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幕-1

「哎,怎麼就變成這種結果了呢。」

「嗯?」

聽到了羅倫斯的低喃聲,赫蘿把幾乎已經埋人大啤酒杯的瞼轉向他。

「沒什麼,別把酒灑了。」

「嗯。」

比其它城鎮釀製的酒度數更高,所以名字也叫做重啤酒。赫蘿將杯中的啤酒一飲而盡,拿起一塊沾著鍋巴的貝殼。

這是生長在雷諾斯城邊流過的羅姆河中的雙殼貝,大小基本與赫蘿的手相同。肉質非常柔軟,碾碎了之後與麵包粉攪拌在一起重新放入貝殼中烤制,是雷諾斯的特產。加上適量的芥末之後一同食用,會讓人覺得沒有比這更好的下酒菜了。

在羅姆河長期沖刷的作用下形成了巨大的橢圓形港口,站在港口面前。看著停泊在港口中為數眾多的平底船,赫蘿情不自禁的發出了讚歎之聲。然而,舷梯上來來往往的旅行者們的胃口為目標的露天小店的香氣還是飄入了赫蘿的鼻子之中,赫蘿的心瞬間就被征服了。

用陳舊的木箱堆砌而成的樸素的桌子之上並排放著三人份的貝殼,而喝完啤酒的杯也已經有了兩個。

羅倫斯點了亞洛爾德洛德勸酒時所用的那種葡萄酒,結果赫蘿一臉的不愉快。

有了這個酸味之後,接下來只要有慢慢喝酒的時間就可以了。

「可是,這樣看起來雷諾斯也像平常一樣不像有什麼問題啊。」

不知是不是有什麼東西堆積著,一個幾乎與人身高等長的木箱從船上卸下來之後,圍在周圍的幾個商人立刻把蓋子撬開開始就裡面裝載的貨物討論起來。

有了這麼壯觀的港口,每天進入的商品數量可以說是數不勝數。就算只是在一旁看著,就會發現這裡是個集中了無法想像的大量商品的城鎮

日常的各種食品自然不用多說,假設有木材進入的話,那麼加工所需的鋸,鑿子,釘子,鎚子以及製作、修理的旅行鐵匠都會來到城鎮里,以及整理木材所需的繩索、皮繩、陸路搬運用到的馬兒和馬車,甚至是馬具等等數不勝數的相關物品都會進入。

或者只是單純的有船隻入港,那麼造船技師和相關工具,或者船本身就是商品。到底商品的種類有多少,數量有多少,恐怕即使是全知全能的神也未必清楚。

種類繁多,沒有比這能更好的形容充滿了活力與生氣的港口全景的詞語了,同樣也沒有比雷諾斯更適合這個詞語的場所。無論有什麼樣的問題想必都會被隱藏在這樣的表面之下。

赫蘿正用從羅倫斯那裡借來的小刀串著光滑的貝肉運往嘴邊,突然聽到羅倫斯的自言自語,似乎若有所思的環顧四周,然後喝了一大口啤酒

「就算狼群之間正在進行爭奪領地的激烈鬥爭,從遠離森林的地方看來還是一如既往的平靜唄。」

「即使有著像你一樣靈敏的眼睛和耳朵,在遠處還是無法分辨嗎?」

赫蘿並沒有馬上回答,而是像擺架子一樣低下了頭,不過頭巾下的耳朵還是稍稍動了一下。

平常的羅倫斯會因為焦急而被赫蘿戲弄一番,不過現在有酸味很強又溫暖的葡萄酒,嘗了一口葡萄酒,耐心的等待著赫蘿的回答。

「那邊的傢伙,看見了唄?」

過了一會兒,赫蘿用還串著貝肉的小刀刀尖指著一個身體冒著熱氣站立著的男人。他依靠在一個裝滿了好像細碎石、及腰的木桶。那一身隆起的肌肉,即使說是海賊也不為過。

而讓那樣的他出現一臉愁容的則是一個手持羊皮紙卷的削瘦的商人。

羅倫斯對赫蘿所說的話點了點頭,然後赫蘿一臉嚴肅地繼續說道。

「那個男人正在發怒。」

「噢?」

「看樣子船上的貨物被徵收的稅金實在是太高了,以前的價格就已經讓人不想繼續運載貨物了。腦袋的價格?嗯,反正都是這樣那樣的抱怨哪。」

「這就是人質稅啊。在河流上行走的船隻就是擁有河流的領主的人質。」

「嗯,然後面對著他的那個瘦小的男人是這麼回答的。因為今年北方的大遠征被取消了,昕以城鎮捲入了很大的麻煩之中。僅僅收取稅金就能放行已經應該表示感謝了。」

每年冬天來臨的時候,教會為了展現其權威都會組織聲勢浩大的北征。然而今年位於遠征必經之路上的國家普羅亞洛爾德尼亞的教會權力同政治權力的關係之間覆蓋著濃厚的陰影,所以遠征也被中止了。因為這個理由羅倫斯也曾一度直面破產的危機。

