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西兩國公使和教廷特使的出現對於時下的華夏百姓來說不過是象徵萬國來朝的一個普通話題而已,至於虎口奪食從西班牙人手中購買呂宋全境更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連各家報章的頭條都擠不上。什麼?開疆闢土!君不見朝廷南逐紅夷北跨大漠連蘇武牧羊的北海都收回來了,今上的武功夠赫赫的了,區區一介海島也不過是錦上添花罷了。要說真正讓國人矚目的,還屬剛剛得到確認的分封宗藩。
事實上,自打鄭克臧跟一眾皇子、宗室談過話之後,市面上就流傳著分封宗藩的消息,並且隨著一眾皇子開始與官員、士子聯絡而進一步沸沸揚揚起來。當然這些消息大多數是以訛傳訛,傳播的人煞有其事的分析某位皇子可能分封某處,卻全然弄錯了方向;還有人分析分封后可能確定太子之位,結果使得朝野關注。
在這種情況下,監察院正卿李景上奏請示鄭克臧公開分封宗藩事宜。應李景的要求,鄭克臧遂於武成十七年十一月初三,向禮部下旨,正是對外宣布了分封宗藩的方案。
方丈大島,一個方圓二十一萬里的超級大島;包括十一位皇子在內的四十七個宗藩。
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吸引眼球,以至於朝野上下為之嘩然。
要知道華夏最早冊封的內藩不是降將就是內附的海盜,在世人眼裡成為內藩或許就意味著眼不見為凈。雖然後來也陸續分封了一些重臣及重臣子弟,但冊封外藩是貶低、失寵的印象一直沒有改變。可是如今英明神武的皇帝連陛下自己的兒子們、侄子們都分到萬里之外了,這自然不是貶謫了,而是一份很優厚的家業,不是所有世爵都能輪到的。
這個判斷要是讓早期開拓的幾家內藩知道了肯定要吐血,然而這卻刺激了最近冊封的幾名內藩,一度拖拖拉拉不肯南下的他們生怕鄭克臧改了主意,第一時間交卸了邑田,滿懷憧憬的踏上了開拓之路,結果必然有人會撞得頭破血流,最後頹然而返。
不過現在說最終幾人失敗幾人成功還是很遙遠的事情,近在眼前的卻是監察院及各部、各省雪片一樣的奏章,力求鄭克臧打消將成年皇子分封遠域的想法,甚至還有人希圖組織官員伏闕上書以彰顯忠誠邀得幸名。
對於這些或忠貞或邀寵的臣子們,鄭克臧卻固執己見,堅持不取消皇子外出就藩的旨意,結果自然是天下滔滔,君臣矛盾算是來了個大爆發。面對官員們的壓力,鄭克臧毫不留情的進行了清洗,幾乎有超過全國八分之一的官員落馬,更有近千員官吏及家屬被謫戍方丈,至於一力堅持的數位尚書、都督級別的高官也被以分封內藩的形式從政治舞台中央趕走,一時間皇權徹底凌駕於政府之上。
好在政壇的陰風並沒有凍結民間對開拓方丈大島的熱情,相當一部分豪商巨賈試圖搭上宗室的車馬一共開發目前直屬於皇室領地的方丈島,其中有些人是看中了投資的收益,有人是試圖在賭中某個皇子的將來。
面對突如其來的民間熱情,一眾皇子和宗室在欣喜之餘又有些惶恐,最後經鄭明的第七子、世襲延安郡侯鄭克坪提議,由四十七家宗藩組成方丈拓殖公司,統一吸納人口、投資,優先建立四十七個沿海港鎮,以完成方丈開發的第一步。
「這個方丈拓殖公司的主意,朕看可以,比較公平,都在一條起跑線上,也好分出子丑寅卯來。」看著面前有些不自信的鄭氏子弟,鄭克臧給了一個肯定的答案。「另外朝廷發遣的那些糊塗官,你們也可一視同仁的分配下去,他們中還是有些能人的,用好了他們,也能加快諸藩在方丈的立基。」鄭克臧沒有明說,但皇子們都聽懂了,如何用人也是考核的標準之一。「好了,明年六月後第一批屯種人手便要啟程,你們可用籌備的時間不多了,都去忙吧。」看著這些年輕人的背影,鄭克臧沖著內侍吩咐道。「等一下提醒他們,去方丈要帶上蛇蟒,另外若是還沒有子嗣的,這幾個月著太醫院幫助調理一下。」
鄭克臧的話很快傳到了後宮,引起了嬪妃們的驚恐,不敢跟鄭克臧直接提出異議的宮中女眷們只好跑去跟皇后陳纖巧哭訴,陳纖巧本來也不願意鄭安洋、鄭安渻去方丈冒險,於是正好借著宮內不安的癮頭跑來跟鄭克臧求情。
