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被圍已經二十幾日了,這些日子裡面,躲在皇城的七八萬滿人可算知道了什麼叫度日如年。首先混亂之中糧食是根本沒有準備的,只能靠著宮城裡僅有的一些儲備物資,勉強的支撐了下來,但想人人吃飽是不可能的。
有了米面還要有柴火才能燒飯,結果在康熙不問不顧的情況下,他原本想辦法囤積在各大殿的引火物首先被滿人們用光了,接著御花園的花木也徹底遭了殃,若不是考慮到自己還要住人,恐怕各部衙門都要被拆光了用來燒火。
引火的木材好歹還能解決,但人還要有水才行,皇城用水平日里都是從玉泉山送來的好水,如今是徹底斷絕了,只能用少量的井水及護城河裡的髒水過濾一下湊活著用,但幾萬的排泄物都倒在護城河裡,這水質可想而知,所以除了極少數能喝到開水的以外,一眾滿人紛紛得病,很快就把富麗堂皇的紫禁城變成了疫區。
當然,大內中藥品是不缺的,可是沒有會用,所以只能看著病人慢慢死去。這種恐怖場景只讓所有的滿人們倒過來盼著夏軍能立刻衝進紫禁城來。可是夏軍連清理皇城外面的滿人漢奸都顧不過來了,又如何有餘力進攻皇城,所有滿人還得在疫魔的威脅下膽戰心驚。
面對這種情況,同樣躲入皇城的隆科多曾一度下令城內的滿人向外逃,結果卻被守住諸門的夏軍以為滿人要突圍,一頓炮打銃射,將滿人趕了回去。不得已,隆科多只能命人把越來越多的死者和待死者丟進幾處衙署之內,然後封閉衙署,以期截斷傳播源。
可是水質的問題不解決,疫病又怎麼可能根除呢?結果病人持續增加,封閉的衙署越來越多,到最後躲在深宮裡的康熙本人也經由服侍的太監傳染上了疫病。到這個時候,就是再抱有幻想的人都知道末日即將來臨了。
九月十四日,病入沉珂的康熙招來隆科多,命其攜自己的遺詔出城向夏軍投誠。隆科多孤身一人走出皇城向夏軍奉上康熙的遺詔,然而聽說皇城內成了疫區的夏軍卻將其驅趕回了皇城之中,至此滿人的生路斷絕。
當天下午,康熙命人打開午門,僅剩的不到萬餘滿人湧入太和殿前廣場,此時數名忠心耿耿的太監抬著康熙來到殘餘滿人面前。看著已經病入膏肓的康熙,再想想朝不保夕的自己,滿人們一個個跪地不起嚎啕大哭。
在哭聲中,康熙被抬入他曾長期居住過的清寧宮保和殿中。旋即殿門封閉,門縫窗縫裡很快冒出了滾滾濃煙。看著康熙走入了自己選定的焚屍處,滿人們頓時激動起來,找來尚未用盡的清油,引燃火頭,四處點火,烈焰沸騰之下,紫禁城這座明清兩代帝王花費億萬國帑修建的世界中心頓時消失在衝天的黑煙之中。
包括隆科多在內的萬餘滿人隨之蹈火,化作了一曲悲壯的輓歌。只是在這場大火中,胤禟和胤俄奇怪的消失了,沒有人能說出他們的生死下落,是跟著康熙殉死了?是之前就死在夏軍銃炮下了?還是混入民居後被夏軍一股腦的當成普通滿人驅趕在工地上、種植園中消聲滅跡了?一切就此成為歷史疑團。
看著匆匆打馬而來的何叔治,守軍忙不迭的報告道:「大人,皇城內起火了。」
「本官已經看到了。」何叔治綳著臉翻身下馬。「該死的清虜,居然如此暴桀,居然焚了紫禁城,就連當年前明和李闖都沒這麼干過。」
「大人,」邊上的參謀問道。「是不是要派人進去救火?」
參謀們的想法是鄭克臧雖然宣布將順天府改為幽州留守府,但將來未必不可能遷都此地,因此若是聽說皇城火起後,己等坐視不救的話,未免會在心中記上一筆,那麼日後自己的前程就要打問號了。不過何叔治卻已經知道鄭克臧屬意天津為華夏北都,再加上之前隆科多曾經為了讓夏軍施以援手說過紫禁城內的慘狀,因此他猶豫了。
這麼一猶豫,火勢便越發的大了起來,見到此情此景,何叔治嘆了口氣:「來人,立刻清除一道隔離帶出來,以免飛散的火星把內城也燒著了。」
「大人,那,那紫禁城就不救了嗎?」參謀張口結舌的看著何叔治。「大人,裡面可是有無數的珍寶,萬一,萬一,聖上怪罪下來……」
