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幕-4

羅倫斯抱著赫蘿從兩人身邊走過,坐在椅子上一直閉著眼睛的亞洛爾德突然開口了:

「那個北方的皮草商人,我已經跟他說了。今年果然很少下,北上正適合。」

「謝謝你特意幫我打聽。」

「要是你想問得詳細點的話……我又忘記問他的名字了。」

「科爾卡~庫斯。」

埃布補上了一句。亞洛爾德則嘀咕著「好像是這個名字吧」。

這種悠閑的氣氛。也總讓人覺得會永遠這樣持續下去。

「那個叫什麼庫斯的住在四樓。他說晚上是大休整的時間,所以想知道得更詳細些的話就去問他吧。」

每一件事都很順利。

不過,赫蘿往抓著羅倫斯衣服的手中注入力量表示催促,於是羅倫斯向著亞洛爾德匆匆行了個禮,打了聲招呼之後走上了台階。臨走之前只見埃布舉起了手中的杯子,彷彿在說要羅倫斯等會快點下來。

一步一步走上樓梯,終於到了房間門前,打開門。

這樣子抱著赫蘿回到房間,這次是第幾次來著?

在遇到赫蘿之前,不管自己如何貪杯,不管有多麼高興的事情,只要之後獨自一人回到旅館之中,醉意和高興的心情都會一下子褪去大半,讓人心生恐懼。

不過,如果說現在是否就一點恐懼感也沒有的話,也不能這麼說。

現在心中所湧起的,是不知道這樣的事情還能夠持續多少回的恐懼。

雖然明知道這種事情想也沒有用,但是想要永遠這樣子一起旅行下去的這種心情,也不能說沒有過。只要能夠一直一起的話,不管是什麼樣的形式,都應該會最讓自己覺得高興。現在的羅倫斯是這麼想的。

想著,羅倫斯不禁笑了。他先讓赫蘿坐到了床上的毯子上。現在的她不是裝睡,而是真的睡著了這一點,也能看出來了。

解開斗篷和帽兜,脫去穿上了好幾件的外套,脫去鞋子,解開腰帶,手勢動作嫻熟得連自己也覺得悲哀。讓赫蘿身上束縛的衣物都解開後,讓她舒服地躺在了床上。

她睡得很香,恐怕就算現在襲擊她,她也未必會發覺。

「…………」

也許是因為酒精作用的關係吧,腦子中凈想著一些奇怪的事情。想起赫蘿平時那漫不經心的樣子,說真的,就算真的做到最後,她也未必會發覺得到。

想到這裡,羅倫斯腦中的泡沫還沒有來得及破碎便迅速萎縮了。

「討厭的傢伙。」

羅倫斯把自己的這份任性歸到了赫蘿的錯上,笑著說了這麼一句。之後他不禁驚訝地縮開了身子。

赫蘿正睜開眼睛,慢慢把焦點對準他。

「怎麼了?」

他之所以沒有胡亂慌張,是因為「會不會是身體不舒服」這個念頭迅速閃過腦海的緣故。

但是看來並不是因為那種原因。

赫蘿從毯子下面慢慢伸出手來。

那虛弱的樣子讓羅倫斯情不自禁地立刻握住了她的手。

「…………怕……」

「咦?」

「咱好害怕……」

說完,赫蘿閉上了眼睛。

是在做惡夢嗎。羅倫斯想道。當她再次睜開眼的時候,赫蘿的臉上有著一絲害羞的神色。

就像剛剛的話是無意中說出來似的。

「你也有害怕的東西啊。」

羅倫斯故意開朗地說道。一瞬間覺得赫蘿的臉上閃過了一抹感謝的笑容。

「到現在為止還很順利吧?書已經到手了。我們也沒有遇到什麼麻煩。北上的路聽說今年也很好走。還有——」

他握著赫蘿的手輕輕拿起,然後又放下。

「我們還沒有吵架。」

看來這句話奏效了。

赫蘿笑了,再次閉上眼睛輕輕嘆了一口氣。

「大笨驢……」

然後,她抽出了手放到了毯子下面。

赫蘿害怕的東西是有限的。

那隻能是孤獨。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應該是在害怕旅行結束的那一刻吧。這個的話羅倫斯自己也很害怕,又或者說,正因為旅途太過順利,所以更感到害怕。

