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章

朱開山準備獨闖匪巢救兒子。傳傑遞過來老土炮,那文送上匕首。朱開山說:「這些東西都用不上,放著吧。」文他娘攔擋說:「他爹,你不能去啊!那些鬍子什麼事做不出來?去就沒命了!」朱開山說:「你放心,我都打聽好了,他們的瓢把子叫老蝙蝠,我去會會他。」傳傑說:「爹,我跟你去。」

朱開山說:「不行,你留在家裡,我對你還有交代。他娘,我前腳走,你隨後就帶著全家到神仙溝住些日子,我早在那兒修好了地窨子,糧食也備了,我不回來你們千萬別回家!傳傑,我這一去吉凶難料,一旦不能回來家裡就你一個爺們兒了,你要挑起全家的大梁。還有,實在不行就把夏掌柜的和玉書接來家吧,你是條漢子了。」傳傑說:「爹,我怎麼琢磨這件事都是老海叔乾的。」

朱開山說:「還用尋思嗎?所以說天下冤家宜解不宜結,你今後出門做事一定記住這個道理。不過我還是那句話,虱子頂不起被單來,螞蚱不能穿著我的靰鞡跑!」傳傑哭著問:「爹,我還能做點什麼?」朱開山說:「孩子,你有膽量嗎?」傳傑說:「爹,我是你的兒子,你能做到的我也能!」朱開山說:「好!」把傳傑拽到身邊,附耳交代幾句,傳傑連連點頭。

朱開心懂得規矩,他按那封信上的指示一個人赤手空拳上了山,土匪們早有人守候,見他來了,上去綁了,又捂了眼。朱開山也不反抗。押到山寨裡頭,嘍啰給朱開山摘掉蒙眼布,鬆了綁。老蝙蝠說:「朱開山,你到底還是來了,是個爺們兒!」朱開山抱拳說:「當家的,冤有頭債有主,我朱開山栽的蒺藜刺兒自己拔,你把我兒子放了。」老蝙蝠嘿嘿一笑,一揮手。幾個嘍啰推搡傳文進屋。

傳文哭喊道:「爹,你怎麼來了?家裡怎麼辦啊?」老蝙蝠說:「好了,別叫了,你爹來換你,你走吧。」傳文說:「爹,我不走,還是讓俺留下,要殺要剮隨他們的便,你可是家裡的頂樑柱啊!」朱開山說:「孩子,回吧,你娘和你媳婦還等著你呢,我沒事,我和當家的好商量。」傳文哭喊道:「俺不走!你們殺了俺吧!」老蝙蝠說:「嘁,你爹來了你倒爺們兒起來了,不是嚇得尿褲子的時候了。」一抬手說,「給我轟出去!」

傳文還真爺們兒起來,可不論怎麼掙扎著,到底讓嘍啰推出門去。老蝙蝠吩咐手下說:「備下酒菜,我要跟朱開山敘談敘談。」大碗酒大塊肉擺滿一桌。朱開山說:「當家的,初次見面總得有個覲見禮,我這兒給你備下了大貨,賞個臉收下吧。」說著送上一棵山參。老蝙蝠斜了一眼說:「那我就不客氣了。收下。」嘍啰忙來收了山參。

老蝙蝠說:「我說,我的帖子下了不是一天兩天了,你還真能沉住氣,就不怕我把你兒子做了?」朱開山說:「我知道你不會,你的目的還沒達到呢。」老蝙蝠說:「那我提的那些條件你到底是答應不答應?」朱開山說:「當家的條件也太過了,要是答應了就是個破家。我朱開山見識短,除非咱們有仇,你不至於下這麼狠的手,可我怎麼想也想不明白,咱們到底有什麼過節?」

老蝙蝠說:「這你就不用多問了,反正不答應我的條件我就撕票。」朱開山說:「當家的要那麼多錢我實在拿不出來,賣房子賣地也來不及,這不是往死里逼我嗎?你叫我怎麼辦?」老蝙蝠說:「那是你的事,我就管不著了,我就管要錢。你不當家哪知鹽米貴?沒錢我的這些弟兄怎麼養活?你說呢?」朱開山說:「說的也是。這樣吧,我知道這片山裡有一棵長在樹上的大棒槌,一直沒動它,今天把它送給你,這樣咱們可以兩頂了吧?」老蝙蝠哈哈大笑說:「你說什麼?棒槌長在樹上?聞所未聞!」

朱開山說:「當家的,這你就不懂了。當年這塊山有伙挖參的,挖了半年也沒挖到一棵,這一天遇到了一個要飯的小斜眼,小斜眼要求參幫帶著他吃口飯。幫主見他斜著眼朝天上瞅,知道是個廢物,不肯收留。有人看孩子可憐,勸幫主留下。小斜眼跟著大夥進了山。說起來有意思,就因為他的小斜眼朝天上瞅,發現一棵千年老樹上長了棵大參。小斜眼心裡恨幫主沒告訴他。後來小斜眼快病死了,參幫把他扔了。正趕上我在山裡打牲口把他救了。小斜眼對我感謝不盡,就把秘密告訴了我。我一直沒動,想再過三年起這個大貨。現在救自己的命要緊,就獻給當家的吧。」老蝙蝠樂了說:「真有這事?行,你就領著我去開開眼。要是真的我就饒你一命。」

