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幕-1

第二天午後,在離開旅館的時候,兩人就先通知了亞洛爾德要到黎格羅那裡去一趟。

雖然在臨時外出的這段期間公布會議內容的可能性很低,不過也必須考慮萬一發生的意外情況。亞洛爾德無言地點點頭,一直默默地注視著炭火。

離開城鎮,再次走上那條曾經走過一次的狹窄而細長的道路。

跟上次有所不同的,是路上的水窪很少,還有兩人的對話也不多。

在路上,赫蘿彷彿很關心似的,再次對早已徹底把握住的交易狀況和展望進行了確認。

「一切順利嘛。」

赫蘿說出了已經聽過好幾次的這句話。

羅倫斯拉著赫蘿的手跨過的大水窪,也不知道是哪家孩子的惡作劇,似乎是個巨大的洞穴,雖說水的深度很淺,但依然是個水窪。

所以只有跨過那裡的時候,羅倫斯才像以前那樣拉著赫蘿的手,扶著她跨過去。

「啊啊,很順利。我甚至覺得有點可怕呢。」

「畢竟已經吃過好幾次苦頭了嘛。」

聽赫蘿這麼說,羅倫斯笑了起來。

但是這樣的恐懼感,基本上都是由於交易成功後所得到的利益實在過於巨大的緣故吧。

埃布應該不會把羅倫斯套進陷阱里,而且就算想狡猾地算計他,也並不會那麼容易。

畢竟這裡面只有借錢、採購商品、然後出售這幾個環節而已。

只要在買賣上不出現失敗就沒問題了。

如果想以強行的方式把自己套進陷阱,採取途中搶奪商品的手段,那對方就應該不會提出用船來運的建議。

水路是遠比陸路重要的貿易通道。航行於河上的船隻數量也很多。

在那裡如果想展開一場不為人知的搶奪戰,幾乎可以說是難於登天。

理應應該是沒有的吧。

「咱的身體值多少枚銀幣來著?」

「唔,大概是兩千枚吧。」

與其說是赫蘿的身體,倒不如說是埃布的家名值這個錢吧。

「哦,如果用那些錢來買酒會怎樣?」

「那當然是可以買到多得難以置信的上等好酒了。」

「汝是要用那些錢來大賺一筆,是唄?」

她大概是也想分攤一點利益吧。當然,羅倫斯也有這個打算。

「如果順利的話,你要喝多少酒也沒問題。」

「嘿嘿,那當然要喝到……」

赫蘿說到一半,卻慌忙閉上了嘴巴。

起初雖然覺得很奇怪,但羅倫斯也終於理解了赫蘿剛才想說的是什麼了。

她想說的應該是「那當然要喝到醉一輩子也不醒」吧。

可是,那是一個無法實現的夢想。

「那當然要喝到……在咱喝醉之前先吐出來的地步了。」

賢狼赫蘿接著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身為旅行商人的羅倫斯,當然要接著說下去了。

「怎麼,你在斗酒中輸掉了嗎?」

「唔……但是,那也是理所當然的。汝也仔細想想嘛?對方雖然比不上咱,但畢竟也是個年輕貌美的姑娘,那樣的她喝得漲紅了臉,也還是鼓著兩腮拚命把酒塞進胃袋裡。就在咱醒悟到『身為偉大賢狼的咱也大概是類似的一副醜態』的那一瞬間,喉骨就突然錯位了。」

