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蘿自己也許正在為要怎麼樣處理來自獨佔欲的這股嫉妒心而煩惱也說不定。
而且,赫蘿會不會也希望得到能夠收拾這種心情的方法?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站在局外人的立場上一想,答案就會呼之欲出。
羅倫斯張開嘴巴,感覺到赫蘿馬上有了反應。
「我的回答是,這種感情根本無法收拾。」
靜靜的湖面之上,產生了一絲漣漪。
要讓赫蘿的這種表情重新染上光彩,還需要再投下一顆石子。
「只是,它會帶來自我厭惡。」
針鋒相對,或者反過來一副無欲無求的樣子,都應該不是正確答案。
如果這個問題不涉及自己,而是放在赫蘿身上的話,那是最自然不過的事情,不過作為獨佔欲的對象,自己還是覺得蠻高興的。
因為說到底,獨佔欲就是希望對方只屬於自己的願望,只要程度方面不太過分的話,被投以這種感情的人不可能不高興。
所以羅倫斯才會選擇這個答案。赫蘿的臉上沒有任何錶情。
即使如此,羅倫斯還是沒有移開視線,因為他覺得,這應該是最後一關了。
「哼。那,往右走是不是?」
不過,當赫蘿笑著問他的時候,他還是呼的一聲舒了口氣,放下了心頭大石。
「可是……呵呵。」
「什麼啊?」
「獨佔欲和自我厭惡嗎。原來如此。」
赫蘿笑著露出了尖尖的牙齒。
就在覺得這樣子的她不太自然的瞬間,赫蘿開始走向右邊的小路,羅倫斯卻沒能緊跟著走上去。
「怎麼了?」
赫蘿回過頭來,仍然是一張笑臉。
如果,羅倫斯所說的答案能夠讓赫蘿滿足的話,她應該不會露出這種表情才對。羅倫斯原來想像的,要麼是鬆了一口氣的安心笑容,要麼是完全沒有興趣的黑臉。
那麼現在的這種表情一般會在什麼時候出現?
羅倫斯感覺到自己的臉又開始紅起來了。要是天天這樣子一天紅幾次臉的話,恐怕用不了多久自己就會變成一副關公臉了。
「呵呵呵,汝發現了嗎?」
赫蘿笑著走了回來。
「汝一開始因為問題的難度而大為苦惱,然後換了個角度去想,最後找到了答案,這些全部都可以從汝的臉上看出來。不過,稍微想一下就會明白了。當有人找自己商量事情時,自己認為正確的答案。其實就等於內心希望對方能夠那麼做。那麼也就是說?」
沒錯。
也就是說,赫蘿不是為了解決自己的煩惱而等待羅倫斯的答案。
赫蘿其實是誘導羅倫斯把自己頭腦中所想的東西拉出來,才會如此問他。
「嫉妒的同時卻為此苦惱,汝希望咱這樣嗎?而汝打算充當的,是向這樣的咱伸出援手這種角色嗎?那麼咱只要惹人憐愛地哭泣,厭惡自己,然後依附著汝伸過來的溫柔的手就行了對吧?」
「咕……」
所謂連心也被挖了出來,應該就是這種感覺吧。
受到侮辱的少女想要雙手捂著臉的那種心情,他現在打從心底里理解了。
有著尖銳牙齒的狼輕輕閃到了羅倫斯的身邊。
不過,從頭到尾赫蘿都沒有打趣他的意思,這點讓他總算沒有那麼難受。
到了這個地步,羅倫斯也終於明白了。
她說嫉妒自己跟埃布說話這點是真的,這就是她的報復和消愁方式。
「哼。好了,走吧!」
也許是從羅倫斯那完全不會掩飾表情的臉上看穿了他所想的事情了吧,赫蘿急急忙忙拉著羅倫斯的手走了起來,彷彿要阻止他繼續想下去似的。
既然自己已經被她這樣子整過了,赫蘿的心情應該會因此而好起來,而跟埃布兩個人以商人的身份談笑風生這件事,她也應該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
只是,也不能說不後悔當初的大意疏忽。
因為,羅倫斯的願望就這樣赤裸裸地被拉到太陽底下來了。
「我說,汝啊——」
向右拐的路還是老樣子,骯髒狹窄,但是比剛才要寬上一點,能夠容納他跟赫蘿兩個人並排走了。
於是,理所當然地跟他並肩而行的赫蘿也理所當然地用一如平常的語氣開口了。
