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軍攻佔了松花江北的吉林烏拉和伯都訥後並沒有繼續北進,這使得清廷上下鬆了一口氣。此時,履親王允祹已經在三姓以北的甲母克寺噶珊(佳木斯)周邊圈定了新都的位置,周邊有松花江、牡丹江、湯旺河等河川匯聚,交通方便,適宜開墾,又距離各路夏軍的位置較遠,是一個比較理想的根據地。
鑒於有上述種種的好處,清廷很快就一致通過將新都定位於此,幾十萬北遷遼東百姓隨後紛紛湧入牡丹江、湯旺河周邊伐木造屋,抓緊東北短暫的夏季翻耕搶種起來。
經過統計,進入甲母克寺噶珊周邊的北遷百姓有三十九萬口,分一千三百個屯子;另有三萬五千口在阿勒楚喀以北分散落戶;四萬一千口進入黑龍江城及對岸地區;二萬口在墨爾根周邊;三萬二千口遷至布特哈附近;一萬六千口在齊齊哈爾;一萬四千口在寧古塔方向;以上五十餘萬口及分散在東北大地的各處布特哈八旗村落就是清廷最後的依仗。
然而,清廷喘息未定,新的噩耗便次第傳來。
噩耗有三:第一,在窩闊灣一線設立堡砦的夏軍沿綏芬河深入,奪取了清廷在雙城子(烏蘇里斯克)的卡倫哨所;第二,黑龍江下游布特哈八旗報告,夏軍在廟屯(廟街)、闊吞屯等地設立了營地;第三,鄂羅斯人捲土重來跨過額爾古納河闖入了大興安嶺地區西側,對當地巴爾虎人、鄂倫春人、茂明安人、達爾幹人、阿槍(赫哲)人、布里亞特人、鄂溫克人、費雅喀人宣布實施統治,並開始重建雅克薩城。
前門拒狼後門迎虎,怎麼辦?無力決斷的同治皇帝只得召集王公大臣們合意。
「奴才以為鄂羅斯是蘚芥之患,海逆才是朝廷生死大敵。」會議一開始顯親王衍潢便試圖給會議定下調門來。「而今海逆北、東、南三面夾擊,步步緊逼,大有置我滿人於死地的架勢,且雙城子和闊吞屯一失,夏軍西可奪取寧古塔,北可南下伯力屯,對甲母克寺噶珊威脅甚大,必須將其擊潰才能保全朝廷心腹之地。」
「顯親王此言有理。」愉親王允禑贊同道。「綏芬河一線倒還算了,一旦夏軍在黑龍江建起水師,可直搗甲母克寺噶珊新都。」允禑看了看眾人。「要麼現在就遷走避禍,要麼就消滅此路夏軍,其他別無第三個辦法。」
才穩定下來,又要遷徙,這幾乎是不可能的,別說物力上跟不上,人心肯定徹底散了。
因此,允禑的意思很明確,那就是把威脅扼殺在搖籃之中,只有拔出了夏軍在闊吞屯的前進基地,才能保住甲母克寺噶珊這個還在建設的落腳點。
和親王允佑搖了搖頭:「愉親王此言有道理,可是若是讓鄂羅斯人在雅克薩重新立足了,他們一樣會沿江而下,進而威脅甲母克寺噶珊的新都。」
允禑爭辯道:「有黑龍江城擋在下游,鄂羅斯人如何能長驅直入。」
允佑反詰道:「有伯力屯擋在黑龍江和烏蘇里江口,夏軍又如何能輕易上溯。」
衍潢應道:「鄂羅斯人不過區區千數暴徒而已,實則不難對付,可是海逆動輒萬人大軍,自是不可同日而語,兩者威脅孰輕孰重,和親王不可本末倒置了。」
履親王允祹苦笑道:「海逆威脅大不假,可是朝廷也要有這個力量應對才是。一萬海逆少不得要兩萬大軍去迎戰吧,攻城還要倍之,朝廷有這麼大的力量嗎?萬一一下子拿不下來,南方的海逆大隊出動,朝廷顧此失彼,更是大禍。」
戶部尚書殷特布跟著上奏道:「朝廷已無存糧可供大軍之用,就算明年出兵,也未必有足夠的糧餉,還請皇上和諸位王爺明察。」
這話不假,清廷直接控制的人口不過四十餘萬,軍隊就有六萬,幾乎七個老百姓供應一個兵,這樣的財政壓力已經把清廷的手腳全部捆住了。
衍潢不滿的呵斥道:「那按殷大人的意思,都別打仗了,坐視海逆和鄂羅斯人來攻好了。」
針對衍潢的不滿,殷特布以戶部尚書的身份提議道:「皇上明鑒,奴才的意思不是不戰,而是要量力而行,至少各部從現在開始也得進行軍屯。」
北上去找俄羅斯人借兵,卻被俄羅斯扣押,直至俄羅斯人出兵後才被釋放的安郡王馬爾渾並不反對軍屯,但他卻認為俄羅斯人兇殘不下華夏,一旦坐視必然釀成大禍,所以柿子該找軟的捏,只有震懾了俄羅斯人,清軍才好在與夏軍的決戰中避免遭到腹背夾擊的可能。