朱開山被土匪拴著進了深山密林。他領著土匪在山上轉來轉去,到底「麻達山」了(迷路)。幾個嘍啰哭唧唧地說:「當家的,不好了,麻達山了,咱轉來轉去又回來了!」老蝙蝠朝朱開山咆哮道:「好啊,你把我們朝死路里引,我禍禍了你!」朱開山鎮靜地說:「我也不想麻達山,要是殺了我誰也出不去。這地方叫乾飯盆,多少挖參的老客都麻達在這裡了。」他指著地上說,「你看這些白骨,都是他們留下的。」

老蝙蝠害怕了,說:「老朱,那咱還能不能出去?」朱開山說:「怎麼出不去?你們別急,跟著我走,我指哪兒你們走哪兒,千萬別亂說話。」老蝙蝠對嘍啰說:「好吧,鬆綁,給他索撥棍。」獲得了自由的朱開上拿著索撥棍在前邊開路。老林子幽暗無比,草茂樹密,野獸出沒,處處暗藏殺機。

一嘍啰驚呼道:「蛇,蛇!」朱開山怒斥道:「閉死你的臭嘴!」嘍啰委屈地說:「我說錯什麼了嗎?」朱開山:「在這裡不能亂說,這叫錢串子。」嘍啰分辯道:「這明明是條蛇!」朱開山把棍一扔,坐在地上不走了。

老蝙蝠腳踹嘍啰說:「你他媽的還嘴硬,這是參幫的規矩!」扭頭對朱開山說,「老朱,別和孩子一般見識,走吧,你現在是爺爺,我們都聽你的。」朱開山站起來說:「進山就得懂山裡的規矩,不想死就別胡來!」

他用叫棍敲打著樹榦:

梆梆——梆梆——

老蝙蝠小心翼翼地問:「老朱,你這是幹什麼?」朱開山說:「我是在叫棍,告訴周圍的參把頭,咱們麻達山了,他們要是聽見了就會有迴音的。」老蝙蝠說:「哦,哦,弟兄們,一塊敲!」朱開山說:「萬萬不可!這叫棍不是隨便敲的,我們這是在說話,你亂敲人家就不搭理你了。」

天色黑了下來。朱開山對老蝙蝠說:「當家的,拿房子吧,看來得拿個火堆了。」老蝙蝠小心翼翼地說:「老朱大哥,怎麼拿?」朱開山說:「在山裡,住下就叫拿房子,起火堆就叫拿火堆,明白了?」老蝙蝠說:「明白,明白。」對嘍啰說,「還愣著幹什麼?拿火堆啊!」

小嘍啰們趕緊撿柴生火。大夥在一起烤火,烤乾糧。在老蝙蝠的示意下,嘍啰們諂笑,像伺候親爹似的給朱開山送乾糧,送水,送煙。四周傳來狼嚎聲,嘍啰們毛骨悚然。老蝙蝠說:「老朱大哥,你看咱們能出去嗎?」朱開山說:「只要聽我的,能。」眾匪徒瑟瑟縮縮地一夜沒敢合眼,好歹挨到了天亮。

朱開山領著土匪又開始轉山,不停地叫棍。忽然,遠處有了回應:

梆!梆!梆!

老蝙蝠興奮地說:「下可好了,有迴音了。」朱開山說:「嗯,這是告訴咱他們在這兒。」朱開山叫著棍,帶大夥循聲而去。衣衫襤褸的一個小斜眼出現在大夥面前,仔細看卻是傳傑扮的。父子二人對視一眼,朱開山驚呼道:「小斜眼,我可找到你了!」傳傑說:「大叔,麻達山了?」朱開山說:「可不是嘛,轉不出去了。」傳傑說:「跟我走吧。」老蝙蝠說:「慢,老朱,這就是你說的小斜眼?」朱開山說:「不是他是誰?咱走吧。」

老蝙蝠嘿嘿笑了說:「往哪兒走?咱們還沒起大貨呢!」朱開山說:「對了。小斜眼,帶著大叔把大貨起了吧,我找到買家了。」傳傑說:「真的?那就跟我走吧。」土匪們歡呼雀躍,跟著傳傑往前走。突然,傳傑站住了,指著一棵大樹說:「你們看,大貨就在這棵樹上!」就在土匪看樹上大參的時候,朱開山跳將起來,眾匪忽覺得腳底下一空,呼啦啦都掉進一個大狍子坑裡。

老蝙蝠叫道:「朱開山,你這個老狐狸,把我們放了!要不然我宰了你!」朱開山哈哈大笑道:「老蝙蝠,死到臨頭你還耍瓢把子威風,你說現在是誰宰誰?啊?你記住吧,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老蝙蝠軟了下來說:「老朱大哥,你饒了我們弟兄吧,我們也是沒辦法吃上這碗飯的,你只要饒了我們,從今以後我們金盆洗手還不行嗎?」

朱開山說:「我早就對你們說過,我朱開山不怕死!告訴你們吧,我朱開山死過幾回了,還有什麼怕的?想當年我在老金溝鏢打老果子,馬蹄金送金大拿上西天,人也不是沒殺過……」老蝙蝠面如土色說:「啊?你就是當年老金溝的朱老山?哎呀呀,不知道當年那個大名遠揚的山東人就是你!老英雄,你早報大名我們眾弟兄哪敢太歲頭上動土啊!好好好,今天死在你的手裡也不算冤屈,動手吧。」

朱開山仰天大笑道:「我朱開山殺過歹人,殺過洋毛子,那都是萬不得已,可從沒殺過無辜,我怎麼會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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