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所謂殺敵三千自損八百,然而夏軍卻以總計傷亡五千的較小代價斬殺了蒙古聯軍四萬有餘,並俘獲王公以下三千餘人,使得浩浩蕩蕩的六萬蒙古精騎最終只有一萬餘人逃出生天、一路落荒逃往草原,因此肯定是空前的大捷。
只是一場大捷還足以徹底奠定勝局,所以夏軍主帥古晉在一面派人挾此戰的勝果招降周邊府縣的同時率領騎軍主力悄然南下,直撲東昌清軍後路。只有陶月宣武軍第六師因為要看護傷員和看守俘虜,所以留在了固安一線休整。
不過陶月也是個膽大妄為之輩,並不想就此結束他北伐之戰,沒有撈夠軍功的他隨後七拼八湊的從宣武軍第六師殘部中調集了三千多人的隊伍,帶著十二門大炮和該師所剩的大部分炮彈便連夜直撲北京而去。
夏軍出現在北京城外的消息顯然讓城內的眾多滿漢文武更加急著逃命。
由於擔心夏軍會趁著某處城門打開之際殺入,因此北京城繼續封門,只有內城東北角上的東直門還開著以便滿洲貴胄們出逃。只是因為此時北京城內的秩序已經瓦解,所以城門時常被爭相逃命的旗人堵塞。這些旗人平日里各個牛皮甚大,臨逃命了也是互不服氣,非得自己先走,結果推推搡搡之下誰都逃不出去。
不過八月十三日的傍晚,堵塞的城門終於被疏通了,御前侍衛們舉著大棒一頓猛揍,什麼紅帶子、黃帶子,統統給嬪妃、阿哥、皇女的車隊讓路,這才使得大清朝最尊貴的一群人得以先大多數人一步逃往關外。
宮廷和阿哥們之所以拖晚了兩天上路自然原因很多,譬如缺少馬車騾車等運輸工具、隨行人員太多等等,自然也少不了主子們捨不得丟下金銀財寶的原因,因此臨出發了才發現光帶銀子了,沒帶服被和吃食,不得已又推倒重來。好在夏軍人少不足以強攻北京城防,所以只是遠遠放了幾炮,在守城神機營、健銳營、前鋒營等舊制旗營還擊的炮火來臨前就撤退了,這才讓主子們暫時放下了懸著的心。
然而康熙聽說夏軍前鋒的兵力有限後倒是冒出了一個大膽的想法,於是他開出封公和抬旗的懸賞招募尚有血勇的旗兵及各府包衣出城邀戰,宮廷和阿哥們撤退的行動也被他暫時壓了下來,以免進一步動搖北京城內軍心民氣。
八月十三日一早,五千多護軍、驍騎、前鋒、步軍等營的滿洲兵及二千多各府包衣鬧哄哄的殺出北京城。在這之前,清軍已經打探到夏軍的駐地,不遠,實際就在右安門外,北京外城城牆上的清軍可以目視的地方。
七千人的清軍雖然遠較夏軍為多,但卻是以老弱為主,只有些包衣看上去五大三粗的還算精壯,只是橫七豎八的不成隊列。這其實也是可以理解的,畢竟真正精銳的都已經編入內外火器和八旗新軍南下作戰,只有那些有門路的紈絝之輩還留在舊營里混日子,願意出城做戰的更是少之又少,其中大半要麼是看在豐厚的賞賜份上勉強出戰的老兵,要麼是不知戰爭險惡只想馬上求功名的十幾歲少年。
清軍不但看上去戰力不怎麼樣,就是裝備也烏七八糟的。有人擎刀、有人舉槍,有人抱來了鳥銃,有人卻攜帶弓箭,有人無甲,有人卻穿著祖輩留下來的棉甲———只是當年的八旗軍將是穿雙重棉甲,如今他們的兒孫穿單層還得卸去內中多半的鋼片……
清軍中馬匹也很缺,常常驍騎營的沒有馬,步軍營的倒是騎了兩匹,反而是各府的包衣們騎來很多主家的好馬,但大多數人只能用以代步,真正讓他們衝擊夏軍陣列的話,說不定在半道上就自己摔了出去。
清軍也不是沒有炮,只是內外火器營的好炮都帶到南面去了,留下的都是難以搬動的幾千斤重的城防炮,只能擱著城頭放幾聲響給出戰的清軍助威,戰場上實際是指望不上的。
面對種種不利的情況,主持作戰的多羅順承郡王錫保也沒有了章法,但出戰是康熙的命令,他也只能理解的執行不理解的也要執行。
出了城門,問題來了,總不能一股腦的向夏軍殺去吧,那麼就需要編隊。