「這件事朕不會改主意的。」儘管結髮妻子直言內外不安,鄭克臧卻絲毫不為所動。「不是說朕金口玉言,出口成憲就無法改了,也不是朕一氣撤了、流了那麼多人後改弦更張不好交代,只是朕的用心,皇后不明白嗎?」鄭克臧面色凝重的說到。「歷朝歷代除了開國君主以為,天子無不長於婦人之手,以至於每每國勢停滯不前,朕不希望看到這樣的輪迴,所以必須讓他們知道經營國家的難處。」
「可是聖上不是已經安排寶官他們經武和地方執政了嗎?」陳纖巧蹇著眉頭問道。「此等歷練還不夠嗎?何必讓他們徒手建立一國。」
鄭克臧笑了起來:「他們是徒手建立一國嗎?朕都不是,何況他們,再說了,其中除了珍官、寶官、笙官是歷練,其餘的不過是陪襯,左不過是事先把藩領給他們罷了。既然是其日後歸宿,自然要孩子們自己一手建立才好。」
將鄭克臧提到鄭安洋、鄭安渻和鄭安滌,生怕弄巧成拙的陳纖巧只好責問道:「聖上也不怕弄巧成拙了,萬一真出了什麼事可如何是好。」
「總不會三人一起出事了。」鄭克臧倒是成竹在胸。「何況朕已經命太醫院做好了萬全應對,另外朕還安排水師和新設衣洲都護府隨時準備支應,當不會有事的……」
陳纖巧被鄭克臧成功頂了回去,但鄭克臧卻覺得宮內外依舊有暗流,為了防止有人搞出更大的事來,鄭克臧決定丟出一些東西來搞混了局面,因此,他招來一眾內閣大臣、尚書及會辦大臣,宣布自己對現行官職的進一步調整。
按照鄭克臧的意思,今後度支衙門將改名為度支部;鹽鐵衙門抽出稅務司和市舶司之後改稱鹽鐵部;刑部改稱捕盜衙門;工部一分為二成立營建衙門和郵傳衙門,並把原工部法式司轉劃給格致院虞衡署;農政衙門改為農林部,其原屬牧政司轉隸郵傳衙門;稅務司和市舶司合併成關稅衙門;學部改為文教部,並下設考試院;在太醫院基礎上設立厚生衙門;設立屬於文教部管轄的大博物館;設立管轄賽馬、蹴鞠等項目的競技衙門等等等等。
對於鄭克臧的大動作,一眾大臣咋聽下來都目瞪口呆,繼上任只有短短半年就因為宗藩案被迫告老的甘孟煜出任總理大臣的林維榮倒是個機靈人,他判斷鄭克臧此舉不過是為了轉移視線分散朝臣們的注意力,因此很是配合的出列說道:「聖上欲更張朝廷官制,但茲事體大,不可一蹴而就,還請朝野並弼德院諸老大人共議之,才好求得萬全。」
聽到林維榮用了一個拖字訣,一眾如夢初醒的大臣們也紛紛表示,此事關係重大,需要廣納建議才好釐清政務,不使鄭克臧加強朝廷施政效率的原意在執行中走樣了。
鄭克臧不動聲色的問道:「卿等的意思要集思廣益,慢慢討論。」
林維榮淡定的回應道:「聖上,馬上就要新年了,現在就定下來,委實太過倉促了。」
鄭克臧沉默了一會:「也罷,就交予有司議論得失,年後把相關奏章逐一討論。」
事情就這麼擱置了下來,不過鄭克臧的目的也達到了,短時間內沒有人再關注皇子皇嗣的問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即將發生的中央部門調整給吸引了過去。
「聖上臨朝以來,已經幾番改動朝廷體制了,這未免有些太過了吧。」對於改制,有些覺得是機會,有人卻並不看好。「如此下去,國家制度何時才能穩定,聖上未免也太過隨心所欲了,這隻怕不是國家之福啊。」
「郭吳兄,我看這恐怕不是過了,而是聖上有意為之。」鄭克臧能壓制官員們的聲音,卻無法杜絕民間的議論,這不,有人揣測道。「聖上這些年一直在清洗老臣,雖然手段緩和,但不能不值得重視啊。」
「陵水兄,清洗老臣也是正常,歷代開國哪一個不是把位高權重的老臣鳥盡弓藏的。」先前說話的人嘆息一聲。「怕只怕,聖上或有恙啊。」
「你是說聖上的腦子。」後者連連搖頭。「慎言,慎言,這可是大不敬。」
「我不是說聖上老糊塗了,而是擔心聖上有心病。」被稱為郭吳兄的某人繼續大放厥詞道。「聖上英明神武了一輩子,如今老了,只怕有所不甘,依舊想有所作為,如此一來便有可能倒行逆施,壞了當前盛世啊。」
「你是說聖上有可能如同隋文帝、唐太宗?」那個陵水兄驚疑不定的說道。「就算真的如此,你我白身又能奈之如何,郭吳兄,你莫不是想在報紙上做文章吧,只怕將有遠謫之險。」
「遠謫之險,是啊,伴君如伴虎,如何盡忠之餘保全己身,這的確是兩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