雖然不管怎樣都是一副糟糕透頂的醜態,可是這種注重體面的特點交在很有赫蘿的風格,羅倫斯不禁笑了起來。

赫蘿抱著雙臂,就像嚼碎了一嘴巴黃連似的皺巴著臉。

真是的,就像一個調皮姑娘一樣天真無邪。

如果這不是演技的話,該會有多開心呢。

「嘿,就算弄成那樣子,你也還是不知悔改拚命喝酒呢。」

聽羅倫斯這麼說,赫蘿就抬起臉,以「除了大笨驢之外汝什麼都不是」作為回答。

來到黎格羅的家時,他似乎並不在家。

出來迎接的依然是梅爾塔,還是一如既往地穿著修女服。

「讀得可真快呢。我就算是閱讀短故事也要花一個月左右的時間。」

她並不是出於自謙,而是稍帶羞恥地微笑著說出這句話,給人一種相當溫柔的感覺。

雖然羅倫斯心裡想著這種事,但是在梅爾塔從黎格羅桌子里取出鑰匙,領著羅倫斯兩人走在前頭的期間,他都沒有被赫蘿踢上一腳。

「黎格羅先生吩咐過,如果有什麼必要的東西,都可以請你們自由借回去。」

打開書庫的門鎖後,梅爾塔一邊點亮蜜蠟一邊說道。

「還有什麼想讀的書嗎?」

羅倫斯向赫蘿問了一句,只見她很暖昧地點了點頭。

「那麼,就請兩位隨便看一看吧。雖說是貴重的書籍,但是如果沒有人看的話,也是有點可惜呢。」

「非常感謝您。」

聽了羅倫斯的道謝,梅爾塔也只是微笑著側了側腦袋。

與其說是她身為修女,倒不如說梅爾塔可能本來就是這種性格吧。

「不過,先前借給兩位的書是黎格羅先生的祖父大人重寫過的。所以用的是近代的語言,但是其他古老書籍應該都是用古代文字來寫的。其中可能會有一些很難讀懂的書。」

聽了梅爾塔的話,赫蘿點點頭,接過蜜蠟燈後就慢慢地向著書庫深處走去。羅倫斯心想,她大概根本沒有什麼想讀的書,只是想在這裡消磨一下時間而已吧。

她正是在理解了一切的前提下,盼望著自己能開心地笑著迎接這次旅行的終點。

可是,她卻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

「那個。」

「什麼呢?」

注視著赫蘿所持的蜜蠟燈的梅爾塔,轉身看向羅倫斯。

「雖然是個很厚臉皮的請求,不過能不能讓我們參觀一下黎格羅先生的庭園呢?」

在書庫的陰暗氣氛中,感覺思維也會變得越來越灰暗,真的有點可怕。

不過,梅爾塔當然絲毫沒有察覺到這一點,而是綻放出蜜蠟燈一般的微笑,回答了一句「庭園裡的花兒也一定會很高興的哦」。

「赫蘿。」

聽到羅倫斯的呼喚,赫蘿就好像早知道會被他叫喚似的,從書架的陰影中探出頭來。

「你可別把人家的書弄破哦。」

「咱當然知道。」

梅爾塔呵呵呵地笑了起來。

「不要緊的,黎格羅先生的手腳還要粗魯得多呢。」

感覺這句話可能也是事實,但羅倫斯還是這麼叮囑了赫蘿一句,然後就在梅爾塔的引導下回到了一樓。

只要看著那個風光明媚的庭園,就應該可以拋開所有雜念發一會兒呆了。羅倫斯懷抱著這樣的期待。

「我去拿些喝的東西來吧。」

「啊,不,請不必張羅。」

彷彿把他的話當作耳邊風似的,梅爾塔行了一禮。就靜靜地離開了房間。

如果是來這裡商談的話,畢竟這種招待也會給對方帶來利益,所以羅倫斯並不會太在意。可是現在自己完全是來這裡打擾人家的,一旦受到這種優待,他就會覺得很過意不去。

還是說,自己會考慮這種事,就證明了自己是個腦子裡只想著利益得失的商人?

把自己擁有的東四分給他人,是教會圳示的其中一個基本原則。

「不過,也算了吧……」

他乾脆把話說出口,為了不想繼續思考下去而中斷了自己的思路。

視線轉向了黎格羅的庭園。

聽說要製造出透明的玻璃是相當困難的事情。除了價錢之外,要製造出這種窗戶想必會碰到其他各種問題吧。

在好幾片透明玻璃銜接而成的窗戶另一側,可以看到那應該化費了更多心思的庭園風景。

在這種隆冬季節看到這些又綠又白的花草,感覺真有點不可思議。

只要多費點心思,就可以在一年裡保持著這樣的景色——黎格羅曾經很得意地這麼說過。

如果他這句話是真的,那就意味著黎格羅一整年都毫不厭倦地坐在這張桌子前,一直眺望著這個庭園的景色了。

照顧著黎格羅目常生活的梅爾塔,一定是帶著無奈的笑容注視著他的背影吧。

簡直就像是圖畫中的生活。

羅倫斯心生羨慕的同時,也對自己為這種事感到嫉妒而面露苦笑,把視線轉了回來。

到處都放著紙張和羊皮紙,明明看起來很髒亂,可是該收拾的地方卻收拾得很整潔。

這種散亂的狀況,與其稱之為是家或者工作場所,倒不如叫做巢更為合適。

明明是這樣的房間,卻放置著聖母的石像。這難道是因為黎格羅跟艾布的關係很親密嗎?

還是說艾布把賣剩的東西硬是塞給他了?

石像連同棉花一起被小心翼翼地收納在木箱里,箱子里還放著一張用紅繩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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