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國的兵法中關於守城的部分有相當多的論述,但無論哪種論述都會提到一個觀點,那就是不能坐觀敵軍圍城,要適當的主動出擊,以此來鼓動守城官兵的士氣。然而這一點,在安陽之戰中根本無法實現,胤祥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夏軍先挖出壕溝,然後壘砌胸牆,再用水泥把胸牆變成真正的城牆。
造成胤祥被動的主要原因當然是因為夏軍兵多炮多———兵多也就意味著挖掘壕溝壘砌胸牆的速度夠快,清軍甚至來不及反應,夏軍已經完成了環繞安陽的圍城工事;炮多則意味著清軍無論從哪個城門殺出,都會遭到至少一百五十門以上的火炮轟擊———而令胤祥最氣不過的是,這些火炮中的相當一部分都是清軍自家遺棄的。
事實上,在夏軍北伐一役中,不算各地城頭上那些重達數千斤的城防炮以及綠營裝備紅夷炮、大佛郎機炮、虎蹲炮,光是康熙花了巨資打造的內外火器營就丟下了七百多門武成永固大將軍炮和神威將軍炮。
別看這些火炮口徑甚大、質地精良,可實際上與那些營造、旗造火炮一樣都不符合夏軍裝備標準,因此遲早只有回爐一途,但在它們重新化作銅水之前,夏軍方面自然要把它們的餘熱都發揮出去,別的不說,至少那些同樣不符合夏軍標準的炮彈、火藥也要一次性的消耗掉,而安陽正是這樣一個最佳的使用場所。
夏軍自然也可以千里迢迢把繳獲的清軍重炮運到同樣正在進行圍城戰的太原去,只是入晉的道路不比難於上青天的蜀道輕鬆多少,不得已夏軍只能舍遠求近,先在安陽之戰中盡量揮霍,實在用不掉,那再運往下一個戰場。
「接下來,各部要挖掘縱向的壕溝,五十步後,再向兩側擴展,最後形成內圈壕溝和胸牆,在此階段,炮軍注意要防止清軍出城。」孫育身邊的軍司馬從事語調高亢的布置道。「聖上體恤將士,不願看到舉國光復之前再有無謂的犧牲,但我們不能鬆懈下來,要一圈一圈的把絞索收緊,最後把大炮直接架在清虜的鼻子底下。」軍司馬從事說完回首看了看孫育,這位已經預定要進樞密院的大佬淡淡的點了點頭,於是軍司馬從事替他命令道。「請各位大人,即刻行動起來吧,好歹有上千門火炮,切不可落在太原之後陷城。」
夏軍再度忙碌起來了,看著夏軍螞蟻般的不斷向前掘進,清軍坐不住了,內火器營左翼翼長、鑲黃旗滿洲副都統達洛向胤祥進言道:「十三阿哥,夏軍忒可惡了,不跟爺們正面交手卻想挖土挖到城牆根下,這可不行啊,一旦他們大炮運到城下,城上的大炮又打不著他們,安陽就危險了,還是要出擊啊。」
「出擊?夏軍的火炮把各門都封鎖了,一出去鋪天蓋地的轟過來,就算是鐵疙瘩也被打碎了,跟不要說兒郎們都是肉來的。」鑲白旗滿洲副都統倭赫聽了達洛的話當下就搖起來頭來。「十三爺,這保不齊是海逆的誘使我軍出城的圖謀,是想要用炮火消耗我守城兵丁呢。」
想想因為缺醫少葯而待斃的千餘城內傷兵,一眾滿洲文武便齊齊搖頭,都說不能跟夏軍的炮火硬耗,但達洛不死心,他提議道:「要不夜襲吧,夏軍的炮夜裡總打得沒那麼准吧。」
胤祥考慮了一下,覺得真不能看著夏軍的壕溝一道道向內擴展了,於是便同意夜襲。
當夜子時之後,安陽的幾處城門都微微打開縫,一隊隊的清軍悄然的從城門口溜出來,越過弔橋後便直撲夏軍的工事地帶。由於擔心清軍可能的夜襲,夏軍到晚上就把部隊收了回來,因此清軍暢通無阻的出現在尚在完工的第二道壕溝處,隨即銜枚苦幹,將夏軍挖出來的泥土又回填了進去。看看差不多完工了,清軍也不順著縱向壕溝直撲夏軍胸牆地帶,轉身就逃,只把一地的狼籍留給了夏軍。
天亮之後,夏軍瞠目結舌的看著自己幾天的勞動被清軍一夜給毀了,正在懊惱,孫育卻命令他們繼續挖土。好吧,軍令不可違,那就繼續挖吧。當然這次夏軍生了一個心眼,晚上在一線留下了觀察哨以備清軍再來破壞。
清軍還是來了,看到夏軍又挖了三天,將原來破壞的部分重新挖開,胤祥不得不再度派出夜襲的部隊。結果城門開的時候因為只是一道縫,夏軍警戒哨還沒有怎麼注意,但放弔橋的動靜大了,夏軍不可能不發現異常。
於是等清軍重新干起填土工的活計的時候,夏軍立刻向標定地區射擊。由於夏軍火炮太多,又可以不計成本的狂射一氣,因此從壕溝區到安陽城門前近五百華夏步的地域化作了一片火海,出城清軍根本來不及逃竄,大都倒在了炮火之下,只有少部分聰明人抉擇向角落裡跑,這才在天亮後逃回護城河邊由城內清軍救回。
只是這次失敗並沒有打消清軍破壞壕溝的計畫,胤祥很快在安陽城牆上另外開了幾個洞,從夏軍警戒哨觀察不到的地方潛出人馬,然後用浮具越過護城河,從意想不到的地方突入壕溝,殺死警戒哨並重新填滿了壕溝。
夏軍很快發現了清軍的伎倆,於是在更多地方加派了警戒哨,並分散布置了一些火炮,很快讓清軍下一次出擊鎩羽而歸。但不肯認輸的胤祥很快改變了戰術,他先派出多股銳士潛出城,游過護城河,滲透到夏軍警戒哨邊上,在全部偷襲得手之後,才大舉派兵出來填滿壕溝,再一次將夏軍幾日的成果破壞殆盡。
正所謂道高三尺、魔高一丈,清軍使出襲殺夏軍哨位的手段,那麼夏軍便回應以加派明暗雙重警戒哨的辦法,由是,在數日後又給清軍出擊部隊一次沉痛的打擊。
胤祥終於沒轍了,雙方的交換比過於懸殊,清軍擊殺夏軍警戒哨才不過一次殺死幾十個人,夏軍一頓炮擊,至少能讓清軍損失兩三千人,胤祥攏總才七萬人,三四次失敗後已經萬餘人非死即傷了,接下來他又能揮霍幾次呢?