但是如果只是這樣的話,赫蘿的樣子也未免太奇怪了。

赫蘿很長一段時間沒有睜開眼睛。要這樣睡了嗎。羅倫斯這麼一想的同時只見赫蘿像是等待著什麼似的抖動著耳朵,微微抬起了下巴。

「……咱害怕的是……」

赫蘿說著,滿意地側著頭。

因為羅倫斯的手像是被什麼東西引導著似的撫摸著赫蘿的頭。

「咱害怕的,就是這種事情……」

「咦?」

「汝不明白嗎?」

赫蘿睜開眼睛,看著羅倫斯。

她的表情既不是輕蔑也不是生氣,更不是驚訝,而是帶著一絲膽怯的色彩

也許她是真的在感到害怕。

但是,羅倫斯還是想不明白她究竟在害怕什麼。

「我不清楚。或者說……是旅行的結束?」

問出這句話需要一點決心。羅倫斯這麼一問,不知為什麼赫蘿的表情突然鬆懈下來,彷彿放下了心頭大石似的。

「這個當然……害怕。已經很久、真的很久沒有過這麼快樂的日子了……不過,還有比這個更加可怕的事情……」

赫蘿好像一下子遠去了。

「你不明白的話就好了。不——」

說完,她再次從毯子中伸出手來,把放在自己額頭上的羅倫斯的手拿開,然後縮了回去。

「如果讓汝也發現這一點的話,咱說不定會覺得困擾的。」

說完,她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把臉跟手一起躲進了毯子里。

不可思議的是,羅倫斯完全沒有被拒絕的感覺。

如果真要說明的話,應該是相反才對。

赫蘿也許真的是睡著了,在毯子下面倦縮成了一團。

突然,又像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從毯子中探出頭來。

「汝要到樓下去的話咱不反對,不過別干出讓咱嫉妒的事情來。」

不知道她是注意到埃布的暗號了,還是只是多心隨口多說一句?

不管是哪一個,畢竟她猜中了,於是羅倫斯用手輕輕戳了戳她的頭,回答道:

「似乎我比較喜歡有著獨佔欲跟自我厭惡的女孩子。」

赫蘿露出牙齒笑了起來。

「咱先睡了。」

說著,又再縮到了毯子下面。

赫蘿究竟在害怕什麼,這一點羅倫斯不太清楚。

不過,如果可以的話,希望能夠為她消除這種害怕。

手上還殘留著撫摸赫蘿的頭時的感觸,羅倫斯看著掌心,彷彿要阻止這種感覺消失似的握緊了拳頭。

可以的話他也希望能夠一直這樣待在她的身邊,但是埃布把自己介紹給黎格羅的這份人情,也不能不好好答謝。

畢竟她是即使明天就離開這個城鎮也不奇怪的商人,羅倫斯不希望留下自己比起向人道謝這回事更加喜歡跟自己身邊的女人纏綿這種不好的印象。

要是赫蘿起床來的話,說不定又會就這件事諷刺一番,但是這種事羅倫斯也沒辦法不去應付。

因為羅倫斯畢竟已經當了半輩子商人了。

「那麼,就按您吩咐,小的下去了。」

他小聲地說。這是出自那點說不清楚的歉意。

就像之前跟酒館的女孩子說的,自己的錢袋繩子還是自由的,但是脖子上的韁繩卻早被人抓住了。羅倫斯覺得這句話真的沒有說錯,雖然心有不甘,但是這種事情在赫蘿看來,應該是一目了然的吧。

「…………」

果然,羅倫斯害怕的只有旅行結束這件事。

赫蘿究競在害怕什麼?

羅倫斯像不諳世事的少年一股,不解地側著頭思索著。

二樓上有兩三個客人在靜靜地喝著酒。其中一個看起來像是商人,另外兩個則比較像是流浪的技師。如果三個都是商人的話,喝起酒來不會這麼安靜,所以自己應該沒有猜錯。

下到一樓後發現,跟剛才一樣,只有亞洛爾德和埃布兩個人。

兩人仍然保持著跟剛才卡日同的姿勢,沉默著各自把視線投向不同的方向,彷彿時間從剛才開始就靜止了似的。

「難道魔女打噴嚏了嗎?」

按照迷信的說法,據說這樣會讓時間停止。

亞洛爾德只是從那快要閉合的眼瞼之下把視線輕輕瞟了過來。

要是埃布沒有笑的話,羅倫斯一定會認為自己說錯話了。

「我是商人,但老頭子不是。所以話題對不上。」

也許沒有其他適合當椅子的東西r吧,埃布用手指了指一個空木箱。

「托你的福,我們終於跟黎格羅先生見面了。是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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