賁軍貓眼司的管事。從現在開始,他全權負責遼東的情報。具體的來說,就是全權負責有關韃子的情報。五天前,馬軼接到張準的命令,要他開始架構在遼東地區的情報網路。馬軼行動非常的迅速,只用了五天的時間,就召集相關的人員,做好出發的準備。隨後,他們就漂洋過海,準確悄悄的潛入遼東。

馬軼知道虎賁軍和韃子的戰鬥,很快就會到來。張准現在要他架構情報網路,正是未雨綢繆的意思。這是對他的信任,也是對他的看重。負責遼東的情報網路,這可不是一般人都能幹的。對於這樣一項充滿了挑戰性的工作,馬軼還是很有幹勁的。

望著南方的黑暗,張准和他談心的情景,一幕一幕,又歷歷在目。其實,對於這個任命,張準是給了馬軼充分的時間來考慮的。並且,沒有給馬軼任何的壓力。要是馬軼覺得風險太大的話,他是可以拒絕的,張准並不會因此責怪他。誰都知道,現在就開始潛入韃子的控制區,危險性有多大。一不小心,馬軼可能連骨頭渣都不會留在這個世界上。

但是,馬軼答應下來了。原因很簡單,馬軼和張准一樣清楚,情報架構的建設,不是一天一夜就能夠完成的。搞情報網路,最需要的其實不是金錢,而是時間。一個完善的情報網路,是用大量的時間和金錢,融合無數人的鮮血,過人的勇氣,還有堅定無比的信心,才能搭建起來。離開其中的任何一條,都無法完成。

這一點,朝廷的教訓,絕對是最深刻的。朝廷和韃子的交戰,已經持續了十幾年了,朝廷在遼東,還沒有能力建立一個完善的情報網。朝廷的錦衣衛和東廠,在國內搞風搞雨,看似威風,在遼東完全是渣,什麼情報都得不到。甚至,有膽量到來遼東的人,都很少。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朝廷對於韃子的動作,基本上是一無所知。否則,韃子焉能屢屢輕易的入寇?

相反的,韃子在京畿周圍,卻是構建了相當完善的情報網。韃子通過暗中收買,暗中發展,暗中賄賂,拉攏了大量的高層官員。很多機密信息,韃子都能輕易的達到。甚至有傳言,黃台吉知道的信息,要比內閣首輔知道得還多。內閣的決定,皇帝的諭旨,還沒有發放到六部執行,黃台吉就已經知道了。

「馬軼,深入韃子的控制區,有沒有信心?」

張准關切的問道。

「有!」

馬軼肯定的回答。

「信心很重要!」

「有信心,才有幹勁!」

「有信心,才能在最艱難的時候,咬緊牙關堅持下去!」

張准堅毅的說道。

馬軼毫不猶豫的答應接受這項最危險的任務,張準是非常欣賞的。在遼東地區,什麼人的死亡率最高?當然是夜不收。明軍的夜不收,就是探子。他們要是落在韃子的手裡,要是能夠落得一個痛快的死法,絕對是韃子的仁慈。因此,明軍的夜不收,只要發現情況不妙,立刻自殺,絕對不給韃子活捉自己的機會。

馬軼現在的任務,其實要比夜不收更加的危險。夜不收畢竟只是在明軍和韃子戰線之間的區域活動,不會深入到瀋陽、遼陽等地。但是馬軼不同,馬軼此行,卻是要深入瀋陽,直接潛伏在那裡,然後發回最高機密的情報。他要是被韃子發現,用膝蓋都能想到後果。

這是一項九死一生,不,簡直是十死無生的任務,非是大智大勇之人,絕對無法堅持下來的。瀋陽,那是韃子的大本營所在。或許,馬軼到達那裡以後,身邊不到五里的地方,就是奴酋黃台吉。馬軼到了瀋陽,就是直接和黃台吉對抗了。

考慮到此行的危險,馬軼坦率的向張准請求。如果他不幸被韃子發現,他一定不會落在韃子的手裡的。對於自己的任務,馬軼當然不會告訴自己的家裡人。因此,他要請張准告訴他的家人,他是在和韃子的戰鬥中,英勇犧牲的。他沒有給虎賁軍丟臉,沒有給家鄉的父老百姓丟臉。至於其他的要求,只要在嶗山的烈士陵園,給他一個位置就行了。