所以不需要任何理由,羅倫斯吃驚的看著赫蘿。赫蘿遜是毫無變化,低著頭閉著眼側耳傾聽。

於是羅倫斯再一次把視線投向了邪兩個男人,雖然離得很遠,不過還是能看出來那個商人模樣的男人對船員下了最後通牒。

「要不與皮草一起到會議上去說情也行。」

說完這句話,赫蘿睜開了眼睛。

羅倫斯擔心自己又被赫蘿耍了一次,不過這大概是自己過於臆測了。

「進行著類似對話的傢伙還真不少呢……一共四組。都是稅金太高了,北方的大遠征,城鎮的進口之類的話題唄。」

一邊說著一邊用小刀挑出貝殼裡面的肉,刀身上的肉越積越多,赫蘿的興趣也被吸引了過去。

將成串的貝肉送入口中的時候,真的會讓人有一種絕頂美味的感覺。

「這麼說來也對……作為物流基點的城鎮,如果北方的大遠征中止了的話不可能不受影響的。在琉賓哈根的時候可是吃了大虧—呢。不過,這同在城鎮門口駐紮下來還吃著東西的傢伙們有什麼關係呢?」

城鎮如果發生了不一般的變化,那麼那些不一般的商販們的機會就來了。

就在羅倫斯獨自默念著思考著各種可能的情況時,赫蘿很粗魯的打了個嗝,咚咚的敲了敲桌子。

「還要再來一杯嗎?」

看著眼前雷諾斯城的現狀,羅倫斯的心思全都投了上去。雖然赫蘿一直都保持安靜,然而如果她願意助自己一臂之力,一杯兩杯啤酒算得了什麼。短短的一瞬間,羅倫斯就完成了利益得失的計算。

露天小店的店主將羅倫斯手中的酒杯再次注滿之後,赫蘿一臉滿足的表情微微歪著頭。

「剛才點的酒可不是為了咱,而是為了汝自己哪。」

「嗯?」

「雖然喝醉酒的是咱,汝不是也因為別的什麼醉了么。」

赫蘿臉上微微泛著紅暈愉快地笑了。

如果是以前的羅倫斯大概只能皺起眉頭,不過現在他已經能毫不遲疑地把握住赫蘿要再來一杯的理由了。

「酒這種東西只有花了錢才能買醉,考慮眼前是不是有賺錢的機會可是免費的哪。」

「而且。咱也沒有在一旁隨便插嘴,如果能坦率地答應汝求助的請求一杯兩杯酒根本算不了什麼。」

身材矮小的巨人就是指這種情況。

面對著嘴唇邊還沾著啤酒泡的赫蘿,羅倫斯只得老老實實的投降。

「汝思考時表情的實在太有趣了,咱就一邊看著汝的側臉一邊喝酒吧。」

繞過正端著啤酒的羅倫斯,赫蘿把一枚破破爛爛的黑色盧托銀幣遞給店主換取了剛出爐正發出噼噼啪啪聲響的貝殼料理,羅倫斯盯著赫蘿的眼睛說道。

「我也不能總是看著那邊啊,偶爾轉過頭來休息下總可以吧?」

接過了盛滿了啤酒的大酒杯,赫蘿笑著說。

「咱可是慈悲為懷哪。」

做工精緻的女袍之下,赫蘿的尾巴彷彿很高興了搖擺了幾下,羅倫斯只得一臉假正經地回答:

「多謝恩准。」

結果,整個上午羅倫斯都是一個人在雷諾斯城裡漫步。

雖然就連赫蘿自己都感到很吃驚,不過身體還未完全從旅行的疲勞之中恢複過來酒的效力自然也比平時更強。到頭來走路都走不直,只能無可奈何地睡覺去了。

把那樣的赫蘿送回了旅店之後,看似發著呆的羅倫斯其實正在內心偷笑。

赫蘿對於羅倫斯還想參與到這裡的買賣之中感到非常的反感,回顧至今為止的旅途也不是不能理解赫蘿的這種心情,但是羅倫斯想到與赫蘿相遇之前的那段旅途,如果就這麼一動不動什麼都不做簡直可說是不可思議。

不過,能夠像這樣悠閑的在城鎮中欣賞著欣欣向榮的景色確實不錯。

要說到理由的話,那是因為羅倫斯在這裡完全沒有熟人。

煩惱了一會兒的羅倫斯掉轉腳步,朝著以前曾經利用過的酒吧前進。

酒吧的名字實在是很奇怪,叫故「野獸和魚之尾」。屋檐下掛著形如巨大老鼠的青銅招牌。傳說中製作了河流防護堤的這隻奇妙而賢明的老鼠有著野獸一樣的身體和巨大而平坦的尾巴以及用來划水的後足,也因此被教會確定為魚。

正因為如此,在充斥著烤肉香氣的酒吧之中,還有不少咂著嘴的聖職者。因為不論吃多少魚都不會受人非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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