「聖上怪罪的話,就由本官一人承擔吧。」何叔治看似語重心長的拍了拍參謀的肩。「你不是不知道,裡面已經成了人間地獄,救火,救到後面全軍得了疫病,就能向聖上交代了嗎?還是一把火,燒成白地乾淨啊……」
「城裡起火了。」正在被夏軍押出北京押往天津的某隊滿人注意到了北京城裡騰起的火光。「那,那是,那是皇宮。」無數滿人癱軟在地上,同樣無數人跪倒在那叩首痛哭不止。「皇上,皇上,大清啊!皇上……」
儘管夏軍官兵也有些不知所措,但在神經大條的夏軍武官們的呵斥下,回過神來的夏軍士兵們紛紛沖著滿人們拳打腳踢道:「起來,都給我起來,哭什麼喪,在你們手裡死的漢人數不勝數,你們怎麼不哭哭他們,好為自己和祖宗懺悔……」
大火整整燒了五天五夜才慢慢熄滅,此時鄭克臧已經趕到了幽州府,在何叔治的陪同下,鄭克臧穿過一片清理過的火場,來到已經是殘垣斷瓦的三大殿之前。
「聖上,不能再前進了,前面沒有清理過,怕是余火未盡。」
對於何叔治的勸告,鄭克臧點點頭:「卿確認,康熙就死在裡面?」
「是,隆科多在遞交康熙遺書的時候反覆確認了。」何叔治報告道。「據說當時康熙已經病得很重了,想來這第一把火應該是替他火化的。」
何叔治的猜測已經離答案不遠了,不過鄭克臧並不在意開頭是怎麼樣的,過程是怎麼樣的,他只是看到了結果:「燒了好啊,燒得妙啊,朕還在想如何把這故事千秋萬代傳承下去,不要讓後人以為本朝與清虜之間是正常的五德輪轉。」
說到這,鄭克臧命令道:「清理之後,金銀銅鐵錫之屬尚有可用的移走,其餘的留在原地,朕要在這建一個國殤園,在太和殿遺址前設一個國殤壇,壇上設前明萬曆以來死於虜事者總神主,其餘各處空曠之處要設石柱,石柱上要刻上東虜對我華夏百姓歷次屠殺的地點、人數,死於文字獄者也要一一標明,每年清明幽州府要來公祭,平日百姓亦可以遊園、祭奠。」
說到底,鄭克臧也怕那些有良心的歷史學家為這段他前世時不存在的歷史翻案,因此哪怕是被人譏諷成誇耀功績也要把這段歷史銘刻下來,讓所有人知道,什麼是亡國之恥辱,什麼是亡百代文化之痛心疾首。
等到翰林學士記下了自己的話後,鄭克臧又補充道:「康熙的遺詔交《清史》館妥善保存,再向華夏境內各府各縣各鄉通告,韃酋康熙死了,大清徹底滅亡了,從今日起,華夏子民將不再做為異族奴僕的噩夢了。」
是的,清廷已經徹底滅亡了,即便還有殘餘,也不再是一個完整的帝國了,更無法與蒸蒸日上的華夏相對抗。不過除了清廷以外,華夏還有許多的敵人,北面的俄羅斯、西面的准格爾、南面的荷蘭和西班牙,還有潛在的敵人英格蘭和法蘭西,等等等等,不足一而論,因此,鄭克臧是不會在此刻就停下腳步的。
由於紫禁城已經大部燒毀了,因此在看完了皇城廢墟之後,鄭克臧移駕城南大紅門行宮,這裡是所謂團河行宮的前身,不過這個時空中估計是不會再有團河行宮了。
入住之前,禁衛軍已經把這座康熙十分喜愛的度假區給仔細的清查了兩遍,所有的宮女、太監都被趕了出來,這才讓領侍衛內大臣得以放心的迎候鄭克臧的到來。只是鄭克臧並不是來此休閑的,他很快就招來被俘的蒙古王公們。
被領去看過同族人首級構築的京觀後,這些蒙古王公台吉們一個個魂不附體,生怕下一個犧牲者就是自己。此刻聽到鄭克臧傳召,如蒙大赦的他們恨不得化身犬馬趴在鄭克臧腳下,用最華麗的語言奉上自己那點值得懷疑的忠心。
「朕,今日見你們,是有幾句話要交代:第一,朕將在歸化城設立漠南都護府,各旗王公必須到歸化城居住,否則視為對抗華夏拒不臣從;第二,朕認可黃教在蒙古的地位,原有特權將繼續保留;第三,歸順華夏的蒙古各部首領地位可以保留,但爵號要改,清廷的封號與舊有的蒙古汗王的封號一律不得再使用,原來清廷給的俸祿也不再發放,至於你們用度不足,或可以向商旅出售毛皮,或可以合作開發礦產,朝廷在徵召蒙古兵出戰,也會給予俸祿和補充;第四,華夏還視情況在蒙古各地設立驛站,屯駐部分士兵,也可能有集市和少量移民,不過驛站是為了通商之便,攻擊驛站便是與朝廷為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