「馬軼,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我一定會做到的。」

張准神色凝重的緩緩的說道。

「大人,希望我在瀋陽等到你!」

馬軼臉色堅毅的說道。

「會的!」

「你一定會等到我們的!」

「我們一定會踏著整齊的步伐,舉著鮮紅的軍旗,進入瀋陽的!」

張准語調激昂的說道。

「嘩啦啦!」

忽然間,馬軼的思緒被打斷。他轉頭看過去,發現東側的海面有火光傳來,還能聽到隱約的水聲,似乎是有大船在靠近。要是沒有猜錯的話,應該是登州水師的巡邏戰船。

「什麼人?」

船上的另外一個年輕人急忙低聲問道。

他叫袁心永,原來是貓眼司在青州府的負責人。張准攻打青州府的時候,有關的情報,就是他負責提供的。馬軼被要求架構遼東地區情報網路的時候,將他也調過來了。

對於提前進入遼東地區潛伏,袁心永也沒有大的意見。他的父親,就是死在韃子的手裡的。和韃子的戰鬥,正好滿足他報仇雪恨的慾望。他最大的特點,就是能吃能睡,天塌下來都不怕。一路上,他都睡著了。聽到水聲以後,才迷迷糊糊的醒來。

「是登州水師的巡邏戰船,沒事,你繼續睡吧。」

說話的正是馬軼。

「嗯,沒事,繼續睡。」

搖船的老頭子慢慢的說道。

這個老頭子,就是孫歆。他以前是專門干盜墓活的,俗稱的摸金校尉的幹活。他並不是貓眼司的正式編製人員,只是看在貓眼司給出的豐厚金錢上,才跟著馬軼他們到遼東去的。這是典型的要錢不要命的主。孫歆無兒無女,甚至連親戚都沒有,平時不嫖不賭,日子過得好像是苦行僧一樣,馬軼也不知道老傢伙要這麼多的錢來做什麼。

但是,你不得不承認,他的某些技巧,在遼東地區的確很能吃得開。遼東地區有豐富的金礦,韃子需要很多懂得勘探礦脈的人,老傢伙剛好有一點這方面的專長。靠著這門手藝,混入韃子的隊伍裡面,問題不大。同時,他的忠誠度似乎也是可以的。既然答應為貓眼司賣命,那就是真的為貓眼司賣命。

他們三個人,就是張准派往遼東的全部骨幹。以後遼東的情報網,就要依靠他們三個來形成了。要是成功了,他們以後都可以功成名就,青史留名。張准明確表示,只要打敗了韃子,他們都有資格封爵。沒錯,就是封爵。從一無所有到成為爵爺。要是失敗了……也會有人記得他們的名字。

「嘩啦啦!」

水聲越來越強烈,越來越近。

片刻之後,一艘大船出現在舢板東側的海面。大船的上面,正是登州水師的官兵。他們舉著熊熊燃燒的火把,照亮了附近的海面。只要是過往的船隻,都逃不過他們的觀察。登州水師的戰船,很快就發現了他們三個,隨即有人大聲吆喝,要他們靠過去。

「各位官爺晚上好!」

孫歆非但沒有躲避,反而識趣的靠過去,同時準備好了二兩的碎銀,熟練的送到對方的手上。結果,對方在熟練的收下二兩碎銀以後,就不耐煩的揮揮手,讓他們趕緊滾蛋。雙方几乎都沒有說話。攔截,給錢,走人,熟練得好像雙方都曾經排練過。

本來有人要上船檢查的,按照規定,每艘船都要檢查。但是,三人身上散發的臭味,實在是太噁心了。那些官兵聞到這樣的臭味,就急忙退縮了。因此,馬軼他們藏在包袱裡面的一些物件,得以順利的通過。這些小物件不是武器,對於他們的情報傳遞,卻是不可或缺。

「二兩碎銀……」

登州水師的戰船離開以後,馬軼暗自搖搖頭。登州水師居然墮落到二兩碎銀就能打發的地步了,實在是令人感慨。袁心永是從青州府調過來的,對此更是大開眼界。不過,料想到大明朝上上下下都是這樣的風氣,也就釋然了。連袁崇煥都敢將糧食暗中賣給韃子,還有誰有什麼不敢做的?

舢板繼續慢慢的向北方飄蕩,偶爾間,還會遇到幾艘從北往南的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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