年輕的錫保在另一個時空中曾經當過雍正帝的大將軍,不過在這個時空里他卻從來沒有領過兵———當然,這幾年,曾經有過領兵經驗的滿洲王公已經大部分去世了,剩下的就算沒死也奄奄一息了,所以只能矮個裡拔長子讓只是讀了幾本兵書的錫保來承擔挽救清廷的重任———既然沒有實際的經驗,錫保只好根據《孫武子直解》中「偏裨卒伍之分,十百千萬之數,各有統制」的論述讓各營分頭列隊。
可惜這也有問題,八旗各營都是按旗屬來分的,一個營有八個指揮官,這誰指揮誰啊。不得已,錫保只好收回成命,以旗來分配兵力,結果又出現一個旗裡面有幾個不同的營頭,彼此素來沒有配合作戰過,如今合在一起居然連步調都不一致。
沒辦法,錫保只好再度改變組織方案,以武器為分配標準,那鳥銃的站在一起,那弓箭的歸在一堆,騎馬的屬於馬隊,其餘的都算步隊。
等錫保好不容易調度完了,並任命了臨時指揮官,這日頭已經不早了,被折騰了一大清早的旗人大爺們肚子餓了,不吃午飯不睡個午覺是不能出戰了。
怎麼辦?涼拌!這個時候錫保只求清軍能跟夏軍交手,什麼城下之盟都能答應。
結果拖到了未時都快結束了,一群烏合之眾才慢慢騰騰的逼近了夏軍的營地。
夏軍早就發現清軍出城邀擊了,原本還看著對方人多準備打一場艱苦的防禦戰,結果看到清軍這德行,頓時就放下了心。當然該小心的還是得小心了,萬一這是清軍驕敵的詭計怎麼辦?因此夏軍分兵兩路,以十二個步哨、兩個炮哨、三個白兵哨列在營盤之前,其餘六個步哨、兩個輜重哨、三個中壘哨守在營盤之內利用營牆支援、接應前軍,至於兩個游騎哨也遠遠的撒開,以警戒清軍從別處攻來打夏軍一個措手不及。
申初,北京城牆上的大炮開始轟鳴起來,在炮聲的助威下,一眾清軍隨即加速,其中以包衣為主的清軍馬隊跑得最前面。然而在剛剛經歷過固安之戰的宣武軍第六師官兵看來,清軍馬隊的速度實在夠慢,因此根本不為所動,倒是一部包衣看到自己脫離了大隊,頓時慌了手腳,倒過來自行減緩馬速。有人打馬,有人勒韁,馬隊就出現混亂,此時突得最強的幾人發現夏軍正用看死人的眼光看著自己,這些血勇之輩便怒氣沖沖的舉起自己手中的弓。
橫七豎八的弓箭遠遠射過來,根本沒有射中夏軍,只是在地上栽了一大堆怪異的羽樹。
見到弓箭落空,突前的清軍便再度伸手掏箭,這時夏軍終於動了。
只見夏軍炮手舉火朝八分炮的火門上一燎,頓時一股硝煙冒出,接著內中的彈丸帶著巨大的動能向清軍陣中砸去。看到夏軍開炮,清軍的隊形更加混亂,不少人試圖躲避,只是炮彈還沒砸下來,炮聲已經驚得那些從來沒有上過戰場的寶馬一個個四蹄亂跺,把好些個包衣直接摔了下來。結果炮彈沒有打中目標,墜馬卻導致了數十人的傷亡。
觀察到試射的結果,夏軍各炮相繼修正了彈道,接下來清軍開始倒霉了,在四十華夏步的距離上,夏軍彈無虛發,直打得清軍哇哇大叫。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夏軍的火炮數量有限,形成跳彈的也很少,這才讓旗兵們逃過一劫。
可還沒等那些躲過夏軍並不密集的炮火的清軍們暗自慶幸,夏軍炮隊便換上了射程較近但威力巨大的霰彈。這種一打一扇面的大殺器祭出來,清軍的傷亡頓時暴增,更為重要的是,在夏軍的刻意打擊下,清軍前隊與後隊之間出現了嚴重的脫節。
能面對暴烈的敵人做果敢堅決衝鋒的不是清軍中最驍勇的武士就是那些熱血沸騰的年輕養育兵,一意前沖的他們根本沒有注意到那些油滑的老兵已經半途退走了,也沒有注意到更多的同伴已經直接倒在了衝刺的中途。
然而就在勝利看起來觸手可及的時候,夏軍密集的排銃齊射讓他們的希望化作了泡影———就算有個別的清軍騎士萬分幸運的突破了夏軍步銃彈的封鎖,面對的也是夏軍密集的銃刺林或是更加恐怖的白兵隊。
當這些最勇力最熱血的戰士倒下後,這場戰鬥已經毫無懸念的結束了,驚慌失措的老兵和昏頭昏腦的包衣們拉著還想再沖一次的養育兵們往後逃去,錫保更是直接逃回了王府,隨後第一時間加入了奪路而逃的出城大軍。
得到再次戰敗消息的康熙只能黯然嘆息,於是清廷的撤退行動繼續展開,失去了更多守備力量的北京城離徹底陷落也愈近了一步……