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 自我實現 第十一章 自我實現的人——關於心理健康的研究

本章所報告的研究從許多方面來看都是異乎尋常的。它最初不是按照常規的研究安排的。它不是一項社會性的研究,而是一次旨在解決各種個人的道德的、審美的以及科學問題的私人性質的冒險,並被我自己的好奇心所激勵。我只是力圖使自己信服並且從中獲得教益(這對於個人探索非常合適),而不是想證明或向別人顯示些什麼。(馬斯洛對自我實現的人的研究是一項非正式的個人探索,他一生都在做著這一件事——第三版編者)

然而,很令人意外的是,這些研究對我如此具有啟發作用,充滿著如此令人興奮的東西,以至於,儘管有方法上的缺點,讓別人也知道這些研究結果似乎是合情合理的事。

另外,我認為,心理健康是如此迫切的一個問題,以至於任何意見、任何材料,不管怎樣的還有待於討論,都具有巨大的啟發價值。這種探索原則上是如此的困難——有點像是在根據自己的標準提升自己——以至於,假如我們要坐等常規的可靠材料,我們將不得不永遠等待下去。這樣,似乎應該做的事情就是:不要害怕錯誤,投身進去,儘力而為,並希望能在錯誤中學習,逐漸地糾正錯誤。否則的話,目前對這個問題就只能是棄之不理了。相應地,無論這個報告能起什麼作用,我把它在下面呈獻了出來,並向那些堅持要求傳統的信度、效度以及取樣等的人們表示由衷的歉意。

1.研究對象和研究方法

研究對象選自我本人認識的一些人和朋友,以及一些公眾人士和歷史人物。另外,在一次對年輕人的研究中,對三千名大學生進行了篩選,但只選出了一名大學生可直接作為研究對象,和一二十名也許將來可作為研究對象(「成長良好的」)。

我不得不斷定,我在更年長的研究對象那裡發現的自我實現的類型,在我們的社會中可能是不存在於年輕的、正在成長中的人身上的。

相應地,與艾維林·巴斯金博士和丹·里德曼合作,我們開始對一組相對健康的大學生進行研究。我們任意地決定在大學生中選出最健康的1%。雖然繼續了兩年之久的這次探索性研究,在完成之前被迫中斷,但它在臨床水平上還是非常具有啟發意義的。

我們也曾希望把小說家和劇作家們所塑造的那些人物用於示範性研究,但沒有發現任何一個是適用於我們的時代和文化的(這本身就是一個引人深思的發現)。

淘汰或選擇研究對象所依據的第一個臨床的定義除了有一個消極的方面外,還有一個積極的方面。反面的選擇標準使被選對象中沒有神經症、精神變態性格、精神病或這些方面的強烈傾向。也許身心疾病要求更仔細的研究和甄別。在可能的情況下,就給予羅夏測驗,但結果證明,這些測驗在揭示被隱藏的精神變態方面比在選擇健康的人上更有用。正面的選擇標準是自我實現的正面證據,而這仍還是一系列難以被確切地描述的現象或者徵候。為服務於我們討論的目的,自我實現也許可以大致地被描述為充分利用和開發天資、能力、潛能等。這樣的人似乎是在實現他們自己、最淋漓盡致地從事著他們力所能及的工作。這使我們想到尼採的告誡「成為你自己!」他們是一些已經走到或者正在走向自己力所能及的高度的人。他們的潛能或者是特有的,或者是人類共有的。

這一標準還意味著研究對象在過去或現在對安全、歸屬、愛、尊重和自尊的基本的需要的滿足,以及對於知識和理解的認知需要的滿足,或者在少數事例里,對這些需要的征服。這就是說,所有研究對象都感到安全和無憂無慮,感到被承認,感到愛和被愛,感到自身的價值並且被尊重。他們已經明確了自己的哲學、宗教或者價值取向。至於基本的滿足是自我實現的充分條件或者只是一個必要條件,這是一個尚未解決的問題。也許,自我實現意味著基本滿足再加上最起碼的天才、能力或者(人性的)豐富。

我們採用的選擇技術大體上是屬於迭代法和重複的技術。這種技術以前在對自尊和安全感的人格症候群的研究中使用過。在本書的第十八章中對此有描述。這種技術簡單來說就是:以個人或文化的非技術性的信仰作為開始,對自我實現症候群的各種現存的用法和定義進行比較,然後再更仔細地給它下定義,——在下定義時,仍然採用現實的用法(可稱為詞典學層次的用法),但是,同時排除在通俗定義中常見的邏輯和事實的自相矛盾。

