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幕-2

雖然對把自己比喻成羊的說法感到高興的男人不會很多,不過身邊那的確是一隻狼。這還真是糟糕。

這個姑娘,真的是人嗎?

「所以,我很想把你的同伴邀請到這個酒館裡來哦。」

如果對金錢和名譽都沒有興趣的話,那麼要給日常生活調味的話,這種香辛料恐怕是最適合不過了。

說不定,她就是以這種事作為代價而告訴了自己真話。

「想知道的事我已經了解到了。」

聽到羅倫斯這麼說,姑娘就好像很不甘心似的,笑著戳了戳羅倫斯的胸口。

「你那輕鬆從容的樣子,真讓人來氣呀。」

「因為我是羊,比較缺乏感情。」

羅倫斯說完,就把手搭在後門的門扉上。

然後轉身向姑娘說道:

「當然,在這裡聽到的話我不會對別人說的。」

「那是對你身邊的人也是這樣嗎?」

不管怎樣還是很想笑。

說不定比起乖巧的女孩,自己反而更喜歡這種類型呢——羅倫斯在心底想道。

「那麼,汝現在就把這些話全部告訴咱了?」

「一字不漏。」

以羅倫斯離開房間時的同樣姿勢讀著書的赫蘿,先是甩了甩尾巴,又一下子垂了下來。

「雖然也有必要好好教會那小丫頭關於地盤的知識……」

赫蘿把視線投向羅倫斯,表情似乎很高興。

「汝也開始變得相當明白事理了嘛。」

「拉貨的馬匹被握著韁繩,如果想自由行動的話,最好就是順從手握韁繩的駕車者的意志,」

赫蘿滿意地笑了笑,坐起身子說道:

「那麼,汝覺得如何?」

埃布以教會為對象賣石像這件事似乎是事實,因吵架而散夥的事恐怕也是真的。

而且埃布向羅倫斯說的會議結論,也基本上可以視為正確的情報。

最令人在意的,是教會正策劃在這個城鎮構築權力,其目的毫無疑問就是在這裡設立司教座吧。作為教會組織重心而發揮機能的司教座,據說只要得到作為地盤的土地權力者和教會權力者的推薦就能獲得設立,但是普通的土地領主有時會拒絕教會的進駐,或者不希望新勢力抬頭的既存教會權力者們也會從中加以妨礙。

不過。這通常也是可以通過金錢和人脈來加以解決的問題。

只要設立司教座,這個鎮的教會司教就會從被任命的立場轉變為任命別人的立場。對集中到司教區的教會捐款也擁有一定額度的,徵收權,還擁有舉辦世俗權力者為揚威而進行的戴冠儀式的資格。

而且還能一手掌握宗教裁判權,舉個極端的例子,他甚至可以濫用教會權力,把不順眼的人全部作為異端分子處以火刑。當然,其權益的大半部分都在於通過審判徵收罰金,更重要的是沒有比審判權更能提升權威的權力了。

正是因為預見到這種可能性,酒館的姑娘才會那麼害怕提起教會的事情吧。

這麼一來,跟那種地方鬧翻的埃布想要離開城鎮的想法也可以理解,不能再悠哉游哉地說什麼明年可以繼續交易之類的話,也同樣可以理解。

無法理解的,就只有跟教會鬧翻而散夥的原因。

羅倫斯的話,就算是要把泥巴吞下去他也會強忍卜來。因為他覺得這種程度的忍耐是值得的。

如果能理解到這一點的話,也許放手賭一場也不錯。

從教會權力的巨大影響來推斷,在五十人會議中做出結論的應該是司教的判斷,教會當然是為了優先保護這個城鎮的經濟而作出這個結論。因此埃布的企圖應該是違背教會意志的行為。

就算覺得也許會在這裡被視為抹殺目標,那也可以說是有這個可能性而已。

如果外地商人明明進行著正當交易,後來卻死於非命或者失蹤的話,首先被懷疑的旨定是在利益關係上存在衝突的城裡的權力者。羅倫斯說到底也是羅恩商業公會的一員,如果展示出這個身份的話,以司教座為目標的司教應該也不會採取這種粗暴的行動。

而且,埃布所期望的交易金額,儘管從羅倫斯這些個體商人看來是一筆龐大金額,但是從整個城鎮的皮草交易量來看,雖然也不算是微不足道,但也算不上是什麼龐大金額吧。他們也沒必要對這麼小的金額特別加以注意,也應該不會發展到殺還是不殺之類的事情吧。當然,如果對某個人來說的話,牽涉到幾千枚銀幣的買賣也恐怕會演變成以命相博的問題吧。

