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赫蘿這樣做的主要目的,就是要觀察羅倫斯的這種內心活動,藉此獲得樂趣。
不知什麼時候,她的笑容已經變成了奸笑。
「汝怎麼不生氣地跟咱說『別布下這種性質惡劣的圈套』呢?」
「要是我生氣的話……」
「那麼,這次不是圈套了。你就好好練習一下撒嬌唄?」
「……你就會這麼說吧?」
羅倫斯聳了聳肩膀,赫蘿馬上嘻嘻哈哈地笑了起來。笑夠之後,她就把臉枕在自己的臂膀上。
「竟然被汝讀懂了心思,真是有損賢狼的名譽。」
「不管怎麼說,這麼久也自然會習慣了。」
赫蘿並沒有笑,也沒有覺得不甘心。她只是把笑容的餘韻留在臉上,用手指了指床邊。
也就是說叫羅倫斯坐在那裡吧。
「但是,汝那爛好人的特點還是一直沒變……」
看到羅倫斯坐到床上,赫蘿就坐起身子繼續說道。
「就算咱把汝套進圈套里大笑一場,汝最多也只會生氣,而不會對咱不加理睬。」
羅倫斯笑著回答道:
「誰知道。以後可不一定哦。」
正當他打算接著說「所以你要小心注意自己的言行」的時候,卻把話吞回了肚子里。
他本以為赫蘿會以詭譎的笑容回敬自己,卻沒想到赫蘿露出了有點悲傷的笑意。
「當然,我想也會這樣。一定會這樣吧。」
然後,她自言自語地說著,採取了出乎意料的行動。
赫蘿坐起身子,爬到了羅倫斯身邊,然後橫著坐到了他的大腿上。最後甚至毫不猶豫地把雙手繞到羅倫斯背後緊抱著他。
臉正好就搭在羅倫斯的左肩上。
羅倫斯當然看不清她現在的表情。
只是,就算她做出這麼明顯的舉動,羅倫斯也並不覺得她是懷著什麼不軌企圖。
「所謂人很善變,的確是真的。如果是以前的汝的話,在這種狀態下應該就會全身緊繃起來才對。」
即使是無論何時也能裝出冷靜態度的赫蘿,也無法控制耳朵和尾巴的動作。
根據聲音和左手的觸感,羅倫斯可以感覺到她的尾巴正在不安地晃動著。
於是,他輕輕握住了尾巴。
就在這一瞬間,赫蘿彷彿大吃一驚似的綳直了身體,羅倫斯慌忙放開了手。
還沒等他道歉,赫蘿就用額頭撞了過來。
「別隨便亂碰。」
雖然赫蘿偶爾會說「作為獎勵就讓汝摸摸尾巴」之類的話,不過看來這好像是一個弱點。
不過,這樣做的目的也並非為了確認什麼,同時也不是純粹的惡作劇。
雖然不知道原因為何,但是看到赫蘿的反應,也並不是發自心底感到沮喪,羅倫斯這才放下心來。
「汝這大笨驢。」
赫蘿接著罵了一句,然後嘆了口氣。
兩人間出現了一段沉默。
赫蘿的尾巴斷續地傳出啪嗒啪嗒的聲音,燒著動物油的燈芯發…的噼啪聲也偶爾混入其中。
就在羅倫斯心想還是由自己主動發話的時候,赫蘿卻同時開口了:
「要是接受汝的這種關照的話,那就真的有損賢狼的名譽了。」
看來她是察覺到自己想開口說話的意向了。
只是,從這句話中卻只能感覺到赫蘿在故作精神,這恐怕不是羅倫斯的錯覺吧。
「真是的,要是咱撒嬌的話不就倒過來了,明明說是汝向咱撒嬌的嘛。」
赫蘿抬起了靠在羅倫斯肩上的臉,挺直腰身,視線的位置也稍微比他高出了一點。
她以琥珀色的眼眸俯視著羅倫斯,一臉不高興地扭著嘴唇說道:
「汝什麼時候才會大亂方寸啊?」
「如果你把出心中所想的事說出來的話。」
瞬間,赫蘿就像吃了什麼苦果似的,皺著臉挪開了身體。
即使如此,羅倫斯也還是保持著不慌不忙的神態。赫蘿馬上就露出悲傷的表情,低聲說道:
「汝啊。」
「怎麼啦?」
「咱想看到汝大亂方寸的樣子。」
「知道了。」
聽羅倫斯這麼回答,赫蘿又再次把身體靠在羅倫斯胸前,一邊扭動著身子一邊說道:
「就在這裡結束旅途唄?」
如果要把這時候的驚訝告訴別人的話,恐怕就只能讓那個人親自看看這個場面了。