基於修正過的通俗定義,第一批研究對象小組選出來了,其中一組質量高,一組質量低。以臨床類型對這些人進行儘可能仔細的研究,在經驗研究的基礎上,最初修正過的通俗定義又根據現在手中的材料得到進一步的修改。這樣就得出了第一個臨床的定義。按照這一新的定義,對最初的研究對象進行重新篩選,一些人保留、一些人淘汰、一些新的成員補充進來。然後,又繼續對第二種水平的研究對象小組進行臨床研究,如果可能,進行實驗和統計研究。這又導致了對第一個臨床定義的修改、訂正和補充。然後,又根據這一個新的定義進行再篩選。經過這樣不斷重複,一個最初模糊、不科學的通俗概念就能變得越來越精確,在特性上越來越便於操作,因而也越來越科學。

當然,一些外在的、理論的和實際的考慮會干擾這一自我調整的螺旋上升過程。例如,在研究的早期發現,由於通俗用法不切合實際的苛求,以致沒有一個真實的人能符合這一定義。我們不得不停止僅僅因為有一個小缺點、錯誤或者荒謬就排除一個可能的研究對象的操作。換言之,既然沒有完美的人,我們就不能用完美來作為選擇的標準。另一種難題是屬於這樣的情況:不可能在所有的情況中都獲得臨床工作通常要求的那種豐富而令人滿意的資料。研究對象候選人在得知研究的目的後,變得注意自己,變得呆板,對全部努力一笑置之,或者斷絕合作關係。結果是,從早期實驗開始,對於年齡較大的研究對象一直是進行間接研究,實際上幾乎是偷偷摸摸的。只有較年輕的研究對象才可能被直接地進行研究。

由於研究對象中有真實姓名無法公開的現實中的人,所以兩個迫切的要求,或者甚至於可說是普遍性的科學研究的要求,就變得不可能得到滿足了,即研究的可重複性與作為結論來源的資料的公開性。對公眾人士和歷史人物的研究、對可以公開的年輕人和兒童所做的補充研究,部分地克服了這些困難。研究對象可分成以下各類:

實例:

7名非常理想和2名很有希望的當代人(會談形式)

2名非常理想的歷史入物(晚年的林肯和托馬斯·傑斐遜)

7名很有希望的公眾人物和歷史人物(愛因斯坦、埃莉諾·羅斯福、簡·亞當斯、威廉·詹姆士、史懷澤、A.赫胥黎和斯賓諾莎)部分性的實例:

5名相當肯定地有某些不足,但仍然可用於研究的當代人。

2.材料的搜集和表述

這裡的材料與其說是來自於對特殊的、分散的事實的一般性收集,不如說是來自於籠統或整體印象的緩慢的發展,就像我們熟悉朋友的過程以及相識人的過程。很難造成一種情境,以便在其中能向我的老年研究對象們提問,或者對他們進行測驗(儘管這對於年輕的研究對象可以做到)。與老年研究對象的聯繫是依靠運氣、以一般的交往形式進行的。而一旦有可能,也向他們的朋友以及親戚們進行調查。

由於這個原因,也由於研究對象數量太少,以及許多研究對象的資料不完全,任何定量描述都是不可能的,只能提供一個複合印象,而無法顧及它們是否會有什麼價值了。

對這些總體印象作整體分析,可得出以下對自我實現的人的最重要和最有用的總體印象,據此,可進行進一步的臨床研究和實驗研究:對現實的感知、接受、自發性、以問題為中心、超然獨處、自主、清新的鑒賞力、高峰體驗、人類同族感、謙遜與尊重、人際關係、道德規範、手段與目的、幽默感、創造性、對文化同化的抵制、不完美、價值、二分法的消解。

1.對現實的感知

這種能力被注意到的第一種表現形式是辨別人格中的虛偽、欺騙、不誠實,以及大體正確和有效地判別他人的不尋常的能力。在一次對一組大學生的非正式的實驗中,與較少安全感(less secure)的學生相比,在更具安全感的學生身上發現了準確地判斷自己的教授的傾向,也就是說,在S-I測驗中,後者得分更高(Maslow,1952)。

隨著研究的進展,可以逐漸明顯地看到,這一效率擴大到生活的其他許多領域——實際上是被測試的全部領域。在藝術和音樂方面、在智力方面、在科學方面、在政治和公共事務方面,他們作為一類人,似乎能比其他人更迅速更正確地看到被隱藏和混淆的現實。因此,一個非正式的試驗表明,由於較少地受願望、慾望、焦慮、恐懼的影響或較少地受由性格所決定的樂觀或悲觀傾向的影響,無論從當時已知的什麼樣的事實出發,他們對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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