羅倫斯把這些事都向赫蘿進行了說明。

赫蘿先是很認真地聽著他說明,但是她的姿勢慢慢癱軟下來,最後甚至整個人躺倒在床上。

不過,羅倫斯並沒有生氣。

因為,那正是意味著赫蘿沒有找到任何反駁的理由。

「你覺得如何?」

最後羅倫斯這麼問道。赫蘿大大伸了個懶腰,用尾巴擦掉了眼角冒出的淚水。

「汝的說明本身,並沒有任何奇怪之處。聽起來似乎很有道理。」

羅倫斯正打算問她是不是插手這樁買賣也沒有問題,但還是忍住了。

要對此做出判斷的,應該是身為商人的羅倫斯。

「呵呵,咱雖然是賢狼,但並不是神。如果汝期待著神的指示,那麼咱就從汝面前消失好了。」

「面對這種大交易的話,一般來說總是會很想聽聽別人意見的啊。」

「嘿嘿,反正汝自己早就得出結論了唄?那麼,難道咱哭著求你的話就會改變想法嗎?」

赫蘿笑了起來。

不過,羅倫斯很清楚這時候該怎樣回答。

「就算我沒有理會你的請求,你也一定會留在旅館裡。我將會成功完成買賣,回來這裡。僅此而已。」

嘴裡發出清脆笑聲的赫蘿,彷彿覺得搔癢難耐似的搔了幾下喉嚨。

「等到汝能夠臉不紅氣不喘地說出這句話,就算是可以獨擋一面了。」

赫蘿的捉弄話語也基本上習慣了。

彷彿在說「這就相當於問候語一樣的東西」似的,羅倫斯向她聳了聳肩膀。

「唔,剛才說明的時候,汝的表情非常有活力。當然——」

羅倫斯正要開口,赫蘿卻制止了他,繼續說道:

「咱不會認為那是壞事,對雄性來說,最自然的還是追趕獵物的姿態嘛。」

這次就輪到羅倫斯搔癢起鼻子來了。但要是這時候回不上話,赫蘿就肯定會生氣。

羅倫斯故意嘆了口氣,一邊向自己解釋這是為了迎合赫蘿的玩笑一邊說道:

「只是,偶爾也希望能回頭看看自己。」

「合格。」

赫蘿說完,馬上笑了起來。

「但是,汝如果在交易中失敗的話,咱會怎麼樣啊?」

「說到底也是抵押嘛。如果還不起錢的話,就會被賣到哪個地方去。」

「哦……」

伏在床上的赫蘿把臉搭在手臂上,雙腳隨著尾巴一起甩動起來。

「所以汝才會煩惱得做夢也在低喃嗎?」

「……也有這個原因。」

如果交易失敗而無法還錢的話,赫蘿當然就會作為抵押品成為商會所有的東西。

只是。赫蘿肯定不會老實被賣掉的。

雖然這一點可以放心,但是羅倫斯並沒有樂觀到會認為赫蘿會咬斷綁繩回到自己身邊來。

「如果那樣的話……希望下個伴侶會更聰明一點啦。」

在那眯起的眼縫中,壞心眼的琥珀色眼眸正盯視著羅倫斯。

「嗯,對於那連借來的錢也還不起的傢伙,你就用後腳給他蹭沙子好了。」

面對赫蘿的輕度挑撥,羅倫斯清晰地作出了回應。

賢狼似乎對他這種態度感到很不爽。

「哼,虧汝這小鬼頭還敢說,明明咱一說要走就哭著鼻子扯著咱不放。」

自己這時候的表情,恐怕就像把一棵核桃連殼吞下一樣吧。

赫蘿心滿意足地露出尖牙,啪嗒啪嗒地甩動著尾巴。

垂下尾巴後,她突然改變了表情。

「但是,咱信任著汝,所以會給汝提供協助。」

世界上果然是存在著「認真的微笑」這種東西的。

羅倫斯搔了搔臉頰,摸著下巴的鬍子說道:

「那當然了。」

傍晚時分。

橙紅色的落日逐漸西沉,萬家燈火就如落日的碎片一般亮起。太陽下山後,寒氣頓時變得咄咄逼人,行人們都紛紛把臉埋在衣領中,加快了回家的腳步。

羅倫斯眺望著城裡的這一幕景象,等到太陽完全下山、路上沒有了行人之後,他才關上了木窗。房間里,赫蘿正借著以動物油為燃料的燈光翻著書頁。

那本書似乎是按照年代順序來編寫的,她正在按照從新到舊的年代順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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