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你和你的聲色犬馬

一次旅行,把心裡的霧霾變成陽光,把孤單的背影變成微笑,將那些不開心的,完完全全稀釋在明日的,零點一分。

她出生在南方的某個小鎮,她喜歡畫畫喜歡跳舞,她喜歡攝影喜歡他。

2007年,她母親病重去世,他說讓她去北京投靠他,並且承諾將來會照顧她一生一世。她收拾起行囊,決定去北京找他。丟下了昨日苦笑的假面,拾起明日整裝出發的臉孔,我知我不如意,你知我不安逸。陌生孤獨的大都市,車水馬龍的街道,燈火通明的世界,卻很難找到自己的容身之處。她,這麼想。

起初,他對她像自己的妹妹一樣,無微不至的照顧,呵護有加的疼愛,她開始迷茫自己是愛他還是只是感恩細胞在作祟。兩個人沒有穩定的工作,工資又不高,過得自然是非常辛苦。每次到了交房租的時候,他和她總是大眼瞪小眼地看著彼此,為了房租為了飯錢到處恐慌,到處奔走。他開始去找兼職,每天都要忙到夜深人靜時才能夠回家,她總是會準備好夜宵放在飯桌上等他下班回來吃。他開始變得很暴躁,時不時就凶她。她知道他很辛苦,所以從來不會因此生氣或逃離。日子過得雖苦,但總算是熬得下去,兩個人每天過著忙碌的生活,漸漸地不再聊天,不再溝通,不再一起吃飯。

2009年10月23日,他失業,開始整天在家裡頹廢地酗酒,無止境地抽煙,過著墮落的懶漢日子。一開始她不以為然,只覺得是因為奮鬥太難,生活太辛苦才導致他現在這副狼狽模樣。或許熬過了這段日子他就能夠振作起來。她開始對生活抱著更大的期待去努力,每天上下班賺錢交房租,供他吃住,供生活的一切開銷。剛開始,他不好意思用她的錢,後來也就習慣了這種生活。沒有煙錢了就伸手向她要,沒有酒錢了就伸手向她要。她覺著自己一開始無依無靠過來投靠他,這種情況下自然是自己報恩的時候,心裡對他十分感激,所以並不在乎錢不錢的問題,只要能夠過得下去就行。久而久之,矛盾就開始惡化。他的煙癮越來越大,酒癮纏身似的更加墮落。她不再無所謂地放縱他,開始有了責怪,開始有了迷茫,開始聲音越來越大。她不給錢他就吼她,曾幾度把房租水電費的錢拿來抽煙喝酒上網打遊戲。她即便再怎麼不甘心,再怎麼傷心難過也無濟於事。不過生活還是要繼續,每個人都一樣,時間不會因為你而鬆懈一分一秒。

有天,她說:「我在網上幫你看了好幾份工作,明天你去應聘吧。」他搖了搖頭,說不去。過了些天,她說:「你快來看,這幾份工作工資待遇都不錯,離我們住的地方也很近,明天我陪你一起去試試看吧,這一次一定可以成功的。」他總是搖搖頭,然後搶過她手中的滑鼠,讓她早點休息,自己就開始坐在電腦前打遊戲。她一個人跑回房間偷偷地哭,自始至終在心裡沒有半點怨言,哪怕生活把她打得遍體鱗傷,還是想著一切都會變好。可是眼前墮落成性的男人讓她失去控制,你願意相信他的改變也好,不願意相信也罷,事實就是事實,他就是變了。她去衛生間洗澡,發現自己的手變得粗糙不堪不再像從前那般細嫩白凈,鏡子中自己的臉也變得黯淡無光,從前的姑娘被生活打壓成如此模樣。瞧瞧現在自己過的日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她開始厭惡,她開始憤怒,她徹底絕望了。

人的自尊心會在瞬間崩塌,你維持得再好,控制得再得體,維護得再持久,只要一個粉碎性的念頭,便蕩然無存。越是裝作堅強,到頭來越是傷得面目全非。她至今為止所感受到的是陣陣疼痛,又在疼痛中嘗到甜頭,以為那股甜會這樣一直延續下去,萬萬沒想到幻滅的時刻來得那麼措手不及。人,就是這樣,自以為的一切事物總顯得太過慘白。

2010年7月,她經過同事的介紹認識了一個離異有孩子的男人。一開始以為同事開玩笑,並沒有放在心上。沒過多久她開始每天很晚回家,她還是每個月給他生活費,她開始打扮得花枝招展,她也開始用起了昂貴的護膚品和名牌包包。外面的議論聲開始傳到了他的耳朵。有天晚上他等她回家拷問:「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了男人?」她一口否認,說是現在升職了,工資也高了,而且老闆覺得她表現不錯,所以每個月都有職工獎金。但是這怎麼可能讓他信服呢?每個上萬塊的香奈兒包包,一套套價格貴得要死的護膚品,還有每個月都會給他5000塊生活費,這根本就是瞎扯蛋。雖然他也是一個粗人,但在外邊摸爬滾打的這幾年,這些還是瞞不過他的眼睛。他把她按在牆角質問,但她死都不承認自己有了男人,而且還是個離異的老男人。當時的她或許心裡只剩下了委屈,而不是愧疚。人心可悲,所謂的依靠不過如此爾爾。