不得已,安陽城內的清軍只能看著絞死自己的絞索一日日的收緊起來。
然而清軍暫時消停了,夏軍還不幹呢。因此,只要風向和風力大小合適,夏軍就會點燃孔明燈,利用風力將各種各樣的宣傳品送入安陽城內。這些宣傳品有文字的,有圖畫的,有公布夏軍真實戰績的,也有捏造康熙遺詔之類的。一開始,清軍上下還十分緊張,生怕因此動搖了軍心,但後來也就見怪不怪了,甚至把這些宣傳品當成調劑枯燥生活的精神讀物。
既然宣傳品的功效不大,夏軍便拿出了新式武器。所謂新式武器就是火箭,當然這不是那種箭頭上扎一塊布然後點燃了射出去的那種火箭,從某種程度上說更像是放到高空的焰火,只不過焰火的外殼多半是紙,而火箭的外殼卻是薄鐵皮。不過正是因為外殼的重量大了,因此射程是相當的有限,只能射出五十到八十華夏步,遠不如火炮的射程。
有人說,既然不如火炮,為什麼還要列裝,但這是鄭克臧的意思,兵部軍械司也只能湊趣,只是裝備後基本沒有用過,這一次算是安陽城第一個嘗鮮了。
華夏武成十四年九月十八日,也就是康熙自焚後第四天,距離第一道壕溝一百二十華夏步距離的夏軍第二道壕溝實現合圍。二十天後,又向前掘進了一百五十步的第三道壕溝再度完工。只是這一次完工的胸牆部分非但沒有像前兩者一樣固化,反而用周邊各地收集來的籮筐承載,就這麼看似隨意的堆放在清軍的炮口之下。
二百三十華夏步,換算成清制,也就二里多,完全在清軍擁有的武成永固大將軍炮的射擊範圍之內,因此清軍當即對胸牆部分開火。但令八旗內外火器營上下詫異的是,炮火雖然轟散了一部分土筐,但卻未對胸牆的主體結構造成破壞,而清軍限於彈藥數量的有限不能持續對一堆泥土實施炮擊,只好看著夏軍晚上收拾收拾,第二天重新出現完整的土筐大堤。
正當安陽城上清軍茫然不解以為夏軍使了巫術之時,輪班上崗的夏軍又開始了繼續向前掘進,這一次又向前掘進了一百五十步,如此距離安陽只有百步之遙了。如芒在背的感覺,令清軍上下都輾轉反側,除非湊巧打進戰壕了,否則火炮對壕溝無效,至於出兵驅趕嘛,夏軍的遠程火炮已經進駐了第二道胸牆處,自己卻在人家的射擊範圍內,明擺著是送死。怎麼辦?只好盼著天降大雪,把夏軍凍死。
可讓清軍失望的是,雪是降了,但夏軍依然不顧寒冷,繼續開挖凍得嚴嚴實實的泥土。
十月二十六日,第四道戰壕合圍,夏軍隨即又向前開挖了幾條小型的交通壕。
這幾條刻意挖掘的單人通道三天後,已經歪歪扭扭的抵達距離安陽城外護城河不足五十步的地方,清軍幾乎可以看清夏軍在向兩側橫向挖掘時的動作。但對於這麼細小的交通壕,已經視若無睹的清軍只當是夏軍前置的觀察哨,因此並未十分警覺———不過想想也是,安陽城的動作其實早就無法逃脫夏軍的觀察,所以多一處少一處觀察哨有什麼區別。
十月二十九日晚上,夏軍將四千支新式火箭運入這些看起來像觀察哨的發射陣位。四千支火箭,平攤到八個發射陣位也不過是每處五百支而已,然而這新式火箭的聲勢駭人。當一組十支火箭齊齊升空之後,黑夜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