馬爾渾的話理所當然的遭到了衍潢的嘲笑:「安郡王,該不是你被鄂羅斯人用了強,氣不過,想讓朝廷幫你找回來吧,這可不好啊,因私廢公啊。要是我得了這番遭遇,早就自個給自個一根繩子了,哪還會不知羞恥的跑來訴苦。」
由於回來晚了,沒有在分配佐領時吃到蛋糕,因此馬爾渾無論是從地位還是實力來說都遠遜於衍潢,此刻被衍潢冷嘲熱諷,臉氣得通紅,掄起手臂就沖衍潢打了過去:「你TMD才是兔兒爺呢,找不痛快就直說。」
看到兩個王爺扭打成一團,泥人也有三分土性的同治帝當即怒吼道:「來人,拉開他們兩個混蛋,都什麼時候了,還一門心思窩裡斗。」
鼻青臉腫的兩位王爺被御前侍衛們連拉帶拽好不容易分開了,同治帝也不顧得怒目對視的兩人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麼,便向會議開始以來一直不做聲的博果鐸和允禵問道:「庄王、大將軍王,你們倆是怎麼看呢?」
博果鐸看了看允禵:「大將軍王,要不你先說吧,畢竟你現在離得夏軍近一點。」
允禵慢吞吞的介面道:「沒有糧秣,還得軍屯,如何能打仗,而今只有先固守再說了。」
允禵在布爾都庫蘇巴爾漢門外一戰損失了四千多人,幾乎一個副都統部的正軍被打光了,自然不想繼續跟夏軍主力拚命:「至於綏芬河那邊的情況,我也去查過了,夏軍的兵力有限,不太可能繼續深入,只是偏師而已。」
同治帝急切的問道:「既然是力量有限的偏師,能不能打掉,好歹也少一路禍患。」
「夏軍的防守厲不厲害,安郡王最清楚。」允禵寡淡的說著。「再說了,綏芬河一路通向大海,就算消滅了這股夏軍,海逆還會源源不斷的派人來,朝廷能有多少力量耗在上面?」同治帝倒吸了口冷氣,允禵雖然說的是綏芬河的情況,但實際上連廟屯的問題也帶到了,那邊也連著大海,可以說根本無法抵夏軍一次又一次的捲土重來。「所以,一動不如一靜。」
看到同治帝的目光轉向自己,博果鐸慢條斯理的回應道:「大將軍王說的極是,如今朝廷重新奠基,確實是一動不如一靜。不過如今各處的卡倫都已經裁撤了,萬一海逆長驅直入的話,對朝廷也是極大的威脅,所以,還是要在伯力屯駐紮重兵。」
大學士、兵部尚書蘇努出列道:「可是朝廷現在的兵都在幾位王爺手中?」
博果鐸冷冷說道:「蘇閣老,當初你可是以防備鄂羅斯的名義組建了禁旅八旗的。」
允禵也道:「真要讓海逆或鄂羅斯人打到了甲母克寺噶珊,只怕這一萬人也無大用。」
同治帝想了想,沖著叫苦的蘇努命令道:「蘇閣老,這樣吧,調三千人和二十位炮去守伯力屯,再調兩千人和十位炮去守黑龍江城,新都就留五千人罷了。」
蘇努只好遵旨,此時就聽博果鐸用沒有抑揚頓挫的聲調繼續說道:「守也只是一時之計罷了,奴才倒是有個建議,不知道皇上能否採納。」
同治帝急忙說道:「還請庄親王儘管直說。」
博果鐸於是拋出一個建議來:「科爾沁六旗跟著朝廷與海逆作戰,損失很大,原本的草場也被迫放棄了,所以奴才覺得應該給予補償,才好繼續拉著他們與朝廷站在一起。」
博果鐸伸手虛指南方:「扎賚特旗、杜爾伯特旗的旗地在嫩江,尚未遭到夏軍所屬蒙古義從軍的攻擊,損失不大,姑且不用賠償,但郭爾羅斯旗、科爾沁左翼前旗、科爾沁左翼中旗、科爾沁右翼前旗這四旗損失就大了,奴才的意思趁著南線的海逆還沒有北犯,先將其安置在阿勒楚喀、寧古塔以南。」
同治帝看了看眉頭緊鎖的允禵,有些不安的問道:「怕是安置不了四旗吧。」
「奴才以為,可將郭爾羅斯旗和科爾沁左翼前旗安置在上述地域,至於剩下兩旗,准其牽制呼倫湖周邊放牧。」博果鐸進一步提議道。「可在郭爾羅斯、扎賚特旗、杜爾伯特旗、科爾沁左翼前旗可由理藩院直屬。」
允禵插嘴問到:「西遷兩旗怕是要從鄂羅斯人口中奪食,難度不小吧。」
「若是本王親率大軍助戰呢?」博果鐸笑盈盈的回答道。「如此說不定還能介入外喀爾喀的事務。」
允禵不相信博果鐸會如此好心把到手的四旗交還給清廷直屬,於是不顧眾人在場,直接問道:「庄王爺要朝廷如何配合?」
博果鐸給了個匪夷所思的答案:「南線既然有蒙古人阻隔,想來一時威脅不到朝廷,還請大將軍王抽調兵馬收復雅克薩。」
允禵目光一凝:「莫非庄王爺想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