9月20日,他第一次動手打了她。他大聲罵道:「臭**,你背著我都幹了些什麼事?別人都說我戴了綠帽子,你他媽的就是個賤人!虧我那麼相信你,還替你說話!我他媽真是瞎了眼了!」她捂著發燙的臉笑著說:「我是賤人,賤到不惜出賣身體來養活你,賤到忘記了自己的初心,賤到瞎了眼一直喜歡著你,賤到不管你變得多麼糟糕,我都還是想和你在一起!」說完她衝進房間鎖上了門,委屈得再也說不出口,坐在地上欲哭無淚,委屈和四周的寒冷鑽入內心深處直打哆嗦。第二天,她收拾好行李搬出了那個破破爛爛的出租房,打了那個老男人的電話,讓男人來接她走,隨便去哪裡都好,只要離開這個地方就好。電話里的她,歇斯底里地喊破了嗓子一樣,面目猙獰,路邊的行人看見都會繞開走得很遠。她一個人拿著行李,在路邊蹲著抽泣。老男人從車裡下來,把她送到了賓館。她那時候覺得,愛情真的好廉價,什麼感情都敵不過物質和貪婪的慾望。人的惰性一旦擴大,就什麼都毀了。她知道自己已經墮落得不成樣子,但是卻還是很愛他,還是想和他在一起,好好地在一起,不惜一切代價都想要和他一起過好日子。然而,事實是殘酷的,社會也是悲涼的。她終於還是忍不了窮苦的日子和一個墮落到放棄自己的男人。

女人的心是脆弱的,而最毒不過婦人心。他忘記了當初承諾的誓言,她也拋棄自己的初心和要與誰一起過平凡日子的念頭。即便在對的時間遇見對的人,人生也不能給予你一個完美的結局。唯有自知,才能安好。

他發了瘋似的到處尋找她,此時此刻的他像是沉睡已久的獅子,被惡作劇的冷水正中紅心頓時醒悟。腦海里全是她的身影,而現在已是人去樓空。破舊的出租屋剩下的不過只是自己而已,所有的回憶此時此刻歷歷在目。而他知道,現在做什麼都是徒勞,任何彌補都已經顯得太遲。他打她的電話永遠是「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隨後的日子裡,他開始找工作,開始洗心革面,終於在一家外貿小公司立足。而空餘的時間裡,他一個人經常對著天花板喃喃自語,沒有人知道他在說些什麼,他在想些什麼。每晚噩夢之後的掙扎,每天下班之後的孤獨,沒日沒夜地思念故人。

2013年3月,春暖花開的季節,她已經是一家餐廳的老闆娘,而他還只是一個小公司的普通職員。那一天見面正好是她餐廳開店的兩周年特惠日,而他和一大堆同事聚餐,正好選擇了這家餐廳。

今日的特價菜:小炒肉。

一大群人進店之後坐下,大家還在議論這麼高檔的餐廳特價菜居然是小炒肉。名字普通不說,材料估計也就是什麼辣椒和肉炒一炒而已吧。不過既然是同事推薦,那味道自然不會差到哪裡去。然而這道菜一直是她最愛吃的菜,原因不過就是當初她和他在北京的小出租房裡,他經常做給她吃。因為她愛吃辣,不吃辣的他常常炒菜的時候把自己弄得嗆到不行,做完菜的他通常都是淚流滿面地端著盤子出來。那時候只要她想吃,他就會去菜市場買菜回家做給她吃,每每回憶起當時的日子畫面就歷歷在目。這些熟悉的情節讓他坐立不安,顯然有過糾纏的主人公通常都是內心敏感、情感豐富,想像力好到一個境界。

其實在他們進餐廳後她第一眼就認出了他。思考了許久她才上前打招呼:「好久不見。」他盯了她好一會兒才認出來:「嗨……好久不見。」尷尬的氣氛,彼此的眼神凝固在空氣里無法自拔,還是服務員開口說:「老闆娘,老闆有事找你,在VIP7包廂等你。」她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的失態。此時此刻此地,有太多的話哽在喉嚨里,想說卻不能說,即便說了好像也不會有多大的意義。分開了那麼久,大概各自有各自的生活,各自有各自的人生方向了吧。

「抱歉,我先失陪一下。」她優雅地離開了現場,留下了一大堆的問號給那群人,還有他。

他的同事紛紛交頭接耳,有個聲音跳出來問:「剛才那女人是誰?」

他搖搖頭笑著說:「只是以前的一位老朋友而已。」苦澀的內心戲,表面還要裝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他知道這樣很累,可是現狀不允許自己做出其他奇怪的舉動。嘴裡一直念叨著「小炒肉」,時不時地自嘲,或許帶點後悔和遺憾,或許看見她過得不錯。或許人生需要一點不完美,才能被刻畫得深刻一些,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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