只有這樣才能理解羅倫斯當時的吃驚程度。
但是,他接下來感覺到的卻是憤怒。
畢竟就算開玩笑,羅倫斯也不想從她口中聽到這句話。
「汝覺得是開玩笑嗎?」
「覺得。」
他之所以毫不猶豫地作出回答,並不是由於他很冷靜。
恰恰相反,他緊抓住赫蘿的肩膀,看了看她的表情。
雖然那張臉在笑,但那並不是羅倫斯能生起氣來的神色。
「真是的,汝太可愛了。」
羅倫斯不禁在心中沉吟道——
如果要這樣子一邊說一邊用手指撥弄我下巴的話,就應該像往常一樣露出更壞心眼的笑容才行啊。
「咱可不是開玩笑。如果開玩笑地說出這種話,汝一定會生氣的。然後——」
赫蘿把手重疊在羅倫斯握著自己肩膀的手上,接著說道:
「最後還是會原諒咱。因為汝太溫柔了。」
赫蘿的手指非常纖細,明明沒有怎麼修過指甲,可是形狀卻很優美。
被那樣的指甲毫不留情地刺在手背上的話,自然不可能不痛了。
只是,就算被赫蘿的指甲剌著手背,羅倫斯也沒有放開她的肩膀。
「我所接受的契約……是把你送回故鄉去。」
「已經到了相當接近的地方了。」
「既然如此,上次在村裡又為什麼……」
「人是會變的,狀況也會變。當然,咱的心情也會改變。」
說完,赫蘿露出了苦笑。羅倫斯馬上就察覺到,自己一定是露出了很丟人的表情吧。
雖說只是一瞬間,但自己的確是愕然了。
難道這是因心情改變就能決定下來的事情嗎?
「呵呵,看來還有沒被耕種過的田地吶。但是,這可不是能隨便穿鞋闖進來的地方。」
雖然赫蘿通過捉弄羅倫斯來欣賞他狼狽或者困惑的神態,已經不是什麼新鮮事了。不過要是使用同樣手段已經不能再引他上鉤的話,這種方法也會變得越來越過激。
只是,這裡正如赫蘿所說,是不希望破別人拿來開玩笑的地方。
「但是,為什麼突然這麼說?」
「那女人不是說過了嗎?」
「……是埃布?」
赫蘿點了點頭,挪開了刺著羅倫斯手背的指甲。
看到上面滲出了一點血,赫蘿一邊用眼光表示歉意,一邊繼續說道:
「雖然相遇可以用錢來買——」
「那個……但也還是無法決定其是好是壞?」
「所以就要珍惜這種相遇。那人類的小丫頭,自以為是地這麼說…………」
赫蘿罵了句口是心非的話,然後把手貼在羅倫斯的臉上。
「咱希望咱們的相遇是好的相遇。如果要讓這句話成真,咱就覺得是不是應該在這裡分別。」
羅倫斯完全不明白赫蘿話中的意思。
在特列歐村裡,赫蘿故意避開了「到達故鄉後要怎麼做」的問題沒有回答。
那是因為兩人都懷抱著「一旦到達故鄉,兩人的旅途就要迎來終點」的預感。羅倫斯是這麼認為的。
而且根據當初的約定,這是很理所當然的事。當初羅倫斯跟赫蘿相遇的時候也是這麼打算的,而赫蘿大概也一樣吧。
只是,這佯的兩人旅行的確非常快樂。如果可以的話,他們很希望能繼續下去。
無論如何,都總是會受到這種小孩子氣的誘惑所影響。
而且,這對赫蘿來說也是一樣的吧?至少從以前的旅途來看,羅倫斯也有著能確信這一點的自信。
如果這樣的話,在這裡結束旅行,為什麼會跟「把這次相遇變成好的相遇」扯上關係呢?
赫蘿把視線投向羅倫斯那難以掩飾困惑神色的臉,依然把手貼在他臉頰上,無奈地笑道:
「汝這大笨驢,難道真的不知道?」
這並不是開玩笑,也不是生氣。就好像看著不成器的小孩感到無奈似的,她的臉上甚至有一種慈愛的神色。
赫蘿抬起臉,握著羅倫斯的手從肩上放下,又一次慢慢地抱住了他。
「這樣的旅途非常開心。可以笑,可以哭,連咱這種既冷靜又狡猾的人,也像小孩子一樣大吵大嚷起來。對長期以來都是孤身隻影的咱來說,這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