「接下來咱要問的問題,目的純粹是為了作弄汝而已。」
就算她事先這樣打好招呼,羅倫斯也只是一隻待宰的兔子而已。
「想聽咱到底數了多少個人嗎?」
接著,赫蘿以滿臉天真無邪的笑容揮下了足以宰牛的屠刀。
「我再次充分認識到自己的心到底有多纖細了。」
傷痕纍纍的羅倫斯光是回答這句話已經筋疲力盡了。不過這似乎頗合赫蘿的心意。
她抱著羅倫斯的手臂,臉上寫滿了滿意兩個字,看來虐待欲已經得到了充分的滿足了。
「在汝那纖細的心變冷變硬之前,要好好用咱的爪子給汝多抓點傷痕才行啊。」
羅倫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定定地俯視著赫蘿的臉。
就在他身邊的赫蘿的臉,難以置信地竟然笑得像一個因為惡作劇而高興的少女一般。
不過,不管是什麼樣的惡夢,都會有醒來的一刻。
按照埃布告訴他的話來看,吊著一塊青銅看板,上面雕刻著三隻腳的雞的那座房子就是他們的目的地了。找到了之後,赫蘿終於放棄了獵食。
「好了——」
首先開口的是羅倫斯。他的聲音中透著羞恥、不甘,語氣顯得格外顫抖。
「聽說是個難以相處的人啊,慎重點好。」
還沒有等羅倫斯放開手臂,赫蘿已經跑了出去,「嗯唔」一聲點了點頭。
「跟汝那讓人心曠神怡的、做夢似的對話已經結束,要回到無趣的現實上來了啊。」
她那小聲的自言自語讓羅倫斯分不清真假,於是羅倫斯也還以顏色,小聲地說了一句:
「那麼回到旅館裡去再睡一會兒如何?」
「唔……這個主意說不定不錯。當然,臨睡前要數的不是綿羊的數目……」
要論捉弄人的話,赫蘿略勝一籌。
不過看她老是提這個話題,羅倫斯也豁出去了,問道:
「那麼,究竟是多少個人?」
雖然不想知道得太過詳細,但是說不想知道是騙人的。
既然赫蘿不斷拿這個話題來開唰的話,說不定數目根本為零。
要說自己不希望這樣,那也是說謊。
只是,赫蘿沒有開口回答他的問題。
她擋住了所有表情,一動不動。
她此刻的臉就像從沒有被人觸碰過的無垢潔凈的人偶。
當發現她這張臉只不過是演技的時候,羅倫斯直覺上覺得自己根本贏不了她。
「看來男人,尤其是我,真是愚蠢的生物啊。」
羅倫斯這麼一說,像是復活了的赫蘿搔癢似的側著頭,笑了。
黎格羅的屋檐下吊著的三腳雞,據說是很久很久以前預測這個雷諾斯鎮旁邊的羅姆河將會泛濫的雞的雕像。
教會方面說那是神的使者,但是根據傳說方面,是利用星辰月亮太陽的位置,也就是當時已有的天文學紀錄預測出來的。
之後,這隻雞就成了活用知識的象徵。
黎格羅的家族代代擔任年代記作家,之所以會以這隻雞為裝飾,應該是希望自己所記錄的這些枯燥無味的知識,有一天能夠成為指示出通往未來道路的路標吧。
羅倫斯敲了敲門上鍍了銀的把手,輕輕咳嗽了一聲。
雖然埃布應該已經事先聯絡過了,不過連那麼善於交際的埃布也說他是個不好對付的人,羅倫斯自然十分緊張。
跟在他後面無所事事的赫蘿,讓他感到心裡踏實了許多——雖然承認這有點窩囊。
不過,之前之所以會被埃布說得無法反駁,也許就是因為跟赫蘿相遇之後自己動不動就會這麼想的緣故。遇到赫蘿之前,能夠依靠的,當然只有自己一個。既有絕對不會輸的氣概,也有輸的話就完了的這種恐懼。
又能夠依靠的同伴,這究竟是好事呢,還是壞事?就在他這麼想著的時候,門被打開了。
不管什麼時候,門慢慢打開,直到能夠看見門另一邊的人的臉,這段時間是最為緊張的。
漸漸打開的門的另一邊,滿臉鬍子略顯老態的男人……
並沒有出現。
「請問是哪一位?」
開門出來的人拿出乎意料的打扮雖然讓羅倫斯吃了一驚,不過倒不至於是那種會讓他緊張的類型。
年齡應該就在二十歲左右吧。身穿修道服的修女,額頭被薄薄的布整齊地覆蓋著,以黑色為基調的打扮十分清麗脫俗。
「我們是埃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